《陪我度过漫长岁月》梨花悦

6、初恋

　　她无语两秒，发出一个猥琐小人咬唇痛哭的表情包。

　　对方飞速发来一个狗头。

　　陈愿：吃屎还是去死，选一个。

　　白朝意：我不想吃你，还是去死吧。

　　陈愿忍无可忍：滚。

　　对方安静的出奇，没有再回复。

　　陈愿怀疑她的娇气包同桌又生气了，但这一次她也懒得去哄。

　　笑话，只是对他说了一个字滚而已，又不过分，为什么要哄。

　　陈愿盯着聊天框静默几秒，对方还是没有再回复。

　　之前跟白朝意聊天，他都是秒回的，这次足足一分钟了！

　　该死的男人，真够玻璃心的。

　　陈愿干脆漫无目的地切换软件，像是皇帝巡视一样，将下载的所有娱乐软件全都逛了一遍。

　　无聊无聊无聊。

　　现在的新闻都在报导些什么啊，真没劲。

　　要是平时，陈愿一定放下手机，开始写作业了。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再无聊都不想抛下手机。

　　反正不是因为白朝意。

　　陈愿满腔怒火地想，纤细的手指却鬼使神差的点入白朝意的朋友圈。

　　昵称：BZY

　　白朝意的首字母缩写。

　　真够随意的，不像她的微信昵称：阿愿想养猫。

　　多可爱啊。

　　陈愿一直波澜不起的神情却在白朝意发来消息后骤变，她迅速点开和他的聊天框。

　　白朝意：请把你的心门打开，让我滚进去。

　　是在回复刚才陈愿发的让他滚。

　　陈愿平时白嫩的脸颊倏然红的像是红西瓜瓤，热得恍惚烧起来。她羞愤地将冰凉地手掌敷上去，却无济于事。

　　可恶，被撩到了。

　　书桌对上的窗户半关，晚风徐徐，月光沿着没拉好的浅色系窗帘洒落一地。
　　陈愿呼一口气平复情绪，徒然想，这太不正常了。
　　她的同桌跟人讲话基本上是以噎死对方为目地的，啥时候这么会了。

　　白朝意……不会是暗恋她吧？
　　要不然最近怎么老是这样，说话骚骚的，跟带了钩子似的。

　　……跟白朝意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不对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自己又……不喜欢他，而且现在压根没有早恋的打算。
　　况且也说不上不喜欢吧，就是……太熟了，完全没感觉。
　　准确来说，是压根没有想过爱情这方面。
　　错了错了，这个也不是重点。

　　白朝意太欠儿了，要不是从小玩到大，她才不喜欢跟这种人做朋友呢。
　　一点也不。

　　而且……自己平时对他太凶了，谁会喜欢脾气拧巴对他不好的人?

　　男人不都是喜欢可爱温柔性格好的。
　　反正从小到大就没有男生跟她表白过，尽管有很多男生会夸她长的漂亮。
　　这就足以证明，喜欢虽然看脸，但性格也占非常大的决定权。

　　所以，白朝意怎么可能喜欢她……

　　陈愿天花乱坠的瞎想一通，越分析越觉得是自作多情。

　　她决定不再纠结，直接跟白朝意问清楚。
　　没错，敞开窗户说亮话。

　　陈愿按动手机键盘，删了又打，缓慢地打出：你他妈什么意思？

　　正鼓起勇气点击发送，对方又飞速发来一连串消息。

　　{狗头狗头狗头狗头狗头狗头狗头狗头}

　　{新学的土味情话，怎么样？}

　　{是不是被我撩到了。}

　　{嘿嘿.JPG}

　　陈愿：“……嘿嘿你个大头鬼哦。”

　　果然，是自作多情了。

　　她疯狂地删掉打下的字，又迅速敲打发送。

　　陈愿：对不起，我的心里不装垃圾。

　　白朝意：哭泣.JPG。

　　——

　　夜色入户，万籁俱寂。

　　白朝意将厨房池里的碗全都洗得干干净净，又去洗浴间冲了个澡，洗好澡上床靠在床头，他又打了一把游戏，完胜。

　　鼻翼间全是干净的清爽味，月光透过窗帘洒在被褥上，像是碎了的白银。

　　他望向窗外的万家灯火，又感知到父母妹妹在隔壁都已早早入睡，莫名地觉得很幸福。

　　虽然高中的学习压力很大，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极少有假期，在压抑的环境下一天又一天，还有高考这座大山压在肩上。

　　但白朝意仍然觉得这个瞬间，他感知到了人生的一个幸福时刻。

　　有着善解人意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可爱的妹妹，旁人羡慕的成绩，三两个信得过的发小，尊敬喜爱的老师，还有，暗恋的女孩子。

　　然后白朝意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他的小青梅陈愿。

　　许是夜色氛围太好，白朝意突然强烈地想跟陈愿说话。

　　于是他在脑海中思索良久，将上次在“恋爱交流”群聊中学到的脱单聊天方法发送给陈愿。

　　白朝意认为他这次跟陈愿的聊天进展的挺顺利的，直到她发来“滚”。

　　这可把他难住了，顷刻间就打开了度娘。

　　输入问题：暗恋的女孩子跟自己发滚，怎么回复比较好？

　　白朝意浏览无数答案，修长质白的手指刷刷往下拉，却没有找到心仪的回复。

　　直到他看到了那句。

　　白朝意的眼睑垂下来，手指不自觉的捏在了一起，搅成了一团。

　　他的第一感觉是太暧昧了，有点过火。

　　很像表白。

　　不过表白好像也不错。

　　——

　　从白朝意初三起，就清楚地明白了他喜欢陈愿。

　　紧接着就开启了漫长地暗恋，兵荒马乱。

　　他发现自己真的好在意陈愿，可却总是假装自己不在意，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小心思。

　　发现同桌和别人说笑，表面上毫不在意，维持一脸酷拽。心里却跟万马奔腾似的，酸溜溜的。

　　可是陈愿这个木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的喜欢啊。

　　暗恋真的太苦涩了，他不想再等了。

　　有句话说的对，先爱上的那个人会输。

　　那他就当那个输的好喽，反正也舍不得陈愿输。

　　白朝意抬眸，眼神晦暗不明，轻吐一口气，鼓足勇气指尖点动发送键。

　　对方没有立即回复。

　　几秒的等待时间却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没错，一到关键时刻，他又怂了。

　　想说出口，却又不敢。

　　他害怕和陈愿连朋友也做不成，他害怕陈愿尴尬，他害怕陈愿躲避自己。

　　白朝意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来到书桌，从抽屉里抽出一盒烟。

　　窗外夜幕低垂，暮色沉浓，天空中弥漫着一层深蓝的薄雾，星星点点的灯光点亮，神秘而安静的氛围。

　　烟已经燃了大半，少年肩背笔挺，身形修长，侧面的线条可以看到喉结突出的曲线，晦暗难明的月光下，颓丧萎靡。

　　他轻阖双眼，脑海中想起他十五岁生日时许的愿望。

　　十五岁的白朝意在点燃蜡烛的生日蛋糕前双手合十，虔诚的闭眼：我的愿望是——希望阿愿能早一点成为我的女朋友。

　　——

　　白朝意再次睡到床上时，眼皮已经沉得睁不开了。迷雾之际，他应景般的梦到了和陈愿上初三的时候。

　　画面有些虚化，让他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那时距离中考还有不到两个月。

　　班级黑板旁边是日渐减少的中考倒计时，身后是贴满中考励志祝福语的红幅，旁边是被试卷埋藏的陈愿。

　　升学压力如林中猛兽，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当时模考次次考市前五，一中尖子班是板上钉钉。但是陈愿的成绩飘忽不定，虽然一定能考入一中，但是并不能保证去最好的班级。

　　陈愿尽管每天依旧下课跟他嬉皮笑脸的闹着，假装不把尖子班放在眼里。

　　但白朝意能看出来，她在意疯了。

　　不管是放学后越来越晚的在教室里自习，还是因晚上熬夜复习导致上课的时候困得直翻白眼，种种迹象，都能表达出陈愿中考想要考个好成绩的决心。

　　白朝意从上一年级起，就一直跟陈愿坐同桌，他很想就这样永远下去。

　　同桌考试成绩不好，他比陈愿还着急。

　　于是便在每次模考后，偷偷查看她的成绩单帮忙分析复盘。

　　他热烈的渴望陈愿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他的同桌。

　　但是，陈愿在三模的时候学习成绩严重下滑，年级名次下降了近五十。

　　老师们都说三模的成绩是最接近中考成绩的，陈愿心态本身就不太好，这次考试直接把她搞崩溃了。

　　放学后同学们都作鸟兽散，争先恐后地奔向食堂抢饭。阿愿却一动不动，仿若未闻地钉在自己的位置上写试卷。

　　半响，传出轻轻的抽泣声。

　　白朝意愕然，手指无力地捏搓刚给她批阅好的三模物理试卷。

　　陈愿胳膊垫在额头上，趴着桌子，肩膀不停的抖动，无声的落泪。

　　不知过了多久，陈愿感知到白朝意的手掌轻放在脑袋上，像是无声的安慰。

　　和白朝意一起长大，陈愿知道他对安慰人这方面向来是不善言辞。

　　约莫一分钟后，头顶上方传来低沉温柔又染上磁性的少年音：“……别哭了，中考会考好的。”大不了考差了就陪她一起去普通班。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他一点都不想跟她分开。

　　当时的白朝意还是不明白对她的感情，他只当是自己恋旧。毕竟上学的时间比在家多的多，整日里和他的小青梅在一起，要是突然分开了，肯定特别不习惯。

　　直到中考录取结果出来。

　　正值盛夏，那天似乎格外酷热。旭日高升，轻易就将行人晒出薄薄一层汗。

　　陈愿考得很好，算是超强发挥，全市排名三十二位次。

　　百分百被榕城一中羽泉班录取。

　　小姑娘双手举高，爱不释手的欣赏着刚从学校领回的一中录取通知书。

　　回家的路上反反复复的看了几十次，要不是他在身边并排走，白朝意都害怕他的同桌不专心看路掉哪坏了的下水道里。

　　一路上视线望着她，惯常慵慵懒懒地，却又几不可察地轻扬唇角。

　　他很替他的小青梅高兴。

　　行至两家之间相隔的小巷子中间，白朝意本想跟她挥手告别，陈愿却往前一步，倏然伸手抱住他。

　　像是带了电流般，她拥抱时触碰的每一个部位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苏爽的，温热的，丝丝缕缕地将他包裹在内。

　　动弹不得。

　　白朝意微垂双眸，眼神里终于恢复一丝清明，轻举的双臂缓缓落下，回抱住她。

　　他的鼻息间，全数被陈愿身上的干净气息占据。

　　心跳叫嚣着要冲出身体，却强行控制着情绪，让自己的呼吸平缓而规律。

　　陈愿用他的胸膛作掩护，羞涩的说出那些看他时说不出口的言辞。

　　少女声音闷闷的：“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这些天身先士卒的辅导。”

　　陈愿说完便直起身，松开了手，好似这个拥抱单纯的不能再单纯。

　　双目对视。

　　陈愿发自内心的微笑，一双湿润的杏眼满是天真烂漫。

　　白朝意先一步败下，移开了视线。

　　他摸了摸后颈，极力装作若无其事，薄唇轻扬道：“多大点事儿……”

　　笑容舒朗的背后，藏着不愿明说的情绪。

　　中考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晚上，白朝意顺其自然般的做了一个香艳缱绻的春梦。

　　梦里。

　　他和他的小青梅，在午后沉闷静谧的教室里牵手接吻……

　　不愿醒来。

　　半夜三更，白朝意诈尸一般地爬起来，他摸到身下的床单黏糊糊的，冷白皮腾地从头到脚红了个遍。
　　他钻到厨房冰箱拎出一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半，冒着寒霜的水从喉咙冰到了全身，缓和了内心炙热的汹涌澎湃。

　　白朝意像是大脑死机呆涩了许久，陡然间又惊醒。

　　他想：“我喜欢上了陈愿。”

　　仲夏夜，在青春期这个懵懂轻狂的年纪，少年先一步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