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终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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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终局】
—“我爱你，别忘了我”—
无止尽的黑暗。这是悯谎目前最强烈，也是唯一的感受。
她向四周探去，判断出阻断物应该是木质的，木材有些破败了，这个束缚对于悯谎来说不算什么，是轻而易举可以挣脱的。
她站了起来，发现自己原是躺在棺材、被埋葬在地里。周遭一片黑压压的，只有枯木与她作伴。
……哦对了，还能听见几声乌鸦叫。只是捕捉不到任何一只乌鸦的身影。
而后她又看见了什么，黑压压的人群？长相怪异的机器？又或是一些人的祈祷的模样。
悯谎走向他们，只听见他们低吟着什么话语，那声音悠悠长长，仿佛来自几百万年前的远古时代。
周遭有些人向她求救，拉扯她的裙摆，悯谎显得有些慌乱，在这里，悯谎仿佛使不上力，忽的一眼，她看见一个图案。
“实验室……实验室……”她一遍遍念着这三个字，刺痛着她的神经。
她开始认真地打量这个地方，破败的场景在渐渐地与记忆中的芙维尔重合，她不敢在想下去了。
就在此时，周遭人群突然使劲，将她用力拽进地里。她下意识地拼命挣脱，却无济于事。更糟的是，灵力也失去了作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地往下陷。
再次睁眼，她又一次回到了棺材里。
只是这一次，棺材的材质更为坚硬。
“这里，这里有人！”她奋力拍打着、喊叫着，渴望有人能听到这微薄的声音。
然后，悯谎听见了泥土滚落声，棺材板松动声，最后，她看见了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怜醒。
“陛下，我来了，您赶快出来，跟我走。”
悯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没急着想些什么，跟着眼前的怜醒走了。
有人能救自己于水火是极好的，那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恋人，便更好了。悯谎怀揣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三步一小跳地跟在怜醒后面。
“怜醒~你为什么才来啊，我好害怕的。”她朝着怜醒无辜、可怜地眨了眨眼睛。她最擅长这一套。
意料之中的，怜醒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兴许是害羞了吧，挺好玩的，悯谎想。
悯谎乘胜追击，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怎么不说话啦，害羞了吗？还是，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
“没有，陛下。”很快的否定。
“您是极美的，特别是您这头……与众不同的银白色长发。”
悯谎沉默了，她手里攥了一簇她绯红的发丝，“确实，这银白实在美。”
“你相信世界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悯谎顿了一会儿，开口道。
“你既然是想要救我，何不坦诚相见，用着怜醒的脸，我嫌恶心。”悯谎的语气恶劣了些。
“怜醒”不说话了，直愣愣地站在前方一动不动。悯谎走到她前面，却发现，哪有什么跟怜醒一样的面容，这分明是一具已经腐败了的尸体！还有蛆虫在躯干上攀爬，争食这腐肉。更要命的是，腐烂的气味已经渗透进悯谎每一个毛孔，她想逃脱，却怎么也迈不动腿。
悯谎止不住想呕吐的欲望，却看见眼前的尸体僵直地举起来了一把枪，她已经来不及避开了。
悯谎猛地坐起，嘴里喘着粗气，脖颈间还有些汗，她往身旁摸去，想要触到真正的怜醒，却扑了个空，连温度都没有。
悯谎摸索着下了床打开了灯，灯火通明，稍微给了她一点安全感。再随手碎个花瓶，好，灵力也还在。
应该是回到现实了吧……
她呼唤着怜醒，回应她的却只有高高挂起的明月。……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月亮就会想起怜醒了？不知道，但应该很久很久了。
她视线落在前些时候书写的情书。
……
“不，应该是：亲吻后掀起纱帘，让月光透进来，最好还有风吹进几片花瓣。”怜醒的声音重新浮上悯谎的脑海。
“然后望着彼此，说……”
——“我爱你。”
——“我爱你。”
……
“我大概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我深知自己不是寻常人的身躯，却对你生出了寻常人的情愫。这不是一时兴起，我也能告诉你，我从未喜欢过人，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
“我可以，吻你吗？”
……
窗外的嘈杂声打断了想象，悯谎意识到该去看看了，简单梳妆了一下。
她出了宫门，眼前的景像让她惊讶了好一会，倒地的树木、血淋淋的人与尸错乱横躺在地上，她抓住了一个慌忙逃窜的臣子：“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陛下，有人攻打芙维尔了，不过皇后殿下说您晕死过去了，她就自己出去支援了。”
“好，我明白了。”
悯谎飞奔出去，现在的芙维尔好像跟梦里的所有重合了，她一眼就看到了怜醒。
“怜醒！”
怜醒听见她的声音回过头来，脸上还有别人溅出的血。
“陛下，您醒了。”
“怜醒，你怎么了，芙维尔又怎么了？这里是现实对吧。”
“陛下为何这样说，这里就是现实，不过芙维尔遭受了科技帝国的攻打，也就是我们之前讨论的那个。陛下也来帮忙吧。”
“他们挺阴险的啊，专挑夜晚进攻。” 悯谎理了下衣服，走上前。
悯谎走着，脚下的枯枝败叶发出悲鸣。还真是，一点生机都没有啊。
“蔷薇，枯萎了。”悯谎喃喃道。
怜醒问她说了什么，她改口故作轻松道：“敌方长得真不像人啊。”
“废话。”怜醒无语，同时又灭了几个小怪。
不应该啊，芙维尔所有的蔷薇已经被我用灵力保护过了，理论上是能抵挡中上水平的灵力攻击啊。现在它们枯萎了，那……
悯谎不敢想了。
敌方的攻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着，悯谎冲上去，掏出枪械射击着，敌人在月夜下炸出完美的血花。
“脏了我的妆。”她喃喃着。
肩膀上突然刺痛，一把刀刺伤了她的肩膀，然后背后传来声响，她感受到那个刺伤她的人已经死了。
“陛下，你没事吧。”怜醒的声音透出来担忧的心情。
“没事，别担心。”悯谎还是有些吃痛的拔出来了那把刀，血沿着手染湿了袖口。
悯谎用灵力恢复了伤势，对怜醒笑了笑。
怜醒突然顿住了，看着悯谎，又看了看不如昔日的芙维尔，看着呻吟的居民们，她突然……很可怜他们，她又发现，自己面对着还在不断增长的敌人，有点力不从心。
悯谎作为半神，攻击力却还胜过大多神族，是因为父母其中一位灵力过剩。但总的来说，还是有局限性。其一是会被神族“血脉压制”。其二就是受伤了不能无限制地用灵力恢复，且每一次受伤，恢复的时间都会大幅延长。而受的伤越重，恢复的时间也相应地增长。最后的最后，会陷入沉睡，醒来时灵力减半。
悯谎总结道：“他们攻击性不强，但胜在数量多，非常难缠。”
“对，但千万别大意，别让自己受伤。”怜醒接过她的话。
“敌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得多。”悯谎又开口。
然后她还是将蔷薇花枯萎的事情诉说了出来。
怜醒听罢若有所思：“所以，这群小怪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强大的主使。”
悯谎“嗯”了一声便继续战斗。怪太多了，一批杀完下一批就涌上来，仿佛永远也杀不完。
就像方才梦里无止尽的黑暗。
……
不，兴许跟梦里还是有区别的。至少，现在还有怜醒，真正的，我的爱人怜醒。
而现在，敌人张牙舞爪地侵略进她和爱人共同筑成的家园，在她的领地耀武扬威，想夺走她来之不易的幸福。
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
“系统，系统？”怜醒已经许久没有召唤过系统了。
“宿主，我在。”
“你还记得当初离开实验室时，有一个实验室的信息信号吗，我想试着把最后的主使引出来。”
“宿主，那个信号一直在我的资料库里。”
“那能试着发出来吗？”
“好，我发出来。”
而后，怜醒似乎听见了一串音波，还隐隐质疑着为何信号会有声音。
跟着音波出现的，是对面轰耳的动乱声，掀起层层烟雾，雾中渐渐显现出来一个人形，接着的，就是那人的银白长发，在月光下泛着光。
那人通体雪白，看不清性别，估不出年龄，眉目清秀，第一感觉……漂亮？对，太漂亮了。
只见那人神情不耐烦道：“这样很吵，太失礼了，001号。你应该对我抱有尊敬。”
“毕竟……是我给予了你这么强大的力量。”
那人带着笑意继续说道：“我很欣赏你，只是很可惜，你背叛了我。”
祂的声音没有温度，冰封住了悯谎的心。
那人都没有近怜悯二人的身，只随手一挥，底下小怪全部到底，血溅落得到处都是。
悯谎反应很快，举起枪，注入灵力朝祂射去，效果微乎其微。那人倒也不躲，任由她攻击。
“你的攻击结束了吗？”那人依旧挂着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那么现在，该轮到我了。”
悯谎瞬间俯身跪下，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血脉压制。
悯谎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那人不动声色地加强了能量，压得悯谎近乎呼吸不上来。
那人笑意更甚：“我了解过你，悯谎。我还知道，你要是现在受了重伤，根本无法自愈了。”
是……吗？那也无所谓了。人生不过三万多天，和怜醒在一起三天，也算幸运了。
合上眼前的最后一秒，她再一次看到了怜醒的眼睛。
很美，就像太阳、像金沙滩、像秋天的麦浪……像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
“怜醒，其实我很想和你去看海，我还没看过海呢。”她微微张开了口，却没能发出声响。最后一句话埋藏在心底，还被覆上一层土。
怜醒一怔，她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过敌方了。
就算她今天死在这儿了，也绝对不能拉上悯谎。
她是无辜的，她是自由的。
“系统，系统？”
“宿主，这是您今晚第二次这样呼唤我。”
“开启终局计划，将目标定为，打赢这场战役，杀死敌方所有人。”
“宿主，您考虑好了吗，开启之后，完成目标后，即刻死亡。”
“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开啊！”怜醒近乎嘶吼的对系统说出了这句话。
“宿主，已为您开启终局计划，我们会不顾一切为您实现目标。”
怜醒在那一刻脑子好像空了，杀人的念头在不断填满她的脑子。
她以恐怖的速度冲上去，方才的疲惫都已被抛之脑后，怜醒感受到那人的灵力在向她冲来，不过这次不同，她躲过了许多，但巨大的力量依然冲击到了她，血浸染了她的衣服。
怜醒没有停止，疼痛在终局计划的开启下只是阻碍，身体好像已经不受控制了，怜醒只能喊叫，妄图能够减轻一些疼痛。
那人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你开启了计划，001号，你不要命了！”
怜醒没有理会，她也说不出任何话了，她只能不受控地往前冲。
忽的，怜醒闪到了那人面前，掐住了祂的脖子，冰冷的触感令她打了个寒颤。
那人好像有了点感觉，开始挣扎，祂感受到眼前的人有这个力量能把祂的脖子掐断。
可是，窒息感却慢慢的减轻了，怜醒的身体开始承受不住，很快，那人就能挣脱开了。
“001号，你是我制造出来的，你这辈子都打不死我。”
一把短匕首在那刹那间插进来那人的脖子，“可是，我也知道，你最大的弱点在哪里。”
那人的鲜血不断地从怜醒的手里流出来，怜醒的身体也在不断的泄力。
最后一刻，怜醒看着那人倒下，俯视着祂灰飞烟灭。
怜醒想往回走，去最后看一眼悯谎，抱一下她的爱人，一转身，怜醒的腿一软，跪下了。
接着怜醒的眼前开始模糊，意识开始消散，她开始大口喘气，脑子里的一起记忆在闪过。
怜醒感受到她的记忆在流走，可是她无能为力，她什么都做不了，最后的最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她与爱人守护的疆土上。
“我爱你，悯谎。” 她终于完全懂得了“爱”的定义。想到这，她了然地笑了。但嘴角扯开的一丝弧度，也让她生疼。
“宿主，本次计划已完美完成，期待与您下辈子的相遇。”
“我希望，我再也不会，遇到你。”怜醒费尽最后气力，吐出了这几个字。
她感受到系统与她的联系正越来越微弱，她感受到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她感受到她的身体越来越轻。
……
都说人死前最后一刻会看到生前走马灯，为什么我什么记忆都没有了。可是，脸颊的泪是滚烫的。我为什么要哭？我为谁而哭？
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的我的身体好像化成碎片了，伴随着生命最后一刻的不解洋洋洒洒进风里，消逝在空中，与黑夜融为一体。
夜，依旧寂静。
悯谎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了，此次沉睡，消减了大半灵力。
她仍然下意识去找怜醒，只是这次，她恐怕永远寻不到了。
“皇后呢？”悯谎依旧是出了房门抓住了一个臣子，但这次询问的内容不同。
“皇后……皇后。”臣子的语气透出万分的犹豫。
“说啊，支吾什么？”悯谎有些不耐烦了。
“皇后在三天前的大战里牺牲了，尸骨无存。”臣子没有停顿地说完了这句话，匆匆跑开了。
留下悯谎一个人怔在原地。
思绪被拉回当晚，她仿佛能看到怜醒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身影。怜醒身上的伤，过了三天，全数刺在悯谎的心上。
悯谎想问她为什么，她可以逃，为了她自己的性命。为什么还是留下来守护了这个国度。
“这个时候还逞什么英雄啊，我生气了，罚你出来给我道歉。”
……
“你还不出来吗？”
“我生气了就再也不会理你了！”
“后果很严重的哦。”
“……”
“为什么……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她的泪早就干涸了，风一吹，还有些许凉意。
后来的几天，她正常治理国家，组织各项会议，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臣子们都以为她薄情，这么快就淡忘了。
“陛下虽然面上与昔日无差，加畔湖倒是去得愈发勤快了呢。”宫女们小声讨论着。
就在悯谎一天中第五次去加畔湖边一个人坐着时，眠眠——二人养的鸽子飞来了，还衔来一封信。
致悯谎·芙维尔：
见字如晤。
现在是下午5:23,经我的预估,我大抵会于48小时后死亡。是的,我已决心开启终局计划。所以我只能用拙劣的文字与你道别，愿海涵。
我本便不是抒情之人，更何况我身为半机器，感情对我已淡漠如水，可你却突然闯进，像那一缕暮光，洒进湖中，未惊起波澜，却在心里美得不像活。
其实我这一生只是平平淡淡地过并无任何死敌，可我在系统植入的那一天起，我的报复心便告诉我，我不能就此善罢甘休，我要报仇，那群人还没有死。
这是我的决定，任何人都不会动摇我，但你若思念，就去看看芯片，那是我的系统，我会将它留下.它自我幼时就与我相伴，它也是除你之外，我唯一能与其谈话的事物。
与你相伴如此三年，日夜陪伴已让我忘却我心底对你悸动多久。或许于一些时刻，你我以于氤氲之中默允了二人关系。我们永远缺一个正式的二人独处时间，可我似乎无法亲身体验了。
当我落笔于此时，我却似乎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死亡所带给我的恐惧，不是□□上的，是精神上的。我不是害怕失去的人，我一直都是可以舍弃掉很多，甚至于生命，可当死亡真正降临到我的面前，让我离开这所有的事物，我突然发现，我很害怕失去你。
也幸好，活在回忆里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有时我也会困惑，为何我这机器之身会写出凡人说爱的话语，但我也还是想说。
我爱你，别忘了我。
怜醒·海瑟琳
绝笔
悯谎滚落了一滴又一滴泪，但怜醒不知道的是，悯谎也写了一封给她的信。
致：怜醒·海瑟琳小姐
展信佳。
又是一年春初，细算来你我已相识、相伴三趟春秋。多说无益，想来你也不会喜煽情话语，我便化简了写。
首先，请允许我向你表达谢意。我们并肩作战多次，你对我也有救命之恩，不胜感激。教导我关于近战护身之术，同样感激。
不知你作为半机器人，游历于人间时是否曾听闻过“家人”这个名词。曾经的我，只粗略地理解为：有血缘关系的人。渐渐的，我才理解它的真实含义：并不一定是有亲缘关系的人。那些陪伴在你左右多年如一日，在你悲时给予你鼓励的人，纵使有些举动悄无声，亦可称作“家人”。落笔至此，我想说的是：你于我而言，已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是我的家人。
我自觉感情淡漠如加畔湖水一般平静，谁曾想天降骤雨溅落池水激起千层波浪。谁曾想呢？我就遇见了你。
这是我灵魂里无限珍贵的东西，是我愿泣血歌唱下盛放的最美的玫瑰。哦，如果是对你的话，似是蔷薇更与你相衬。这是世界上最妙不可言的东西，比祖母绿更珍贵，比猫眼石更稀少。珍珠和玛瑙都买不到。市场上无处买，商人也不卖，更无法用天平称重、用黄金兑换。
你猜到了吗？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吧。
我从心底里，爱着你啊。
悯谎·芙维尔呈上
“我们还没一起看海，怜醒。”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终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