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反派》她乡旧纸

32、第 32 章

　　神阙不待神虞请他坐下，顾自撩袍落座，也端起了茶盏，凝着神虞道：“师妹年幼，尚且不知天，此话再言不妥。”

　　神虞看赢厌时眉眼的温柔尚未淡去，眸底带着残存的温柔回看他，问：“师兄，见过天？”

　　神阙一身矜贵，端坐着开始把玩杯盏，沉了一下，微垂下眼帘，才道：“为兄与师妹同为道门人，应懂道为天。”

　　赢厌忽然来到神虞身侧坐下，巧妙遮挡了两人对视的视线。

　　神虞只得将目光落在赢厌身上，道：“师兄道行太浅，道随心，心在人身，所以才有人定胜天。”

　　神阙深知若与她论道，自己定不是对手，他将杯盏放下，站起了身，温声道：“师妹，有什么人本该在何处，事关天下人，你不该任性。”

　　神虞听他将自己重生后所做的努力，归咎于任性，心底动了怒。以往对他的怨气一起涌上心头，她冷着脸道。

　　“本座还不需你来教导。”

　　赢厌余光看神阙，眼神阴鸷森然，转头对神虞笑道：“他是何人，阿虞又是什么身份，阿虞不喜他，我若是他，就应自行离去，省得讨厌。”

　　神阙与赢厌是完全不同的人品，他心底嫌恶赢厌是人魔，见神虞有心维护他，心知多言也是徒然。

　　他向神虞道：“你我师兄妹许久没见，先不提此事。为兄暂歇住驿馆，明日相见。”

　　郑岚跟在神阙身侧，不停向神虞赔笑，他这样身份，两人意见不同，他也不敢冒然向神虞行礼。

　　神虞冷漠道：“明日事，明日提。”

　　神阙见她待自己又是这样喜怒不定，无奈问：“师妹，你我可是有什么前嫌？”

　　明明是她先提的明日宴请他，这怎又不算了。

　　赢厌猝然站起身，挥掌打开房门，沉脸道：“你可以走了。”

　　赢厌的反应让神阙眸底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他与赢厌初见，似可预想到，纵到来日，他也不会喜他。

　　他向神虞一拜，见她仍是冷漠，决绝转身离去。

　　神虞在神阙离去后，脸上的冷漠消融，她轻声道：“夜了，麒麟今夜守着我睡可好？”

　　赢厌有心今夜杀了神阙，一听这话，打算推迟一日，他脸上洋溢着欣喜，握着神虞的手，向她房间而去，边走边道。

　　“阿虞若喜欢，我可夜夜守着你睡。”

　　神虞脸上挂着笑意，认真思量一下，颔首道：“也可，只是我怕委屈了你。”

　　赢厌眉眼俱舒展：“为阿虞守夜怎能算是委屈。”

　　红拂与绿梧守在房内，见神虞与赢厌牵手而来，两人很聪明的保持缄默，哪怕神虞梳洗过后，让她们为赢厌搬来矮榻，告诉她们，今夜由赢厌为她守夜，两人也没多问。

　　神虞合衣拢了帏幔，赢厌坐在矮榻上，笑着看她，道：“阿虞，明早见。”

　　神虞回之一笑。

　　合拢的帏幔后，神虞盘坐着，双目眼神恍惚。

　　合拢的帏幔前，赢厌仍坐在矮榻上，看着合拢的帏幔，目不转睛，眸底却多了一些从不在神虞面前显露的锋锐。

　　夜至三更，关闭的门窗庙会传来的喧嚷渐渐归寂。

　　盘坐的神虞听到了一些声响，向外喊了一声：“麒麟。”

　　相隔帏幔赢厌笑声回：“阿虞，我在。”

　　神虞这才放下心，阖了眼。

　　客栈后门，赢厌一身粉衣，出现在黑暗中，一身魔戾。

　　黑衣人从黑暗中走出，跪在他脚下，唤：“王爷。”

　　赢厌抬头看明月，明月照不见他脸上神态，只有低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夜空。

　　“如何了？”

　　黑衣人低着头，脸上蒙着黑布，闷声回：“有些麻烦，他身上成日跟着国师，属下不好动手。”

　　摄政王不是帝王胜似帝王，摄政王府可比大内森严。他有一身好武功，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冒然去杀赢祁，他有自信脱身，却没能耐杀了赢祁后，再送进去一个替身。

　　黑衣人想到这里，低着头问：“王爷，属下大胆，想问您怎忽然改变了主意？”

　　若是只杀赢祁，于王爷而言哪怕赢祁带上上万禁军保护，也是手到擒来之事。

　　况王爷早前制定的计划，本就是杀赢祁，而非杀了他以后，换个替身做摄政王。

　　这番改变是在百国神女神虞来到寂渊，把王爷带走以后。

　　赢厌望着明月，眸底有了几分笑意：“阿虞会不开心的。”

　　而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阿虞不开心。

　　所有让阿虞不开心的人与事，他会让他们统统消失。

　　黑衣人一直守在赢厌身侧，对于两人之事看在眼底，碍于赢厌素来的威慑力，他不敢直说，只是委婉道。

　　“王爷，属下觉得那位百国神女待您过分好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这样的好，背后未必没有所图。

　　赢厌对此有自己的见解，他吩咐道：“派几个人去守着齐国太子，本王要亲手杀他。”

　　今生没有阿虞保护他，他要杀他，他只有死路一条。

　　黑衣人没直接道‘诺’，而是再次提醒道：“王爷，百国神女不是一般人，您不该信她。”

　　赢厌低头看他，眸色阴鸷。

　　黑衣人抬头仰视他一眼，惶恐叩头，忙不迭认罪。

　　赢厌转过身去，身后的黑衣人仍在叩头不迭，他道：“本王不喜多嘴的属下。”

　　他说罢，迈步离去，黑衣人脸色惨白瘫软在地。

　　他跟了王爷八年，对王爷忠心不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天际泛起鱼肚白，神虞撩开帏幔，赢厌仍坐在矮榻上看她，少年模样，眉眼带笑，容貌妖异。

　　神虞轻声问：“没睡？”

　　赢厌笑着颔首：“为阿虞守夜怎可错眼。”

　　神虞起身与他并肩坐在矮榻，抬手揉了揉他发，眼神却并不看他，道：“麒麟，我是道门人，道家人济世宣善。”

　　赢厌心跳错落半拍，面上仍是眉眼带笑，好奇问：“阿虞怎想起忽然说这个了？”

　　神虞叹了一口气，抬眸看他：“麒麟，我方睡醒时只觉心神不宁，便为自己算了一卦，卦相颇有几分凶险，这几日不可见杀生，才得安然无恙。”

　　赢厌收敛了笑意，颇有几分为难之意，道：“阿虞之意麒麟懂了，只爷爷这几日怕是没有口福了。”

　　神虞见他故作糊涂，蹙眉凝着他：“麒麟，你不会不知，我可算天卦。”

　　他昨夜离开了房间，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想要做什么，她不曾亲眼所见，却可推衍出。

　　他是人魔，初生人性，心性又恶，她不喜神阙，可神阙与她纠葛过深，她不想看到他有危险。

　　她答应过他，在他面前不提神阙之事，只好说起另一桩事。

　　她轻轻搂了他一下，道：“麒麟，赢祁不该死。”

　　赢厌下颌抵在她肩上，眉眼笼罩上了一层戾意，冷声问：“阿虞，派人跟踪我？”

　　神虞将他推开，蹙眉看着他，反问：“你这样的武功，我若真派人跟踪你，你会不知？”

　　当日她带他离开寂渊，猜出他重生后，对他不主动离开寂渊的原因很是好奇。

　　她于百国布下的平风阁，曾向她汇报过死在赢厌手里的罪囚人数，她亲下寂渊时，见过寂渊火海上漂浮的人骨山。

　　那些罪囚若真都死了，人骨山何止一座，他重生后收服了诸多恶人为他所用。倘若没有她的亲下寂渊，这一世他会利用那些恶人，用不为她知的方式杀死赢祁。

　　她不是赢厌没资格让他原谅赢祁，他可以常怀对赢祁的恨意，甚至终此一生与赢祁老死不相往来，却不可杀了他。

　　赢厌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站起身道：“我去为阿虞准备晨露。”

　　赢祁离开后，守在房门前的红拂绿梧带着洗漱之物来到神虞左右。

　　神虞叹道：“他果然还是冥顽不化之人。”

　　似伺候神虞之事一直红拂来，绿梧不够细心，只能在一旁为红拂搭下手。

　　两人对神虞与赢厌见生观后的亲近看在眼底，都觉不妥，红拂是个聪明人，知道神虞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绿梧不同，她明知该变不了，心底憋得难受，埋怨道：“神女，麒麟神子不是好人，他是个率真的大恶人，您要想让他学好很难。”

　　神虞睨她一眼：“本座何曾让他学好了？”

　　她从不认为自己能让赢厌变成好人，她要他释放本性做他自己，只是不希望他杀赢祁与神阙而已。

　　绿梧听到这话愈发不解了，疑惑问：“那您为何待他这样好？”

　　说到这里，她怀疑看了神虞一眼，补充道：“您今年方十三，纵是他生得好，过于亲近也太早了。”

　　麒麟神子生得那模样，是个女儿看到都会迷糊，可神女不该啊，神女又不是老神女。

　　神虞气笑了，拿手一戳绿梧额角：“他不喜与人亲近，只有本座他不拒绝，要让他有些人性，本座只有多与他亲近亲近才好。”

　　山中的孩子，没食过父亲乳的总会与父亲不亲近，反之亦是。

　　她想过缘由发现才出人世的婴儿，需要与人肢体接触，而哺乳是最好的方式。

　　她与他有女男之别，又非亲属，只得出此下策了。

　　一直沉默的红拂，突然问：“神女想过没有，若有一日，他习惯了如此，您是女儿他是男儿，一旦生出情愫，他想嫁您，您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