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页 ...
-
我们去了一家距离这里非常近的西餐厅,他点好菜将菜单递给了我,我觉得他点的已经足够了,也没有再点其他的,便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我们两个人有些相顾无言,我看着他,发现他的样子其实和以前相比
变化挺大的,但骨相没有变,变化的只是神态和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那变化不能说是时间积淀下来的成熟,因为他那张脸任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是很有少年感,可能是因为他的颧骨很高,下颌骨又很小巧,所以整张脸一点也不显年纪。
之前在车站的时候他穿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现在换成了一件夹克大衣,看起来清爽许多,也更显着高挑了。
我记得上学时候他虽然话不多,但还是脸上却总会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可现在他除了沉默寡言之外好像整张脸上都有些僵硬,连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听说,你现在在写作?”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没有说话,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份尴尬了,于是装模作样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对我说。
我今天实在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但还是勉强着笑了一下说:“就是写着玩,当做兼职做一做。”
他嗯了一声,放下水杯,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嗯,那也挺好的。”他笑的也有些勉强。
我真不明白,既然这场饭局这么尴尬,我们两个人究竟是为什么还非要坐在一起吃这顿饭呢?
菜上来了,他点了两份牛排和一份沙拉两份甜点。这家西餐厅很贵,我知道,但牛排确实很正宗,菜品做的也精致。
“其实你也不用特地请我吃饭的,都是一个学校的,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客气的。”我拿着刀叉切割着盘子里面的牛排。
他没有说话,我无意识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嘴角微微上扬,竟然是在笑。
只是他笑的很含蓄,几乎只有嘴角动了动。
他是在笑我装腔作势?
“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是同一个高中的,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他突然抬眼看向我。
我切牛排的手顿了一下,抿了下嘴角才笑道:“怎么会,郑思琪总会提起你,说你现在过得非常好,还开了自己的画展,恭喜你了。”
宋安远看着我,嘴角那一点笑意又消失不见了,他没有和我继续客套,叉起了一块牛排放到了嘴里嚼了几下,一口咽了下去。
“还好吧,你也很厉害,听说大学的时候就出了书,想不到我们学校还能培养出作家,真是优秀啊。”
不知道嘴里面的牛排是几分熟的,真是格外的硬,我用力的嚼着,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我咽下嘴里的牛排闷闷的说。然后赶忙想打断这个话题,继而开始问他:“你来这边是要做什么呢?听郑思琪说你是接了一个设计工作?”
我观察他手上的叉子也顿了一下,但很快便点点头说:“朋友开的分公司,需要一些小设计,我过来帮帮忙。”
我无声的点了点头,感觉我们之间的对话好像有些问题。
明明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问候,但我们两个明显都被这些问题搞得不是很舒服。
所以后面我们两个专心吃饭,谁也没有再多嘴说过些什么,就着餐厅里面的小提琴默默吃完了这顿饭。
之所以选这家店是因为这里距离他住的酒店非常的近,男生吃东西可能比较随性,不会提前做个攻略再商量要吃什么。
吃完之后,我们走出餐厅,他四下看看这边的建筑,餐厅门口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本就棱角分明的面孔看起来更加的立体鲜明了。
走了两步,他突然说:“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吃西餐?”
我笑了一下:“还行吧,但更喜欢吃中餐。”
他点了点头说:“我也是。”
“是吗?”我抬起头看向他,两个人并肩一起朝酒店的位置走去:“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西餐吗?高中的食堂在新开设了西餐厅之后,你好像每次都去那里吃,连小炒的窗口都不去了。”
他脚步一顿,我也停了下来。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我。
我被他问的先是一愣,随即有些窘迫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他似乎也没打算听我解释,又继续道:“装逼呗,其实也吃不惯。”
我沉默几许,笑了一下,学校的西餐厅很贵,确实装,但你确实也有钱装。
走到他酒店的门口,我说:“那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走了,明天下班我给你发个地址,你过来找我,我带你看看我住的小区。”
他看着我,因为他很高,所以总会给我一种他在俯视我的感觉。
“好。”他说。然后又问了一句:“你平时几点下班?”
“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五点半。”我说。
“不会加班吗?”他问。
奇怪,他怎么突然话多了起来,我本来都要走了,此时也只能暂时停住脚说:“还行,我教课,上完课就可以离开,还没有那么不人性化。”
“教什么?”
“历史。”
“对,我好像听你表哥说起来过。”他说。
我见他没有别的话,又只能客气了一句:“那我走了,明天见。”
他没有说话。
我更奇怪了,他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这算是什么意思?
“天黑了,注意安全。”他突然道。
“啊,没事,这边我很熟悉。”我笑了笑,冲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走了几步,我想着他应该不会在原地看着我消失吧,想到这里,我就突然想回头看看,万一他真的站在原地呢?
应该不会,除非他想在外面抽支烟或者喘口气。
我微微偏头,果然,酒店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了。他才不是那种有礼貌的绅士,怎么可能会目送别人的离开,这也太不符合他的风格了。
我想着,但心里却隐隐生出了一些别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我作为一个作者的直觉的吧,我总觉得他在压抑着什么。
就比如我来说,他问道我的书的时候我之所以反感推脱,是因为我知道我的书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看了,这对我来说甚至有一点的难堪,所以我不想提及这件事情。
可他呢?他不是过的风生水起吗?办过画展,一幅画最高卖过一百五十万,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在我问他的时候他也在回避呢?
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些问题,或许是我想多了,但如果我的敏锐真的让我察觉到了什么呢?
回到家,我给郑思琪打了一个电话。
他正在外面撸串喝啤酒,跟一群工地上的其他人,最近看来真的是很忙,很多时候都回不了家。
我问他,宋安远是接了什么公司的项目,他说是给他的一个朋友分公司做设计,这个朋友你认识吗?
郑思琪抓了一把串,和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自己走去了一边的楼梯口。视频中的他脸上已经泛红了,看得出来是喝过酒的,但是他喝酒上脸,就算喝一点也是这样,所以这不能证明他喝多了。
他坐到楼梯口,左手抓着一把串,右手拿着手机。
“额,那我也不太清楚啊,你说人家都混到了那个层次,我哪里知道他哪个朋友开了公司啊。”他倒是一边说一边吃,一点也不耽误。
“不会是你们的某个同学吗?”我问。
“不能吧,没听说啊。”他嘶了一声有些莫名其妙:“你这人真是,都和人家见面了,有什么事情就问人家呗,转过头问我,我哪知道。”
“还不是你让我去接他的。”我愤怒的说。
“哎?对啊,我就让你接一下,安顿一下,谁能想到你这么查户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和他搞对象呢?”他扔下吃完的签子笑着胡说八道。
“我是觉得他好像有点奇怪。”我拿这个表哥实在是没有办法。
“那里奇怪了?”他笑嘻嘻的看着我。
“他一点都不不愿意提及自己工作上的事情,我说道你和我说他办画展的事情,他也不肯多说一句,好像……还有点不高兴,这要是放在以前,不用人问,他都要说出来显摆的吧。”
郑思琪又在一边的楼梯口摸出了一瓶啤酒,打开喝了一口。
他说:“要不我就说你呀根本就不了解他,上学的时候也都是我们起哄,他很少瞎嘚瑟的,再说了人家现在也是成功人士,办过画展多少是个名人,听说有好多人还要过他签名,那人家烦了就不愿意提了呗,你问他,他兴许觉得你也想替别人要个签名什么的,就不愿意多说了,这都是人之常情,你要是一天天能少窝在家里对着你的电脑,多出去跑跑见见人情世故,就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
我有些郁闷:“谁会要他的签名,我是多有病才会见到他就让他给我签名,他又不是梵高。”说道后面我有点生气:“再说了,是要多自恋的人才会天天把自己搞得像是明星一样,生怕别人窥探到一点隐私。”
郑思琪骂道:“行啦,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待见他。就这一次,之前他帮过我好多忙,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要出差去你那边,顺口说了一句你在那边工作可以相互照应。他也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你呀就当献爱心吧。”
我们又聊了一会其他的,他喝了酒有点困,吃过饭就早早的回去睡了。挂了电话,我晚上没有吃饱,但又懒得弄些什么吃的,于是就倒了杯水坐在电脑桌旁慢慢喝。
郑思琪这个人很像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舅舅,都是那种很热心肠的人,所以他们朋友都很多,性格外向,遇见事情也不会多想。
我小时候母亲得了癌症去世了,我的母亲是郑思琪父亲的姐姐,他们姐弟之间相差了整整七岁,所以我舅舅也就是郑思琪的父亲,几乎是被我妈妈带大的。
他们的感情很好,除了我妈妈脾气不好小时候经常会揍他这件事之外。后来我妈妈去世,父亲一个人在外面挣钱,大多数时间我不是住校就是住在郑思琪的家里。
我家里没有人,所以郑思琪会把他的那些违禁品都带到我的家里,比如他的小说游戏机还有小黄片。我们从小一起玩,就差两岁,所以没有什么年龄代沟,我基本上都不会叫他哥,会直接喊他的名字。
郑思琪也不在意,但他还是把我当弟弟一样照顾。当然,不是从最开始就是这样的,我们也抢过玩具,闹过别扭,但自从我妈妈走了之后,郑思琪可能是被他爸爸狠狠的教育过,从那以后对我就会格外的宽容,越来越有哥哥的样子。
我过生日他也会给我送各种生日礼物,我记得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一个作家,会收藏很多他的书,一直很想要他的签名。有一年,我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在我过生日的时候送了我一本有那个作家亲笔签名的限量收藏典装版的书。
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自己写上去的名字,但几次检查后发现,这是真的,我兴奋的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连着喊了他一个星期的哥。
还有一年,那个时候我很喜欢一个歌手,但那个歌手很小众,连演唱会都没有开过,专辑出的也很少。但那年我过生日的时候郑思琪居然给我搞到了一张那个歌手小剧场的演出门票。
其实连演出都不算,因为那只是一个网游的宣传活动,而当时的主题曲由他作曲演唱,所以请了他到现场,但即便这样,我还是亲眼见到了他,还听到了他现场唱歌。
回来之后我连着帮郑思琪洗了半个月的碗,再也不会因为他把臭袜子扔到了我的床上这件事而感到生气。
就连我到了南方上大学,和他分开了那么久,有一次过生日我还收到了他寄给我的围巾,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表哥。
想起来我们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不过没事的时候还是会视频聊天,我也会让他帮我照看一下我父亲。他年纪不算老,现在还在单位上班混退休,有点事做也很好,但我和他之间自从我妈妈去世了之后关系就有些微妙。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见不到吧,所以总会觉得生分,过年的时候两个人单独相处也会觉得不自在。偶尔他会给我打电话,问问我的近况,我也会给他寄回家一些这边的土特产和保养品。
喝完了一整杯的水,我觉得没有那么饿了,看着打开的电脑,我又再次登陆了自己的作家后台。
寥寥无几的收藏量和点击量,就连评论区的时间都是好久以前了。
我想起李木婷和我说的那些话,叹了口气,又合上电脑,看了会历史书。
我大学学的是历史专业,现在在一所大学里做讲师。可能是因为我总会把一些野史当故事一样讲给我的学生们听,他们学习起来就不会感到那么的发乏味,所以我的课还是很受欢迎的。
睡觉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宋安远,也许是因为搞写作的人都喜欢观察琢磨别人,这也算是一种职业病吧。所以我总觉得他今天的微表情和神态都有些奇怪,也不是说他的神态有多么的夸张的,只是在我心中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我暂时把它称之为那是作家对故事的一种敏锐的察觉。
也就是说,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觉得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我的行为习惯会让我对此感到好奇,所以总想琢磨出个所以然。
琢磨他?
我觉得有些好笑,关了灯,决定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