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吃掉狐狸不是妖

6、chapter6

　　“泥土很松软，不久前才被人挖过。”阮昭珐问，“是steina？”

　　“不像。”慕曦祉冷冷道，“首先steina没有这种力气，其次她作为一个母亲，应该大概率不会这么做，除非她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两人继续奋斗，很快，表面像模像样铺着的松松的一层泥土被挖开，露出底下完整的棺木。

　　慕曦祉暂且停下手中的活，用从steina家里顺来的手电简对着棺材四角细细地照。

　　钉在四角的四颗钉子都已经不翼而飞，最顶上面用来盖着的棺板只是虚掩在这里，给里面的孩子最后一点点颜面。

　　在他们之前，果然是有人已经提前光顾过这里。

　　挖墓的做法是不正确，但是他们现在也没有办法；他们需要看一看，不能被提及的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阮昭珐和慕曦祉一人一边，合力把棺板抬起来。

　　逝者为大，死者为尊。死者必须受到尊敬，也必须享受安宁。
　　抱款，柯特。慕曦祉叹了口气，探头往棺材里看。

　　正如他所想象的那样，小男孩的尸体已经朽作了一堆破败的白骨，一条隐约能看得出蓝色的上衣和黑色的儿童工装裤裹在上头，象征着心碎的父母对儿子最后的关爱。

　　也许可能是因为已经被什么东西动过的关系，白骨很乱，许多骨头都不在应该在的地方。

　　慕曦祉用学过的人体结构图，在脑中将骨架复位，心中默声数着数。

　　很快的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下意识扭头看在旁边注视着的阮昭珐。

　　她的头不见了。

　　这个想法可以说是毛骨悚然。

　　发现慕曦祉在看他的阮昭珐好奇心起，“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

　　慕曦祉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只塑胶手套戴上，开始徒手翻找柯特的尸骨。

　　请原谅。年轻的灵媒侦探默念着，从腿骨摸到了肩脚骨。

　　幼童细瘦发脆的骨胳触感令他不禁难过。

　　那些躲在上衣、工装裤与骨胳缝隙间的多足虫子，忙不选躲避着他的手指，悉悉索索地结伴逃到了棺外。

　　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极了他们在山洞洞口处听到的声音。

　　慕曦祉抿抿唇，按捺住全身发痒的冲动，继续在手电筒光芒的映照下，向更深的地方摸去。

　　“怎么了？”阮昭珐好像发现了他的异常之处，本能的关心询问。

　　他将头凑过来也往坟墓里面看。
　　慕曦祉摇摇头，他在里面摸了好久，最终的确都没有摸到头骨所在的位置。

　　但是却摸到了几张薄薄的、有着纸一样触感的东西。

　　慕曦祉松着力，用手把那个东西慢慢的拉出来。

　　在月光和手电筒的双重映照下，慕曦祉和阮昭珐都看清楚了，这是一张手写的、类似于自白书的文件。

　　纸张颇有些年头，显得有点泛黄。

　　这张纸显然已经和尸骨共处了很久，皱得不像话，展平之后到处都是深深的折痕。

　　“这是steina的笔迹。”慕曦祉肯定的道，“她寄运给我的信件当中就是她自己手写的。”

　　上面洋洋洒洒的记载了好几页纸的事情，慕曦祉挑着重点看，可在最后几页却看到了穆尔维写的字。

　　1991年6月29号
　　……我的变化已经完成
　　我变成了TA想要的样子了，也许……会可以以这种方式永远的陪在我儿子身边，以弥补我之前犯下的过错
　　柯特的头被我带走了，我将他煮烂后吞进了我的肚子……骨头的滋味不是非常好
　　这张纸不可以被看到……即使我猜到steina早就知晓了这事，可我并不乐意她被指指点点
　　在这之前，我的确非常害怕……不过现在不会了，我现在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等要找养料的时候再出来……
　　我去陪儿子，这真的很棒……可以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这不可以让任何人看见，我要把它藏起来

　　慕曦祉和阮昭珐看完后，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

　　“骨头……味道不怎么样”阮昭珐深吸口气，“所以说他把自己儿子的头骨吃掉了？！”

　　慕曦祉点点头，表示赞同。

　　忍着胃里的翻天倒海，慕曦祉把泛黄的纸张收好，公墓里静悄悄，这个时间没有任何人来。

　　时间已经挺晚了，慕曦祉用铁锹将泥土盖好在棺材上面。

　　他摁掉手电筒的光，拉着阮昭珐的衣袖借着月光走出了公墓。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阮昭珐看着慕曦祉拉着他衣袖的手，装作毫不在意的问到。

　　“再看吧。”慕曦祉松开手，“我现在要回去整理一下。”

　　慕曦祉好像忘了阮昭珐还没有告诉他，他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慕曦祉不太想去问，可是不问的话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慕曦祉像那天一样的，独自一个人往着自己住的旅店走。
　　四周静悄悄的，公墓附近半个活人都没有。
　　慕曦祉又打开手电，总疑心要从光照处踏出一只枯槁的脚，关了手电，又觉得四面八方的榆树伸直了枝丫要来抓他，好像怎么样都不舒坦。

　　慕曦祉觉得自己疑心真重，勾起嘴角来嘲笑自己。

　　他模模糊糊的看到前面好像似乎有一个黑影。
　　慕曦祉皱着眉，谨慎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

　　黑影没有回答，也有可能是根本就无法回答。
　　那个东西颤颤巍巍的晃了晃，好像有着液体碰撞发出的声响，好似有一个人晃了晃装满水的皮囊。

　　虽然说慕曦祉他跳槽做灵媒侦探没有多久，但以前做警探的时候也并非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慕曦祉握紧了自己刚刚拿出的刮刀。

　　月亮从云层后面探出头，而地上的月光很快就要照在黑影上……

　　慕曦祉突然觉得他的肩膀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
　　本能的反应让慕曦祉直接用刮刀往后一划。

　　“你干嘛呢？！”

　　慕曦祉终于看清楚身后的是阮昭珐，那一刀慕曦祉没有留手，如果不是阮昭珐躲得及时，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了。

　　阮昭珐揉揉手腕，“你刚刚看见什么了？反应这么大。”

　　“没……也许是看到了……穆尔维吧。”慕曦祉收好刀，他的心跳的还有点快，但还是充满歉意的看向阮昭珐，“抱歉，你还好吧。”

　　阮昭珐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你不是又要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慕曦祉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阮昭珐半张脸隐在月光无法照到的黑暗后面，并没有及时回答慕曦祉的问题。

　　阮昭珐还穿着他开始的衣服，上身沾到的泥土还没来得及清理，衣领皱巴巴的，没掖好的衬衫下摆打着褶，皮靴沾到山洞里和公墓的泥。

　　“我其实一直都没有走。”阮昭珐回答道，“我待在曲羌那里凑合住了一晚。”

　　“但是……今天你能不能让我去你那里住？”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尴尬，便干脆保持沉默。

　　好在他们正逐渐远离公墓，周边的路灯多了起来，砖石路上暗一段亮一段，景色也逐渐没有像在公墓周围那样萧瑟。
　　慕曦祉和阮昭珐一起回了旅店，门口的接客台里站着个小姑娘，显然是来临时帮忙看管的。

　　不算大的旅店标间床，根本无法承受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
　　等慕曦祉洗完澡正准备安排阮昭珐睡哪里的时候，他就看见阮昭珐缩在皮质沙发里睡着了。

　　慕曦祉凑上去看，眼底的青紫证明了阮昭珐昨晚睡得不好，好看的蓝色眼睛阖着，眉毛紧皱，慕曦祉难得觉得有些低落。

　　慕曦祉没有打扰别人睡觉的习惯，但也不会让……“客人”来睡又小又难睡的沙发。
　　但这位“客人”好像早就睡熟了吧……

　　慕曦祉叹口气，毫不留情的给了他前男友一耳光，“醒醒。”

　　……没扇醒。

　　慕曦祉深知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这个道理，不过看样子不太像是在装睡。
　　慕曦祉坐到桌子旁边，拿出刚刚在墓地里找到的纸和日记本，看着一模一样的字想。

　　为什么要吃掉儿子的头骨才可以让儿子“死而复生”？即使是变成万人唾弃的怪物也要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理由或者到底是谁撺掇穆尔维去做这件事？

　　很多个问题挤成一团，乱绕的丝线球找到了头，却怎么也找不到尾。
　　他已经来到这个小镇好久了，依旧无法找到更多。

　　慕曦祉拿过笔，在没有用的页面画出大概图解，顿了顿，又用圆圈圈出几个词。

　　慕曦祉最后还是放下笔，坏掉的灯管在他的要求下更换一新，没有再出现那一日的现象。

　　房间变得一片漆黑，阮昭珐等慕曦祉睡着后，打开手机，微弱的光现在他的脸上，眼底晦暗不明。

　　慕曦祉这一夜相比起前些日子睡得好多了，还破天荒的做了个梦。
　　梦里是他和阮昭珐还没有分手、当实习警探的日子。

　　那时候两个人都处于青涩年华，做事也有着年轻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气势。

　　本来的一切都算正常，如果忽略掉最后面那些在尸体上蠕动的蛆虫的话。

　　阮昭珐比慕曦祉醒得早，只可惜沙发的舒适度不到位，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想想好像还不如打地铺睡。
　　因为醒得早，所以起床要做的事也早就做完，他看着昨晚曲羌给他发的消息，觉得有必要给慕曦祉好好看看。

　　就这时，天色突然变得阴暗，铅灰色的厚重云层翻滚着把太阳吞没。

　　就好像预兆着什么……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