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沟红叶（古言短篇）》伊x

2、宫廷2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在床榻上。她惊恐，红床上只她一人，也不知是何时辰，身上仍是那套繁重的喜服。她翻身下床，便见圆桌旁一身影熟悉，顿时有几分喘不过气。

　　“你醒了。”那人一身胄甲，腰间佩着长刀，肩上绣着象征着军衔的金菊花，在灯光下金丝耀眼。他削着果皮，只有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心里的悲戚。

　　“你居然还有脸来见我。”她惨淡一笑，“是父皇让你来看着我的?看着原是你主子的女人嫁给别人……你最好是杀了我，不然就该是我杀了你，背叛阿启的狗东西！”

　　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便只是淡淡地说:“既然是公主殿下您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来换取世子的命，那您还是好好活着，世子已经够惨了不是?”

　　“活路?那个男人告诉我阿启已经死了……”她忽然暴起，扑到他身上，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颈脖，疯癫般哭啸，“我要你们赔命！还给我，把阿启还给我！”

　　他一拳打在她腹部，疼痛感令她不由松了手，趁着这个间隙他翻身压在她身上，将那作乱的手束缚起来。

　　“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啊！”她哭得妆花，我见犹怜。

　　他想其实自己也有点喜欢这个女孩儿的，那时她坐在主子的马上，一头墨发飘扬，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美得令人遐想。

　　而他也只是远远地看着，百无聊赖地揪着草皮，便听见女孩笑着招呼他:

　　“布日格德，来一起吃啊，阿启摘了好多果子！”

　　抬头看去，女孩笑着，逆着光像是天上下凡的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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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是该一剑杀了你好让你陪世子做亡命鸳鸯！但你不恨吗？拆散你们的人，害死世子的人，一个个活得坦荡，一个不够还要再逼死你……你倒是好，如了他们的意，愁上加愁，恨上加恨，你当真无力去反抗吗？”他笑得残忍，“或者我这时强要了你，你也会顺我的意罢?”

　　凌厉的巴掌扇在他脸上，很快便红肿起来。他看着她逐渐清醒，翻身站起，“你恨我也好，想杀我也罢，你要嫁的人是陷害世子入狱的头儿……想来你是读过很多传记的，女人想要翻身便唯有狠，比男人更狠！在没有实力前也便只有忍！”

　　“我现在身为副将，陛下许诺不出明年我会升职为将军，兴许等到你成为国之女主时便可杀我了，以谋逆的名义。”他低低地笑，“你很聪明不是，是做亡命鸳鸯还是叫他们偿命，你自己做主。”说完便转身离去。

　　她仍躺在地上，屋内的窗子开着，透出天色的夜来，月亮得澄澈。若抛去一切，今日的天气算是挺好，两只孤雁掠过天空，她的目光追着离去，眼角一点冰凉。

　　忽地忆起从前。

　　她的母亲是个贵人，生她时难产走了，死后才封了贵妃。她前头已经有了六个皇兄，她是唯一一位公主，虽生母地位不高，但帝王还是下令让淳贵妃养育她。淳妃是出家人，生了三皇子，三皇子体弱也无心竞争，这对母子反倒成了宫中的清流。淳妃待人看物极淡情，她也便野喳喳地长大，三皇兄想管教她也力不从心。

　　小时的她极顽皮，喜爱玩的都是些男儿物件，光是藤球便收罗了十几个。可惜没有同龄的玩伴，身边的丫鬟比她还娇气也玩不得这些。她便是躲着嬷嬷官人，偷偷摸摸进三皇兄的书房，待三皇兄看书看得入迷时她便从书桌下钻出来像个团子般沾在三皇兄腿上，一遍一遍嚷着叫皇兄陪她玩。三皇兄是个温柔性子，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去外头太晒了，婠婠听兄长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旁头的嬷嬷看不过眼，上前就想抱走她:“公主殿下还是随老奴退下吧，三皇子还要习书呢！”

　　三皇兄伸手阻拦，瞧着她有些怯了的模样便把她托举起来抱在怀里:

　　“无碍，婠婠愿意来陪我是我还求之不得呢，”说罢捏捏她的小脸，“不是吾家最英勇的小姑娘吗，怎还怕一个下人?”

　　“皇长不用读书吗？”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被捏了脸便也反抓回去，兄长还怕她够不着，将脸凑上去。

　　“你兄长我是兄弟中读书最厉害的那个，偶尔陪陪婠婠偷懒也没什么……要不要吃桃酥?”三皇子从下人手里接过一碟糕点，她立马放了兄长的脸转战点心。

　　“最多吃两块，吃多了牙该坏了。”正巧兄长的汤药也盛了上来，她吃一口酥饼，兄长喝一口汤，她好奇心重，馋兄长的汤，眼睛直勾勾地看。

　　“这汤是苦的，婠婠也想喝?”兄长眉眼里荡开笑，有意逗她，“想喝就拿饼来换，你吃了一个还剩一个，刚好够换我的汤。”

　　只见她愁眉紧锁，又凑上去闻汤味，最后似乎思量许久，才把饼往兄长嘴里塞。

　　甜腻略微冲淡了苦涩，兄长迟疑:“婠婠你真要喝？”

　　她摇摇头:“药苦，饼甜，给你吃。”

　　兄长一愣，将她搂的更紧:“哎呦我的婠婠可真会疼人，以后要是谁欺负你了可得告诉兄长，吃了你的饼怎么着也成了你的人咯！”

　　她咯咯一笑，得寸进尺般又讨要了两块饼吃，碎屑掉了兄长一身。

　　外头确实闷热，小孩子也是随处可睡的性子，趴在兄长怀里，她迷迷糊糊地闭了眼。蒲扇摇啊摇，她不知她这一睡，兄长两条胳膊都生疼，加之身子骨弱，一时发病是浑身酸痛得连手都举不起来。但兄长不言，怕惊醒她连着几个时辰不敢动弹。

　　梦醒时便见兄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