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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林乡之变 ...

  •   这个提议是临时起意,他和安妮回到公寓,等她收拾自己的行李物品。
      他给校方打电话请假,班务工作交由黄老师接手,黄老师和他搭档多年,身上不知不觉也有了他的影子,近两年教育部对教师违规开班查得严,校内很多老师都选择了避开这个风头。
      与张老师为伍的倡导暴力教育的那群老师在逐年遭到学生家长起诉风波后各自调离开了这所学校。
      而随着法律法规的修改与完善,张老师一群人名利双收后便开始所谓的“躺平”,对于学生实习了“三不政策”,即不打不骂不教育,照本宣科念完书上内容,因有家长提出作业过多,自此后便不再有作业,因有学生再课间打闹受了伤,便取消了除体育课外的一切课间休息时间。他们从原来的暴力压制变为彻底不作为,每日乐得轻松。自己请好了假,他又以学生家长身份给安妮的导师请了假。
      他开车带着她上高速,在翌日天色将明时下了高速找地方吃饭。
      她在车上睡得还不错,没有被噩梦干扰。在高速路口随便吃了点东西,他建议让她开车,她早在大二时就考了驾照,但一直在读书便没有机会开车,她有些害怕,想要拒绝,又看项晨修开了一夜的车已经略显疲惫,于是硬着头皮坐上了主驾驶。
      项晨修坐在副驾,对她道:“别怕,慢慢开,我们不走高速了,走国道。”
      她启动车子,在想为什么要走国道,难道是害怕她没走过高速?
      她开得确实很慢,在宽敞平坦如高速的国道上保持着 40 迈的速度行驶,这平缓的速度使项晨修很快睡着。
      他睡得安稳,又不安稳。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片漆黑,他也不急着找出口,就在那黑暗中坐着,直到白光射来,安娜出现在他面前,她什么话也没说,静静蹲在他面前,只是笑。他没有伸手抓她,也没有开口和她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等他被对向车辆的喇叭惊醒时已是黑夜,他揉揉眼睛戴上眼镜,看到导航显示已经快到县城了。他看着安妮僵硬的手势,叫她把车靠边停下。
      她没察觉到他醒来,被吓了一跳,急踩了一下刹车,车子在路上弹跳起来,后面的车赶紧后退离她远远的。
      项晨修重复一遍,她放缓车速靠边,后面的车瞅准机会连忙超车,在车窗降下时副驾对主驾说了句:“难怪,是个女司机。”
      项晨修换到主驾驶位,她揉揉自己发酸的胳膊和肩膀对项晨修道:
      “我再也不想开车了。
      ”
      项晨修轻笑:“安娜第一次开车时也是这样的。”
      他随口一说,两人都惊得互相看着对方。自安娜走后,这么多年,他们都默契的再没向对方提起这个名字。
      两人沉默了半晌,还是项晨修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他握着方向盘对安妮道:“马上到县城了,去吃点东西吧。”
      安妮点点头算是回应,他们将车从国道驶入县道,路况并没什么区别,只是道路略比国道窄一些。
      随着车子驶入县城,项晨修也惊叹这变化,如果不是名字没变,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导航打错了。
      他开口和安妮说起这变化:“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县城的时候,这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客车站,连公交车都没有,路面虽然是水泥路,却坑坑洼洼的,我记得那时候开车还会抖动,像坐过山车一样。”
      如今,几年时间这里的高楼如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霓虹灯光照得整个县城昼夜通明。
      安妮看着路边的高楼,项晨修将车停在一个可以停车的餐馆门口,两人进去点餐吃饭。
      吃过饭两人在县城休息了一夜,项晨修站在酒店落地窗前看着这所城市,心里感概变化真的太大了。
      翌日清晨两人重新启程,县城离乡下不远,
      他开着车一路往林乡驶去,柏油沥青路面不比高速路面差,道路拓宽拉直了不少,路的两边种满了万寿菊,指示牌上写着“欢迎来到万寿菊之乡”,以前的大山也被炸毁修了旅游大道,一路上遇到不少旅游观光车。
      从县城到林乡不过 10 多分钟便到了,项晨修跟着导航开到学校门口,学校旧址没变,校门倒是换成了自动门,大门右边挂了一个对口帮扶学校的牌匾,左边的门卫室上悬挂了辖区民警的照片及电话,还有不少县级优秀牌匾,安妮眼尖的看到还有一个牌匾上写着:“反校园霸凌报警电话。”
      门卫见有车来到,忙出门卫室查看。新来的门卫是个 40 出头的大叔,他自然是不认识两人的,项晨修说明来意,填了登记表,门卫才放两人进去。
      学生们正在上课,学校除了朗朗读书声再没有其他,哦,不对,还有些鸟叫声。
      项晨修将车停下,安妮早已打开了车门下车。迎面而来的赵阳看到两人,皱眉思索半晌试探性地喊出了项晨修:“项老师?”
      项晨修见他和多年前没什么变化,迎上去握手。
      赵阳见一旁的安妮,笑着伸手相握并问:“这是安娜老师的妹妹吗?长得好像。”
      安妮闻言有些错愕,因为上次遇见王迪,她也是如此说的。当时她以为她是故意刺痛她并没放在心上。
      项晨修和安妮两人都没有回答。
      赵阳也不再追问,询问两人来此的原因。
      项晨修说:“最近无聊,带她来散散心。”
      赵阳笑了:“可以的,现在林乡发展得好,附近几个村子都大兴旅游种植业,你们可以去玩一下,这一久正好樱桃成熟,可以去摘樱桃。”
      项晨修问安妮:“想去吗?”
      安妮点点头,赵阳又开口:“先在学校简单吃点东西吧,现在太早了可能农户们还在忙庄稼。”
      项晨修答应下来,带她去食堂。
      三人到食堂,赵阳和煮饭阿姨要了两份米线,那是他们这里的早餐,学生老师吃的都是一样。
      煮好的米线上放着几片烫过的肉片,还有鲜嫩的莴笋尖和小葱,酱油醋等调料在一旁自己加。
      项晨修看着明亮整洁的食堂,卫生及设施等比以往更加完善,墙上还张贴着每日营养食谱,荤素搭配,营养全面,而这样的一日三餐,早餐晚餐只用支付 5 元,中午国家的营养餐学生们只用支付一元。这样的政策,让这些大山里的孩子不仅能吃上饭,更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饭。
      安妮已经记不了多久没吃过这样的早餐了,好像以前外婆在世时给她煮的早餐一样。
      吃过早餐,赵阳跟他们介绍着学校近些年的情况,安妮只四处看着这校园,虽是农村学校,设备设施却和城里差不多,甚至还有专门的健身房,舞蹈及钢琴教室。
      少年宫内更是种类繁多,围棋象棋,吉他书法,国学和道德讲堂。
      少年宫一楼有两间办公室布置得极为温馨,安妮凑过去才看到那上面分别写着:“留守儿童之家”和“心理咨询室”。
      往下走便是操场,操场旁当年项晨修和安娜选的樱花树已经长成,此时樱花绽放,微风拂来,花瓣随风飘舞而后又坠落在塑胶跑道上,白色的樱花和鲜红的跑道形成一幅自然风景。
      项晨修记起当年为着这两棵樱花树,安娜与他争执了许久,因为她想要可以结樱桃的樱花树,而项晨修为着学生安全选择了观赏型樱花树。最终还是项晨修胜利了,不过她也如愿种下了她喜爱的玉兰花。
      学生宿舍就在操场旁边,两栋四层高的宿舍。
      赵阳笑着说:“学生宿舍都安装了热水器,学生们也比以前讲究卫生多了。”
      是啊,项晨修记得刚来这里时总会闻到学生身上有一股浓浓的味道,他为了保护学生自尊心,从没提过。
      大家坐在一起吃饭闲聊时几位老师说:“那是民族的味道。”
      项晨修和安娜摸不着头脑,“民族”怎么会有味道?
      校长解释说:“我们这边都是这样的,汉族总觉得少数民族身上有味道,所以就把这味道称为“民族”味。”但安娜和项晨修知道,那并不是什么“民族”味,那是因为此地常年缺水,他们不曾洗澡而积攒下来的汗水味。
      项晨修看着学生宿舍旁边的水池,赵阳解释:“现在水资源还算丰富吧,比起以前我们自己去拉水来吃好多了。”
      他笑着,最初的那几年,他们几个老师被派去三公里外的水井挑水来供学生和食堂用,两个女老师自然是挑不了的,就只有他和李华去挑。现在回想起那些日子,也可以作为谈资笑着说出来。
      几人闲谈着,不多时就到了大课间,项晨修带着安妮到主席台上观看。
      学生们穿着代表民族风情的服饰,跳完课间操之后便开始了自己的大课间展演,那是一场民族盛宴般的舞蹈,项晨修知道那是当地特有的芦笙舞蹈,他在旁边给安妮解释着。
      安妮被这充满特色的大课间震撼到了,男孩女孩们在阳光下,肆意张扬地散发自己青春的气息。
      有几个相熟的老师看见项晨修,过来闲聊。安妮最怕与不熟的人聊天,于是自己躲到了一旁。
      她从高中毕业之后,一度生活在那噩梦中,遇到的每个同学都说想回到中学时代,可她却从来从来也不曾想过回去,她甚至觉得,如果没有项晨修,整个中学时代就是她的噩梦。
      她以为王迪她们对她的霸凌在她们离开之后就结束了,就连项晨修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自毕业后,她整夜整夜被那些噩梦缠绕的时候,她才知道,她虽然从那个名为“霸凌”的寒洞里被救出来了,可是她的身上还笼罩着那挥之不去的寒影,那寒影像阴霾般笼罩着她的生活,一点阳光也透不进去。
      观看完大课间,项晨修提出带安妮去其他地方逛逛。
      赵阳也不相留,临走时项晨修才记起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李华,今天却没见到。于是问起赵阳:“李华老师调上去了吗?”
      赵阳笑道:“这学期刚上去的,活动了好几年呢,费了不少劲。”
      项晨修明白这其中道理,问他:“你呢?不想上去了吗?”
      赵阳笑笑:“都待这么多年了,习惯了。”
      项晨修明白他的苦楚,于是笑着问他:“你和那个女学生在一起了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前两年结婚了。”
      项晨修略微惊讶,问:“那她呢?也在林乡吗?”
      赵阳摇摇头:“她在市里,那里带孩子读书方便一点。”
      项晨修不再多问,上车和他道别,赵阳目送他们离开。
      车子驶出校园,项晨修往右手边行驶,一个小小的卫生院映入眼帘,他记得以前这附近没有医院,很多孩子有什么不舒服就是去找当地的土医生治疗。
      记得有一次安娜班上有一个学生肚子疼,她背着她走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医院,校长就提议送去那个土医生那里,到达那户人家,那个所谓的土医生拿着黑黑的缝衣服的针,准备往女孩子肚子上扎下去时安娜忙制止住。引得那户人家发了好大牢骚,最后按约定付了治疗费才准安娜带人走。
      那时候最近的医院就在县里,安娜和他开车送女孩子去了医院才知道是阑尾炎,在县里动了手术。
      现在学校旁边就是卫生院,方便多了。
      他继续往前走,记得这条路以前是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再往上又是泥巴路,现在放眼望去,尽是油亮的沥青路。
      赵阳说的没错,沿路过去很多农户的土地里都种满了樱桃树,粉红色的樱桃挂着露水在初升的太阳底下,极其诱人。项晨修察觉路边的村民的房子因新农村建设所以外墙都是一个风格,极具当地特色。
      开车走了一段,项晨修惊觉已经到了当年的中心校,路况大变样,现在从学校到中心校竟然只要十多分钟。
      他将车停在路边,扶着旁边的围栏看着这一片土地,内心对安娜的思念如潮涌般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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