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冬阳，温暖心房（完结篇）》苏夏烨

33、滚烫的热水，怎能浇灌出娇艳的花朵

　　运动会很快到来，项晨修的班级仍旧没有定比赛服装，他也没有时间盯着班级加强训练，当然也没有获得什么奖项，倒是班上几个男生女生跑步跳远都获得了年级组第一第二的的成绩。他是很诧异的，毕竟这群刚从六年级升上来的小孩，一个个看上去小得可怜。安妮因为留级一年，看上去是比去年高了不少，但是还没有和她一起玩的那个叫赵璐璐的女孩高。那个女孩才初一就 165 的高个，像个小模特似的。
　　集体拔河的时候他正准备去吩咐安妮不要上场了，却看到她早已和赵璐璐叽叽喳喳地站在了男生后面准备发力了，赵璐璐的性格好，和班上男生女生都关系都很不错，连带着安妮也融入了这个圈子里。看着她和同学们奋力拼搏的样子，他既感到欣慰，又担心着她的身体。好在赵璐璐和另一个叫江冉的女孩一直护着她。
　　运动会结束后就是半期考试，他根据第一次月考成绩将班级分划成了几个学习小组，安妮的语文是优势，语文老师也比较喜欢她，她自然而然的任了语文组的小组长，和课代表搭档，好像活泼了不少，语文老师常拿她的作文在年级组传阅，久而久之她倒成了初一年级组里语文老师口中别的班的孩子。
　　半期考试之后每个班都在等着成绩，和项晨修搭班的语文黄老师和英语罗老师两个在办公室紧张得不行，项晨修笑道：“有那时间担忧不如赶紧把扶贫资料弄好周末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成绩出来的时候项晨修在外培训，语文黄老师拿到成绩时心里是高兴的，平行班第二名，这成绩在 10 个平行班里算是很不错的了。但是在单独看到某些同学的诗词写错时心里就不太平衡了，如果没有这些“害群之马”，或许第一也可以是她的。于是她想起了学校有些老教师的教导：“学生都是贱皮子，你不逼他一把，不知道他的潜力在哪儿。自古严师出高徒，
　　学生啊，还是该打打，该骂骂，你别一副朋友模样和他们相处，你是老师，师者，如父如母。
　　”
　　在分发试卷的那天，她照着高年级老师的教导，对于及格线下的学生，实行少一分给一教鞭的惩罚。
　　一开始她狠不下心去打，可随着挨打的人数增加，以及看到那一群孩子脸上的惧怕，她心里不觉升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准备的教鞭质量不好，打了几个之后就断掉了，毛刺扎入挨打的学生手中，学生收回了手，她气极了这挑衅似的反抗，怒气冲冲地冲下讲台拿起了坏掉的拖把，继续惩戒。安妮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张老师。
　　那天之后，班上同学对她有了惧怕，以前的她们，当她是个大姐姐，现在的她们，再不敢多看她一眼。
　　项晨修回来上课时看到桌上的教鞭，皱眉问：“这是谁的？”
　　班长怯怯的回答：“语文老师的。”
　　他看到那些孩子们的眼神，没说什么。继续上课。
　　下课去办公室时恰好遇到语文老师在和几个老师探讨着打学生的事宜，怎么打？怎么驯服？怎么提高成绩？他面色凝重，却没多说什么。直到几个老师讨论起安妮：“那个叫夏安妮的女孩子，哎，你别说啊，从跳楼之后她福大命大没摔死，但好像把身上那根学不了的筋摔断了哈，你看从回来后这成绩还可以哦。”
　　另一个老师磕着瓜子笑道：“哪是摔断了，分明是医生给她接了一根学习好的筋吧。哈哈哈。”
　　另一个老师插嘴：“什么呀，我看是输了哪个天才的血给她了吧。”
　　几人坐在一起调笑，丝毫没注意项晨修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一个不长眼的女老师凑到他身边问：“项老师你说是不是呀？”
　　他转动椅子，面对着几人冷声道：“我认为，滚烫的热水，永远浇灌不出娇艳的花朵。同样，匠人对小树枝桠的修剪会让他成长，但如果是泄愤地用棍棒抽打的话，可能那小树也长不大。”
　　几人面色微红，尤其是语文老师，英语老师头也没抬道：“项老师的观点我倒是很赞同。
　　”
　　那天之后，课堂上的教鞭不见了。
　　元旦晚会的时候，安妮她们班只参加了一个合唱，所以合唱之后她们就坐在台下观看节目。王迪依旧是拉丁舞表演，自信张扬。报幕到她时，安妮仅一眼就不敢再看。赵璐璐也无心观看，只大声和她讨论小说情节。
　　项晨修感觉到手机震动，是安娜发来的照片，那边安装了网线，信号比以前好太多了，但是两人却因忙碌，信息却比以前少多了。照片上是她和班上的同学们的合照，她们不知道在哪买的蛋糕，把赵阳和李华涂抹得像个鬼一样，他看着那照片，不由自主笑了，手指跳动，回复了她：“元旦快乐。”
　　元旦假期结束后就是期末，安妮考完试后已经约好了去舅舅家过年，她哥哥在去年考上了这里的高中，考完之后她哥哥来学校接她回去。
　　项晨修去了乡下和安娜一起忙扶贫工作，在年前才和安娜一起回家。
　　两家父母见两人一起回来尤为开心，老生常谈的依旧是两人的婚事，安娜喝了点酒，不知是玩笑还是真心，她对双方父母道：“明年，明年脱贫攻坚战结束我就就回来结婚。”
　　项晨修只回了一个“好。”
　　项父项母笑骂道：“你好什么好，又不是娜娜给你求婚，你这个臭小子。”
　　年过完后安娜和项晨修回了乡下，带了不少东西回去。
　　赵阳和李华早已到了，李华见到安娜和项晨修高兴得跳起：“我的安小姐，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们要饿死在这儿了。”
　　安娜笑着从车上搬东西下来：“我才听路口的交警说下雪封了几天路。”
　　赵阳笑：“是封了几天，一箱泡面都快吃完了。”两人帮忙搬着东西。项晨修在乡下待了几天，临近开学才回去的。
　　他走到门口就听到安妮和她哥哥的笑声传来，好像还有赵璐璐的，他敲了敲门，是朱阿姨来开门的，他伸头就看到了几个小女生坐在客厅玩闹，是他班上的。
　　几个女生见到他，刷地站起来叫：“项老师好。”
　　他点点头，安妮也忙站起来，他看了看凌乱的桌子，安妮忙道：“新年快乐，项老师。”
　　身后的几个女生一起祝贺，他笑了：“新年快乐。”
　　“好好玩吧。没几天开学了。”他说，几人应下，他转身离开了。
　　新学期伊始，第一次月考成绩不太理想，项晨修根据成绩做了几次小组调整，扶贫工作一如既往地忙。五四青年节的活动全权交给体委和班长定夺，合唱和体操比去年好了很多，都拿了名次。项晨修因此买了一大箱零食奖励。
　　六月份的时候，安妮带学生去县里参加中考，安妮她们也被安排去打扫考场，她被安排打扫原来张老师的班上，进到那个班级，她浑身发抖，张老师和她擦肩而过，看也没看她一眼。
　　几个同学从她面前经过，低头窃窃私语，王迪和王薇薇出来了，看见她，笑得很大声，冲教室里面喊：“马文才，你媳妇来找你了。”
　　那个叫马文才的男生冲出来，见到她，冲王迪几人骂道：“傻逼，那是你媳妇。”她站在原地不说话，等人都走光了再和身边的同学去打扫卫生，她看到桌箱里有一个粉红色的手机，她认识，那是王迪的。她心怦砰直跳，环顾四周，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入那桌箱，拿出那支粉红色手机，颤抖着按下关机键揣入自己包里。
　　卫生打扫完她正准备和打扫的同学离开，赵璐璐和江冉带着隔壁班的同学来找她，她手伸进包里紧紧握住那个手机，心突突直跳。
　　赵璐璐带来的女生是 7 班和 11 班的，7 班是平行班，女生叫陆蓉，11 班是尖子班，女生叫赵小诗，几人约着去校外吃冰激凌。可是她从经历过那些事后竭力躲避王迪一行人，她只能摇着头说不去，几人拉着她，她推辞不过，说去给项晨修说一声。她每天和项晨修一起坐车来学校，几人自然是知道的，约好了在校外的奶茶店见。
　　她跑到停车场，向项晨修说明了不和他一起回去的原因，项晨修没多于管她，只吩咐她早点回家。她点点头，转身跑去校外和几人汇合。
　　和赵璐璐几人买了冰激凌，四个女生挽着手走在大马路上，安妮隔老远就看到了王迪等人，她移动着身子躲在赵璐璐身后，赵璐璐丝毫没察觉，只拽着她往前，直到与几人相遇，赵璐璐对王迪她们中的一个女生打招呼：“丹姐。”
　　那个女生抽着烟，校服半披在肩上，对赵璐璐笑：“还不回家？”
　　赵璐璐傻笑着顶嘴：“你还不是没回家。”
　　那女生一派大姐头的模样，转身对王迪等人介绍：“这是我小妹，也是航哥的亲妹妹，也在你们初中部，你看清楚了，找人买烟的时候别找到她头上哈。”
　　王迪笑着：“哈哈哈，知道知道。”
　　那女生说完，就带着王迪等人走了，安妮明显感觉到她的视线还停留在她身上，像一把箭，那箭头直直抵在她的后背。
　　和几人分开，她独自坐车回了家，期间不停观察着车上的人，她总害怕有人跟着她。到了小区天已经快黑了，她走到水池中央，项晨修走访回来老远看到她的身影，并没有朝着大厅去，反而走向了一旁的池塘，他内心一紧，把车停在大厅就朝她走去，她站在水池旁，从校服兜里摸出一个手机，狠狠将它往水池中央扔去，力气之大，让自己都踉跄了一下，他站在身后想上前，又止步。他看见她蹲下身，缩成一团，低声抽泣着。
　　等了许久，她还是没有要离开的动作，项晨修无奈地朝她走去，她察觉到有人，忙起身，却因蹲太久了不知是头晕还是脚麻，瘫倒在地上，项晨修没能及时扶住，眼睁睁看她倒在草地上。
　　他走近她，伸手将她扶起，问她：“在这干嘛？不怕感冒？”
　　她不知他有没有看见她扔手机，眼神闪躲着低声道：“我，我有点热。”
　　项晨修没有揭穿她，无奈道：“走吧，回家。”
　　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到大厅时听到门卫叫他：“先生，您这车停了十多分钟了，快开走吧。”
　　闻言，她惊愕地抬头看他，他没解释，只吩咐她先上楼，他去停车。
　　项晨修停完车从负一楼上电梯时电梯在一楼大厅停下，她傻傻站在电梯口，见项晨修上来，才踏进电梯。
　　电梯内就只有他们两人，她咬着唇不说话，他也没准备说。
　　直到电梯停下，她走出电梯，项晨修说：“写完作业早点休息。”
　　她点点头，在项晨修开门时叫他：“项老师。”
　　项晨修停下开门的动作，她说：“我不是一个好学生了，对吗？”因为她偷走了王迪的手机，她在途中遇到她，但是手机就放在她包里，她没有想过要还给她，一点心思也没有动过。她将那只可能还带着王迪体温的手机狠狠扔进水池中央，就好像把王迪扔进那水池里，她恨她，她希望她变得如同那个手机一样小，任她拿捏，任她扔进那个水池里溺毙而亡。她是个坏女孩，和她们一样，不，甚至可能比她们还坏。
　　项晨修没有回头，深叹一口气回答她：“我也并不是一个好老师。”是的，他怎么会是一个好老师？他知道那手机不是她的，他从办公室下来，在楼梯处看到她的手伸进那铁皮桌箱里把那个手机拿出来，关机放入自己包里，又亲眼见她将那只手机扔进水池中。可他又亲眼见她在那水池边哭得如此伤心，如果，扔掉的不止是一个手机，更是一个怨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