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亡与爱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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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恶魔并不想成为恶魔？
这里是1997年的日本，夏天已经迈向死亡，接近九月，天气开始凉爽起来。
现在是东京下午五点，玄关处的门熟悉地嘎达两声，两秒后，是锁芯与锁扣的碰撞。
屋子里睡觉的狗狗们醒了，汪汪叫着扑向对方——玛奇玛小姐。我转身，乖顺地把头送到她手下。
玛奇玛小姐的手轻柔而温暖，她一下一下地抚摸我黑色而毛躁的头发，好像在抚摸小狗，不经意间，她开口：“明天，会有客人来哦。”
“啊。”我抬头，“是那个吧，那个电次，我知道他。”
玛奇玛小姐摸摸我的头，“幸真厉害。没错哦，就是那个电次君。”
我把头埋进玛奇玛小姐的怀里，闷声说：“很快，我也能帮上玛奇玛小姐的忙了。”
“没错呢。”她抱住我，“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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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成为恶魔前，似乎是一个人类。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几乎没有作为人类时候的记忆，只记得上一世，我好像是摔死的。
那不是什么体面的死法，我站在不知道多少高的天台上，脸朝下地向下掉。然后，还没等到痛觉袭来，我就眼前一黑，再睁眼，我已经在东京了。
我应该是自杀的。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正在翻垃圾桶，其实我并不会饿，但和我一块的流浪汉都吃东西，我想，我怎么也要合群一些。
东京是个繁华的城市，垃圾桶里经常有吃到一半就扔掉的食物，如果赶上炸食店关门，我们还能翻到几个炸过头的鸡腿，和我一起的老头会用双手捧起它，郑重地好像神父捧起神明大人的雕像一样。
要心怀感激地吃掉。他这样说，接着小口品味起来。我有些怀念我们刚搭伙的日子，他把鸡腿递给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的的我，然后我咬了一大口。
好像也不怎么样。我说。他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后来我就再也没从他那吃过炸鸡。
“今天是栗明月。”我们坐在东京边缘的烂尾楼里，火已经熄灭，只有黑炭还里还带着猩红的余温。
“那是什么？”我正在啃一种叫作月见团子的东西，它很硬，每一口我都要用唾沫润湿，才能顺利咽下去。
“是家人团圆的日子。”老头瞥了我一眼，此时我正呲牙咬着团子，“省一点，这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
他长长地叹气，抬头看天，天已经黑透了，只在边缘泛出红色——那是市中心的灯火。月亮在正中央，发出荧荧的白光。
我不记得前世的事情，所以不算有家人；转生到这个世界，也没有家人。流浪汉老头捡到我，给我饭吃，所以我就跟着他。我没有问老头什么是家人，也许那个时候的我虽然懵懂且不知事，也知道有些话不该说。
我其实一直以为生活可以这样下去，捡垃圾也没有什么，至少我还活着；吃硬邦邦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至少……我还有老头。
当最后一块炭火熄灭，我们都躺下来，静静欣赏一年中月亮最圆最大的时候，这时的老头不会说一些酸气刻薄的话——他其实很爱说，也总是不温柔地拍我的头，叫我笨蛋。我也不会做出一些傻气的行为，比如捡地上的塑料吃。我又想到家人，什么是家人？漂亮宽敞的街道上，小孩从妈妈手里接过冰激凌，那就是家人。这样想来，老头也算我的家人，他虽然不会给我买冰激凌，却会把鸡腿的第一口给我吃。
那也是一个接近九月的日子，天气很凉爽。我和老头都喜欢秋天，因为我们既不会被夏天的蝉鸣吵得睡不着觉，也不会在冬天的夜晚瑟瑟发抖地醒来。
晚风里，有庞大的东西接近我们。我感觉到了，但我太弱小，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头已经消失了一半。
模糊的月光下，我去触碰他只剩半截的身体，双手都被粘稠的液体润湿，那不是我第一次碰到血，却是我最憎恨血的一次。
身体忽然充满了力量，我发了疯一样去攻击那个东西，可惜没用。它扯掉我的一只手，塞进嘴巴里。
“什么嘛，你也是恶魔？”我的手被它的嘴截成三段，又扔回了我的身旁，“真难吃。”它这样说，接着拎起余下的老头。
“还给我！”我叫喊着冲上去，剩余的手抓住了尸体的腿，“这是……这是我的东西！”
就在我说完后，它竟然诡异的停在原地，全身也不再动弹，忽然，它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您希望我做什么？”
我不假思索：“去死吧！把你的手脚全部扯掉，然后身体也断成两半！”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问，也惊讶于我竟然认真地回复，但我确实希望它去死。
令人发寒的一幕出现了，我看见它抓住自己的头和黏在一块的腿，开始硬生生往两边拉扯，那被肉条裹盖的身体绷直，然后肌肉条条断裂，好像几十根拉到极致的橡皮绳。
它断开了。液体喷涌而出，肥大的脏器流得满地。
然而即使是这样，它依旧遵循着弄断了腿与右手，另一种手在空中无助地晃动，我看见它用恐惧的眼神看我，最后伸长脖子咬断了。
在过去不知道多久，那东西终于失去了动静。
身体无比疲惫，我蹒跚走到那张嘴前，拖出了里面的东西。
火堆被鲜血浸过无法燃起，于是我在月光下，拼拼凑凑出了老头。
那已经不能被称作一个人了。
看不清脸，找到的器官也填不满这个身体。他的嘴巴再也说不出话；他的皮毛再也不会生长；他的灵魂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然后我摸到口袋里吃剩的月见团子。
老头在三天前就开始念叨栗明月，每年临近这个时候，路边的点心店就会开始做团子，他厚着脸皮去求，可没人会理一个穿得破烂的流浪汉，最后我们只能在垃圾桶里找到一个。
我把半个团子都塞进嘴里，它还是很硬。
眼泪顺着皮肤下淌，不停滴在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月亮很亮，它看着，不作言语。
我曾经有过家人，然后又失去了。
我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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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度以为自己会死。
再睁眼，我躺在一个奇怪的房间，天花板是从来没见过的雪一样的白，空气里弥漫一种奇怪的味道。
“你醒了。”温柔的声音。我看过去，一个女人，粉红头发，金色眼睛里面有一轮一轮的圈。
我莫名害怕她，虽然她看着很友好。
“你已经睡了一天了哦。”她把手撑在床边的柜子上，托住右边脸。
我抬起双手，它们都还在，那个血与月的晚上仿佛一场梦。
“我是公安的恶魔猎人。”她露出一个可爱的笑，“那么，说你的名字。”
“是幸。”这是老头给我取的名字，我有些怯懦地看她，“我……我想知道老头去哪了……就是在我旁边的那个人。”
“不知道哦。”她做出思考的样子，“可能已经变成骨灰了吧，那种情况下是不可能活着的啦。”
骨灰……那就是死了吧。我茫然地摸了摸脸，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回正事吧。”女人凑近我，“我是东京公安的恶魔猎人，你好像无处可去了呢——加入我们怎么样？”
恶魔猎人？那是什么，猎杀恶魔吗？
我低头，假装紧张地抓住被子，“还，还是算了吧，我应该不适合做这个……”
“唔，幸好像搞错了什么呢。”她收敛起笑容，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说，你只有两个选择哦。”
她旁边站着的穿着黑风衣的男人上前一步，拿出一卷长长的医院诊疗单，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治病竟然要花这么多钱，而这个人偏偏是我。
我根本没有钱还给公安，只能签署工作合同。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是玛奇玛，她也是恶魔——支配恶魔。受到上面的命令负责处理出现在东京外围的肌肉恶魔，没想到在她到达前，那东西已经被我解决了。
“幸，是工作恶魔哦。”在我知道她的名字后，玛奇玛小姐坐在办公椅上，微笑着说。这时候我已经在公安任职一个月了。
恶魔即使受伤了，喝血也能恢复，玛奇玛小姐说我喝了她的血，以后就是她的小狗了。
“我很喜欢幸。”她的手划过我的脸颊，手指细长，指尖带着粗糙的茧，我因为痒意向后缩，却被强硬地捧住脸，“要听话哦。”她这样说，眼睛里是令我恐惧的冷漠。
所以我不明白电次为什么会以为玛奇玛小姐喜欢他。
那个孩子是前段时间刚加入的，和一个叫早川秋的后辈一起行动，秋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但电次不是，我觉得他比刚来东京的我还要不聪明。
我向来是和玛奇玛小姐一起行动的，这在别人眼里或许显得很特殊，以为是上层重视我的体现，但我知道，这不过是他们控制我的手段。
可电次却和普通人反应不一样，他兴冲冲地过来问我玛奇玛小姐的爱好与喜欢的类型，在我回答了“可能是我”和得知我和玛奇玛小姐住一起的事情后，露出了那种奇怪的好像吃了垃圾的表情。
“不会吧！难道已经被这个家伙得手了？！”他在那边大声嚷嚷，一点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也不怕我。
前面说过，我和玛奇玛小姐一起行动，不光是为了监视我，同时也是因为我有足够强的能力。所以不用和其他人一起合作出任务。但越强的能力也会让人们越发害怕我。
在我大部分能力开发完全后，我已经能够不动手就干掉恶魔，先是使对方的意志消沉，然后再命令其工作——强迫它杀死自己。肉-体撕裂，肮脏的血飞溅到我的脸与制服上，身后的新人在干呕，我听见他们喃喃道：
“她到底……是什么怪物？”
是的，怪物，我从来不会否认，因为我就是。
我享受东西被我控制着杀死的过程；享受他人恐惧我的眼神；我已经是个失去一切、没有未来的人，所以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在刚刚对恶魔有些认知的时候，曾经尝试过自杀。
临时充当我老师的玛奇玛小姐站在长方形的木桌前，告诉我恶魔也会死亡。
“普通的恶魔，喝到血就能恢复，可一旦超过身体的极限，就会死亡，然后失去所有——包括记忆与人格，只作为恶魔在地狱醒来。”
她神秘的金色眼睛盯着我，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好像看透了我的想法。
但是没用。
我在第三次醒来后，绝望地发现自己还在，明明是工作恶魔，却仿佛被这个世界抓住了一样，被强绑着留下。
血已经清理干净，玛奇玛小姐坐在病床边看书，临近傍晚的太阳只在地平线上面一点，暖黄的阳光照亮她的侧脸，一切是如此恬静美好。
可我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没有未来的生活，假的！玛奇玛小姐的喜爱，假的！就连我的存在，也是假的！
不过如今，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只要被电锯恶魔吃掉，就可以真正的获得死亡。
所以在玛奇玛小姐一步步展开她的计划时，我就在旁边冷漠地看着，看着姬野死去，看着早川秋死去，看着帕瓦……直到电次。
那个恶魔以血肠为巾，站在高台之上，它已经完全由波奇塔控制
玛奇玛小姐就站在对面，所有被她支配的恶魔都凭空立在周围——包括我。
终于到了……可以帮上忙的时候了。
这是一场必输无疑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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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奇怪呢！”
那只有着粉色皮肤的狗狗在一边说。
这里是个没有边界的黑色空间，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只小狗，它的腿很短，嘴巴也很奇怪，头像是被短电锯劈开了一样。
就是连我也忍不住吐槽：“要说的话，明明是你看起来比较奇怪吧！”
“就是很奇怪，汪！”狗狗舔了下嘴巴，我感觉它像是玛奇玛小姐会喜欢的那一种小狗，“我已经把你干掉了的，结果你下一秒就出现在这里了。话说啊，你真的是恶魔吗？”它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补充道：“我是波奇塔，汪！”
果然是玛奇玛小姐会喜欢的……我看向自己，还是人类的模样。
“失败了吗……”
波奇塔在一旁说：“你和别的恶魔都不一样呢！故意往我手上撞，虽然你也打的很认真了。我知道，你是工作恶魔对不对？我见过，但你好像和前几个不同——你怎么不说话？”
“我现在这样，算什么呢？”我突然这样问它。
小狗似乎陷入了疑惑，它努力地用它的粗脖子做出一个歪头思考的动作，然后告诉我：“你的恶魔灵魂，似乎碎成一片一片了呢！我也不知道被我干掉的恶魔会去哪里……碎片和主人是有联系的，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找到吧。”
找到了也没有意义。我低下头，还是会回到以前那样，既死不掉也活不好。
“你不要这么没斗志嘛！”波奇塔蹲在我旁边嚷道，“我感觉要是把碎片都找回来就可以变成普通恶魔了，真的！你这样看我也没用！就算你什么都不做，碎片也会自动吸引你的。”
“你赶快准备一下吧，很快就可以去找碎片了！”
准备？怎么准备？
波奇塔好像等不及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它忽然迎面向我跑来，狠狠痛击了我的脑袋。
我眼前一黑，无法控制得倒地，只听到它在那里喃喃：
“我还很忙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死亡与爱的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