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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页 ...


  •   搬进新房子之后,我将窗户全部打开换换空气,晚上请陈子绪和他的未婚夫一起在附近的餐厅吃了饭。

      我们聊了好多,以至于等我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我们聊得很开心,喝了些酒,我心情很好,打开门进来的时候,心里觉得非常的干净。

      我坐在沙发上,有些困倦,后来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我迷茫的在沙发上翻了一会,终于找到了那个嗡嗡作响的手机。

      是郑思琪,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他我搬家了这件事情呢。

      我很开心,接通了电话,想和他说他没事的时候可以来这边找我,我朋友借给我的房子,也许过年的时候我们可以接着长辈一起来这边看看,他们还没有来过京南呢。

      “你喝酒了?”郑思琪看着我在那边皱眉问道。

      显然他今天值夜班,也就是晚上还要把图纸修改出来,现在一个人在自己家的书房,他把手机立到了一边,我能看见那一桌子的图纸。

      “嗯,喝了一点。”我说。

      “嘶,跟谁喝的?酒量不好还瞎喝,你什么情况,滴酒不沾的人怎么喝成这样了?”他在那边有些嫌弃。

      “我换了新家,朋友把他之前的房子让给我住,他们要出国旅游,因为很感谢我才喝了一些。”我对他解释道。

      很显然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事情,也懒得听我废话,一边将桌面收拾干净,一边道:“对了,我和你说个事。”

      “怎么了?”我心头一紧,很怕是和家里面我父亲的事情有关,在外面时间长了,听到家里的消息就有些恐惧,生怕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啊,没事,你别紧张,不是姨夫的事情。”他摆了摆手。

      “那就好,你说吧。”我在沙发上坐好,想了想觉得嗓子很干,又去一边的饮水机里面给自己接了一杯水,重新坐了回来。

      “之前你给我打电话,不是说过宋安远吗?”他将一塔草纸收好,放到了一边。

      听到这个名字我才想起来,我都没有问一下宋安远今天是不是搬过去了。

      “嗯……”我机械的点了点头,等他继续说。

      “我之前工地上太忙了,将近有三四个月都没有时间出去应酬,你也知道,所以很多事情都比别人知道的慢半拍。这不是昨天刚有时间出去和朋友们聚聚,这才听说了一些事情,还真让你猜对了,宋安远出事了。”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将只有画图纸才会带上去的金属眼镜摘了下来,揉了揉鼻梁。

      “出事了?出了什么事?”我喝水的手上一顿,赶忙追问。

      郑思琪拉过手机支架,像是和我凑近了一些,他说:“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他在京都这边混的风生水起的,还办过画展嘛。”

      我点了点头。

      让他继续道:“反正这几年也确实挺火的,我后来改了行当了,和他联系的就少了一些,这也是昨天听一个画画的朋友说的,听说他画展上有一幅画被人告了抄袭,挺严重的,然后两个人一直打官司,他还输了,赔了好多钱,有点名声扫地吧。”郑思琪的脸上有些阴郁:“你知道的,对于搞创作的人来说,抄袭是一件很恶心又羞耻的事情,况且他还这么出名,这件事之前闹得风里雨里的,我竟然都不知道,真是服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后来呢?”我急切的说。

      “后来他就一直闭门不出,挺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和任何人来往,但是……”说到这,郑思琪双手摸了一把脸,他眉头皱的很紧,像是在眉心长了一个解不开的大疙瘩。

      “他父母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也是很着急,在一个雨夜的晚会上开车去见他,结果……路上出事了。”

      “出事了?”我惊呆了:“你是说,他们出了车祸?”我简直不敢相信。

      “对……”郑思琪松开手,露出一张十分疲倦的脸:“哎,你说这人是不是倒霉,怎么这破事一件接着一件的,跟演电视剧一样。”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问:“那他的父母……”

      “……都死了”郑思琪呼出了一口气:“雨天在弯道的时候打滑,可能是听说了孩子的事情之后也是着急,所以开车的时候精神紧绷着,脚下的刹车就一直没有松开,直接撞出了隔离带,滚到了高速的山下,都……当场死亡了……”

      我许久没有出声,他也在那边沉默了好久,我们隔着一个手机,都迟迟没有说话。

      我想起去车站接他的时候,怪不得他整个人都疲惫不堪甚至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我当时只以为他是坐车太累了的缘故。

      “那……”我张了张嘴,此时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郑思琪抿了抿嘴,叹了口气对我道:“上个月吧,他应该是刚把他父母安置好,我听说他把家里的房子也卖了,然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大家都不知道他去哪了做了什么,但……”说到这里,他十分不可思议的抓了把头,对我道:“但他居然给我打了电话,你要知道,当时很多人想联系他都联系不到了,可是他居然给我打了电话,我当时不知道这些事情,居然像个傻子一样还和他正常聊天,说有时间一起喝酒,现在想想,我他妈的这不就是个二逼吗?”

      “就是你让我去接他的这次?”我沉吟片刻问道。

      “可不就是,他当说就是说那边有朋友的公司,让他去帮点忙,他就去了。但我现在觉得,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郑思琪捉摸着,将一边杯子里面的水一饮而尽:“你想啊,他连京都这边的房子都卖了,之前的钱打官司加上法律赔偿,还有他父母去世之后操办安置……”

      “你是说,他很有可能手上没钱了,加上他官司的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在京都生活下去了,所以才来得南方?”我顺着他的意思问下去。

      “我也是胡乱猜的,主要是他把房子卖了,之前的工作室也关了,这就很吓人啊。”郑思琪一边说一边擦汗:“我现在想想,当时他要是想不开,再自杀了,给我打的那个电话,会不会就是最后一通电话,你说他什么意思,为什么走之前谁都没有联系,偏偏给我打了电话呢?”

      我没有说话,耳朵有些耳鸣,嗡嗡的,尽管房间很清净,但我好像也听不见郑思琪说了什么。

      我只能看见他那边苦瓜一样的表情,和不可思议的目光以及反复推测的迷惑。

      可我脑子里出现的,都是宋安远和我一路从车站回来的这些画面。

      他生硬的话题,他有些惨淡的愁容,他看着手机时候的厌烦,以及从心里透出来的疲惫……

      我还在吃饭的时候问过他工作,我还说他过的风生水起……

      我恍然大悟一样的,看懂了他之前和我经历过的点点滴滴,那些表情就像是带着某种意义的信号碎片,如今透过郑思琪这条线索,我终于将他们拼凑在了一起,明白了它们的意义,可是……真相是那么的残酷。

      我真的不忍心继续往下想了,想起他说旧小区也可以,我住过的房子也可以,我突然胸口堵的难受。

      “哎?奕恒?奕恒?”郑思琪在屏幕上疯狂的叫我:“干嘛呢?叫了你半天,怎么不出声啊?”

      我反应过来,接着问道:“那……那他来这边是真的有朋友的工作介绍,还是……”我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还是只是想逃避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呢?所谓的朋友公司,所谓的设计工作……其实都是借口。

      郑思琪打了个哈气,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他困顿的都睁不开眼睛了:“这……咱也不知道,也说不好。”

      我没有说话。

      郑思琪拍了把脸,他道:“奕恒,那个……我嘱咐你两句。”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突然这么说话我有点不适应,这是以表哥的身份要和我说点什么?

      他搜罗了一下语言,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那个,我知道,你也是搞创作的,很鄙视这种抄袭啊什么的,但是……”他揉了一把脸:“哥还是得跟你说一声,很多时候咱们也不能光看表面,要看一个人的心。”

      我知道他说的是宋安远,我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

      他便继续说:“宋安远这个人其实真的挺不错的,我现在一想到他给我打的那个电话,我他妈的连个安慰他的话都没有说就想抽自己两巴掌,这事干的是真他妈的操蛋……”

      “你也……”

      还没等我说完他便又继续道:“我他妈的要知道他身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当时说啥也得过去看看的,结果……妈的连人家父母的葬礼都没有去!”

      我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很多他们兄弟之前的友谊,也没打断他,像是神父在听人忏悔。

      “你别看他不爱说话,其实我心里有数,他是最够意思的那个。你还记得吗,你当初说喜欢那个叫什么来着的作家,本来我是想要给你弄他的签名书来着,结果签售会那天有考试,就没去成。是他当天有事正赶上请假,听我提了那么一嘴,办完自己的事情,又去排了一整天的队才给你搞回来那么一本。”

      我伸出去拿水杯手就突然停在了空中。

      郑思琪像是没有看出来我的变化,还在喋喋不休:“还有那次你喜欢的那个歌手做活动,我就是跟他提了一嘴,说你特别喜欢那个歌手,正赶上我们当时都在玩那个游戏,我说你要是能去现场不得高兴疯了。结果,就在你生日前三天,他给我搞了一张活动现场的门票,否则你就是给我刷两个月的碗我也整不来啊。”

      我抿了抿嘴,嗓子干哑的很厉害,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最后我怒道:“那这些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郑思琪嘶了一声:“哎?你以为我想邀功啊,你哥我是那样的人吗?是他不让,他说这点破事别让我和别人说,省的回头一个个有事都找他帮忙他嫌麻烦,就连你也不让我说,估计是怕你嘴碎到处嚷嚷吧。”

      “谁他妈嘴碎了?”我骂道。

      郑思琪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他道:“达咩!”

      我翻了一个白眼,他继续说:“所以啊,哥就是和你说,人家是不会说话,但真的是掏心窝的好兄弟,讲义气够朋友,就连有一次我项目没有谈拢,都是他和投资方说他可以给那边的工程出布景图这才谈成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已经有点怒火中烧了。

      “奕恒,咱们不能做那种捧高踩低的人,别看他现在落魄了,我要是在京南,怎么着也得照顾着他,但哥现在不是不在那边吗?”

      “所以我能做些什么?我总不能去当他的保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吧。”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心里莫名其妙的燃气一股子压不下去的邪火,我平时说话不这样的,但今天居然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开始顶撞郑思琪。

      他摆了摆手,没有和我计较:“不用,他大男人有手有脚,我就是和你说,如果他在那边遇到什么困难,你能帮就帮一把,他有什么事情,你也和我说一声。我估计他顾忌面子,所以不愿意和我们这些兄弟诉苦求助,要是真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你得多留心,帮我看着点。”

      我无力的吐出了一口气说:“知道了。”

      郑思琪已经睁不开眼了,和我挂电话之前就倒在了床上,前一秒还说着他们的往昔岁月,后一秒就打起了呼噜。

      我挂掉了电话,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整个人这才精神了一些。

      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郑思琪说的话。

      我的签名是他去给排队排来的,我去的现场演出也是他搞得门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我对他的一些偏见,导致我现在被自己那颗突然钻出来的良心搞得七上八下。

      我觉得我好像也和郑思琪一样,在心里开始对着神父忏悔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琢磨这件事的缘故,晚上睡觉我居然梦见了宋安远。

      我以一个客观的视角,看见他走在大街上被众人唾弃,就像古代绑在马车上游街的犯人。有人用烂菜叶扔他,有人用臭鸡蛋丢他,而他一句话也不说,头都没有抬一下。

      还有一群混混在周边起哄,追着他叫骂:抄袭鬼、抄袭鬼!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几个混混都是我上学的时候最讨厌的男生,几乎高中上到一半就退学了,整天无所事事,有一次我和他们发生冲突,还在校外差点打了起来。

      我看着那些人,心里果断的又涌起了一阵怒火,恨不能上去将他们一人一脚踹翻在地,再将那些臭鸡蛋和烂菜叶狠狠的甩到他们脸上。

      画面过去,我又在梦中看到了宋安远站在一对墓碑前,那上面是他父母的黑白照片。

      我心里一揪,胸口闷得慌。

      我看见他站在墓地里一动不动,梦里面我好像看不见他的脸,只能依稀的看着他瘦削的下巴。

      后来梦里面下起了大雨,我被那雨水打的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站在高速公路的中间,无数的车辆驰骋而去,大雨倾盆。

      我看见远方驶过来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我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非常强烈又恐惧的预感。

      这是宋安远父母出事的那辆车,我甚至能透过中间的距离看见他们在车里面激烈的争吵着什么。

      别加速,快停下!

      这是弯道,快减速,停车啊!

      我慌张到已经快要窒息了,明明是梦里,我却好像被那倾盆的大雨淋透了灵魂,连话都喊不出来。

      我眼看着那辆车冲我冲了过来,而我看居然一动没动,还像疯了一样站在高速公路的中间张牙舞爪的试图阻止他们。

      可就在这时,我的身体猛然被人穿透,有个人穿过我的身,在大雨中冲了出来,那一刻,我的灵魂像是狠狠的被人从身后撞了出来,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他穿越暴雨挡在了我的前面,也挡在了那辆冲过来的黑车面前,我的灵魂凌驾在暴雨的空中,那一刻像极了没有归处的幽灵,我看着那个高挑的身影,时间、空气,周围的一切都慢的像是定格了,就连雨水都停在了空中,我只能透过雨珠看见前面的影子,□□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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