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度过漫长岁月》梨花悦

10、情书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化学课，老师正站在台上写一个晦涩难懂的化学公式，陈愿看的懵懵懂懂一头雾水。

　　在草稿纸上写了五遍也记不住。

　　距离下课仅剩五分钟，同学们早就蠢蠢欲动收拾书包，制造哗啦啦声一片，准备等铃声一响就化身长跑冠军，飞奔食堂抢饭。

　　羽泉班身处高层，本身在地理位置上就占了劣势，更何况高一那群新来的，跟八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活脱饿死鬼投胎，跑的比狼还快。自从一中正式开学后，基本上等陈愿慢吞吞到食堂时，各大窗口早早便排满了长长一条队，得等个二十分钟才能打到饭。

　　所以有的同学为了节省时间，早点吃完饭回来做题目，到饭点的时候都拼了命的跑，生怕食堂排队的人太多太耽误那一天中仅存的些许空闲时间。

　　化学老师写完转过身，察觉气氛不对，往台下左左右右扫了一遍，噗嗤笑了一声，“瞧你们这整齐待发的样子，我这道题讲的那么认真，有几个同学的心没被吃饭勾走，静下心来听讲啊？”

　　有同学嬉皮笑脸道：“哪有，我们都听着呢！”

　　“虚伪。”化学老师嗤鼻，“不过看在你们周考化学全班平均成绩提高的情况下，今天就——下课。”

　　全班同学拍手欢呼。

　　化学老师习以为常的蹬着高跟鞋走出教室，敏捷迅速地拐进办公室。

　　同学们待老师刚一离开，立即带起哐哐拉椅子响，一个两个势如破竹，如排山倒海之势地顺着楼道往下冲。

　　羽泉班的同学还没冲到二楼，下课铃响了，更多的学生加入这场食堂抢饭的战斗中，有的男同学甚至兴奋地喊出声：“干饭啦！”

　　撑死两分钟，教室里就空的只剩下三个人，陈愿，白朝意，还有个死皮赖脸的周羡。

　　昨天晚上睡觉前，陈愿就发消息给白朝意说今天中午请他吃饭，毕竟欠他的一顿饭还是得早点尘埃落定，免得总是挂在心上。

　　只是半路杀出个周羡，非要来蹭饭。

　　陈愿也无所谓，蹭就蹭吧，大不了她把原本打算请同桌吃的五十块钱的地锅鸡，换成二十块钱的牛肉面。

　　周羡一个大弓步立在她身后，拿起她椅子背上挂的防晒衣，非常殷勤地撑起来帮陈愿穿好，笑嘻嘻道：“吃什么？”

　　陈愿拉好拉链，平静道：“学校门口巷子里的牛肉面。”

　　周羡跌掉下巴：“不是吧？这么寒碜的吗?好歹还是请客呢。”

　　陈愿睨了他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挑剔样。”

　　白朝意将复盘好的化学试卷塞在桌肚子里，又掏出来手机放上衣外套兜里，站起来随意道：“那走吧。”

　　可刚一下楼梯到最底层，陈愿突然后知后觉的上上下下摸了摸身上的所有口袋，全都空空如也。

　　她忘记带钱包了。

　　然后她又折回去，一口气又上了五楼，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

　　正午的教学楼静谧深沉，楼前历史悠久的梧桐树足足有五层楼那么高，挂着层层叠叠的树叶，延伸进教室窗里，阳光顺入未拉满的窗帘洒在课桌上。

　　陈愿直奔目的地，完全来不及欣赏这份岁月静好，砰砰砰的跑步声打碎宁静。

　　刚一进教室，目光就准确无误地扫到自己的座位上。

　　竟然有一个人，正在弓着腰鬼鬼祟祟地将头探进她同桌的课桌肚子里。

　　似乎是察觉动静，那人抬起头，被站在教室门前不知所谓的陈愿吓了一跳。

　　陈愿认出来这个占她位置的女生，是林夏学姐。

　　气氛尴尬了两秒。

　　林夏先不好意思的出声：“你是不是白朝意的同桌？叫什么……陈愿，是吧？”

　　陈愿老实巴交道：“对，我是陈愿。你找白朝意有事？”

　　她扫了眼林夏学姐，手上拿着一张粉色的信件，看来是情书。

　　林夏像是察觉来的女生不是什么强势不讲理的人，她冁然一笑，瞬间将刚才被撞见的尴尬抛之脑后，落落大方地将情书递给她：“那学妹可以把这个交给你同桌吗？我仔细想了想，不声不响的放在桌子抽屉里也不太好，所以就麻烦学妹帮我给他，回头我请你吃糖。”

　　陈愿并未觉得有什么，她看了看林夏，随口便接下情书答应：“当然可以啊。”

　　然后从抽屉里拿出钱包，冲学姐挥了挥手，抬腿就要走。

　　林夏的声音在后面回荡：“谢谢学妹啦！”

　　白朝意和周羡站在教学楼前抬头往五楼望，高大的梧桐树荫下遮挡烈阳，隐藏两人的影子，蝉声仍不知疲惫地挂在树干上鸣叫，两位少年跟站军姿般一动不动地等着。白朝意提醒他：“第五次了，拉肚子就赶紧掉头直走上厕所去。”

　　“我那他妈是饿得肚子叫。”周羡欲哭无泪，“陈愿不会放我们鸽子吧？这都等了有十分钟了。”

　　话音刚落，白朝意扬了扬下巴，眼睛目视着前方：“这不来了。”

　　周羡闻言往前看，陈愿瘦弱修长的身影从楼梯口里出来，脚步急匆匆的，和刚才没什么两样，除了……手上拿了张情书？

　　陈愿快步走到面前，她的神色毫无异样，像是买菜一样随意的将那个疑似情书的东西递给白朝意，道：“给你的。”

　　白朝意原本双手插兜散漫拖拉的模样，瞬间震惊的将两只手都抽出来，低着头目光错愕的看着眼前的陈愿，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胸膛，诧异的扯着嘴唇：“我？”

　　陈愿自然道：“对啊。”

　　那一刻，白朝意想了很多。他将从小到大陪老妈看过的所有狗血偶像剧都顺了一遍，告白、牵手、接吻、求婚……四舍五入就是买学区房了。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陈愿才上高二，孩子的事先不急，等他赚够奶粉钱了再说……

　　陈愿紧接着道：“我刚才在楼上遇到林夏学姐了，这是她特地写给你的情书。”

　　白朝意听完顿如石化，周羡就看着他瞬间一百八十度大变脸，方才还跟中了五百万般惊喜错愕的神情倏然转化成失落惊吓，眼神无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饶是谈了好几段恋爱的浪子周羡，顷刻间便明白了些什么，他挑了挑眉，巡睃面前的两位，一脸玩味。

　　白朝意捏住情书一角的手指搓了搓，面如死灰道：“哦。”

　　果然，学区房的事还得等一等。

　　——

　　虽然过了饭点，但他们去的这家面馆由于味道过于好吃，这会儿仍人满为患，到处是学生。甚至还有大量隔壁实验小学的小孩，穿着设计的奇丑无比的莹黄色肥大校服，远看像是一群小蜜蜂。

　　叽叽喳喳的热闹非凡。

　　周羡眼疾手快的抢到一张四人桌，白朝意陪着陈愿去点饭。老板娘干这行干了十几年，擀面拉面手速快得很，没几分钟，三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就端到了桌子上。

　　这家店给的牛肉很充足，几簇青绿的葱花洒在上面，白面劲道丝滑，泼汤鲜美浓香。

　　陈愿像是良心归位，终于感知到这样请客吃饭确实有点寒酸，又去点了一道菜。

　　周羡大口大口吸溜着牛肉面，不时向对面投来不怀好意地目光，眼睛眨巴眨巴的。

　　白朝意往门口看了一眼正出神等菜的陈愿，确认她听不到后，收回视线忍无可忍的抽出一张餐巾纸揉成团，准确无误地砸在周羡的额头：“你他妈有话就说。”

　　周羡接过纸团，打开抹了一个充沛的鼻涕，随手扔进桌子旁边的垃圾桶，撇了撇嘴道：“真没想到呐，不过我早该预料到的。”

　　“从小跟你玩到大，在女生面前一直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压根就没见过你对什么女生提起兴趣过。我本来还跟人在男生宿舍打赌十块钱，你最后会被学姐追到，花落林夏家。”

　　“谁能想到你小子玩暗恋，藏得怪深啊。”

　　白朝意冷哼。

　　周羡又说风凉话道：“暗恋是什么感觉？平日里狂拽帅的一中校草兼学神，也会在不为人知处饱受暗恋的酸爽吗？”

　　白朝意嗤笑，轻描淡写道：“等哪天你也暗恋谁了，就能体会到那种感觉了，爽的□□。”

　　周羡咂咂舌：“这年头谁还玩暗恋啊，我要是喜欢谁直接就大胆追，我不说别人怎么知道我喜欢她？当缩头乌龟太没劲了。”

　　“什么缩头乌龟？”陈愿端了一盘菜，走到靠墙边的位置坐下，白朝意低头默不作声。

　　周羡显然也不想回答，看着陈愿点的一盘爆炒知了夸张道：“班长你也太残忍了吧，蝉蝉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蝉蝉，还吃这么多。怪不得今年夏天的知了声没去年的热烈，原来全被你们这种不懂浪漫的人给吃进肚子里了。”

　　陈愿：“……”

　　“滚蛋，这一盘花了我好几十，你爱吃吃不吃滚，少在这阴阳怪气。”陈愿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知了放在嘴里咀嚼，“嗯，真香。”

　　“要是有大白馒头就好了，我夹在里面吃倍儿香。”

　　周羡：“……”

　　他看了白朝意一眼，用眼神传递：哥们你的暗恋对象可真重口味。

　　后者毫不搭理，也夹了一个，心贯白日道：“真挺香的。”

　　周羡：“……”

　　好家伙，还没谈上呢就冷落兄弟色令智昏了。

　　陈愿很小的时候就吃过知了，她年少时还跟白朝意晚上拿着手电筒上山抓知了呢，运气好的话一个晚上能抓一百多只。抓知了的过程很开心，抓到知了吃的时候更开心，这也算是他们小时候炎热夏天的一项娱乐活动。

　　看看周羡这大惊小怪的样子，估计是第一次吃，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陈愿也不勉强，不想吃正好省着给她和白朝意吃，这玩意贵得很。

　　可谁知这小子被白朝意忽悠说是吃了皮肤能变好后，立即鼓起勇气夹了一个，紧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吃的比谁都欢。一盘知了没几分钟就只剩寥寥几个了。

　　周羡完全无视陈愿幽怨的目光，砸吧砸吧嘴道：“我最近脸上长了好几个青春痘，吃了这个希望明天能还我一张原本的大帅脸。”

　　陈愿：“吃了这么多，你不是爱蝉人士吗？”

　　周羡视若无睹，又夹起一只知了放到嘴里咀嚼：“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不吃了，我他妈是个浪漫帅哥，知了被吃少了夏天还怎么有诗情画意般悦耳的蝉叫声，这他妈可是热烈夏天的象征。”

　　陈愿：“……”你最好说到做到。

　　没过一会儿。
　　“你好，请问旁边有人吗？”苏乔端着饭，低垂如鸦羽般漂亮的睫毛，询问着周羡。

　　这会儿仍是人潮如涌，小店里挤满了学生，只剩下周羡旁边的座位没有人。

　　周羡盯着她，挑了挑眉道：“你在问谁？”

　　苏乔耷拉着头：“周羡。”

　　周羡：“我是你的谁？”

　　苏乔：“……同桌。”

　　周羡哦了一句，然后给她让位。

　　陈愿低低一晒，心里暗暗吐槽周羡咋这么喜欢逗小女孩玩。

　　她热情的抽出一次性筷子递给苏乔，并问道：“苏乔你尝尝知了，很香的。”

　　苏乔慢吞吞道：“……不用了。”

　　陈愿：“很好吃的。”

　　苏乔没法推辞，被她霸王硬上弓的夹起来尝了一个，半响道：“谢谢……确实挺好吃的。”

　　许是老板娘炒知了放的辣椒太多，苏乔质白的皮肤腾然被辣出红润一小片，嘴上却仍旧不动声色地昧着良心夸赞。

　　陈愿拧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她，不知怎么的，她好像也体会到了那些坏男孩调戏小甜妹的乐趣，苏乔长得又那么可爱漂亮，陈愿一时直勾勾的盯着她移不开视线，嘴角也傻呵呵的咧着。

　　白朝意用手指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语气冷淡的催促道：“快点吃面，等会回去做试卷。”
　　陈愿瞬间想起她还有一张化学试卷做的囫囵吞枣，下午课代表就要收了。她只得低下头来，用筷子扒拉眼前没怎么动的牛肉面，大口大口吸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