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亲密应激症》乌弦歌

55、我可以吻你吗

　　“我看鹿鸣身体不太好的样子，我得跟着你俩。”段尤嘉不放心，“一个现在傻乎乎的记不住事情，一个看着走两步就能被风吹走易推倒，你俩出门很危险。”

　　“真是恼火，当年我跟你联系不上的那几个月，就应该想到你也遇到了危险。”段尤嘉懊恼，“后来联系上你，你说你没事，我还真信了。”

　　他以为，当年鹿鸣因为身份差距，故意躲开秦野，秦野被宋临送到医院是找鹿鸣中途遇到了抢劫的坏人。

　　原来这一切都是宋临瞒天过海，一手制造的局。

　　真歹毒！

　　“鹿鸣，你这么聪明，被陈佳宇关起来这两年，不会没想到这一切是宋临做的吧？”他不知道鹿鸣想什么呢，眼睁睁看着秦野在火坑里吗？

　　鹿鸣低头，十分内疚。

　　他点头：“确实有猜测过宋临让陈佳宇带走我，但是我一直不能确定秦野是被谁伤害的。我总是认为，宋临追了秦野五年，是真的喜欢。我想着，宋临只是要我离开秦野，不会对他怎么样。”

　　一个内心善良的人，怎么能把别人想得太坏呢。

　　“确实，”段尤嘉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了，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抱歉，我他妈也一直没觉得宋临这小子会这么缺德！平时他伪装的多像个人！实际上，呸！”

　　鹿鸣没有和宋临接触过，他又怎么能埋怨人家。段尤嘉自己认识宋临这么久，也没想过他会害秦野。

　　秦野看着段尤嘉笑了，“你让他怎么告诉你他的猜测？”

　　说完他看向陈佳宇，神色缓缓冷峻。

　　“啧！”段尤嘉一拍脑袋，“也是！我真是急糊涂了。”

　　陈佳宇耸肩，继续坦白一切，“鹿鸣的每一通电话内容，我都必须录音给宋临听。”

　　他说：“宋临这两年一直夸鹿鸣很乖，很懂怎么做一个应该消失的人。”

　　鹿鸣其实也想到这一点，如果只是单纯被陈佳宇监听，他可能会想办法传递一些信息出去。

　　可他猜到了，陈佳宇身后的人最大可能性，是宋临。

　　如果不想真的做一个死人，他什么纰漏都不能有。

　　他自以为的逻辑是这样的。
　　宋临对自己这个毫无威胁的情敌，始终厌恶。恨不得自己真的死了。可他会忌惮秦世峰的势力，秦世峰让他【死了】却还活着，宋临就不敢让自己真的死了。

　　所以他才能幸运地苟活到现在。

　　上午那些藏头句子，他是做好了先等到宋临还是先等到段尤嘉的两手准备。

　　他猜测，为了不失去秦野，宋临也许会抵抗秦世峰的意思，也要弄死自己。

　　不过……
　　如今的局面……
　　他也看着陈佳宇，似乎明白了什么。

　　陈佳宇对他浅浅笑着：“这次的电话我没有录音，没有告诉宋临。不然他那么狡猾多疑，会听得出来你为什么突然改变说话习惯。连我这么笨的人，都能听出来，你在有心跟段尤嘉说你的想法。”

　　陈佳宇的爸爸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口气。

　　他儿子为什么对鹿鸣的罪孽感这么重？一定要赎罪？赔上自己的命不够，还要拉上他！
　　真是生了个逆子！

　　陈友明闭上眼，不甘心。

　　听完陈佳宇的话，鹿鸣心中百感交集。

　　他应该说句谢谢吗？
　　不然，他现在应该在宋临手里，等死。

　　可他说不出来，造成他面临今天这一切的，从始至终都是陈佳宇。

　　命运的齿轮总是扣在鹿鸣最脆弱的边缘，既要啃食，又要弥补。

　　鹿鸣心里一片荒芜，荡荡无垠。

　　而心中一直不敢盛开的花，是支撑着他百无聊赖活下去的卑弱理由。

　　鹿鸣将视线挪到属于他生命根基的花上，鼻子发酸。

　　“秦野，带我走吧。”
　　他以后再也不想找任何理由推开秦野了。

　　只要秦野还要他，他可以鼓起勇气抵抗全世界。

　　陈佳宇哭出声，闷闷的，很痛苦。

　　“鹿鸣，我真的爱你。”

　　鹿鸣没有回应，如果陈佳宇两年前能对他说一句“我爱你”，他早就已经义无反顾的和陈佳宇结婚了。

　　迟来的深情，会让人千疮百孔。

　　秦野手指晃了晃，四个保镖推着陈佳宇和陈友明走出卧房。
　　段尤嘉拍拍秦野也拉着他出去。

　　“换好衣服出来，我们在客厅等你。”段尤嘉说。

　　“我……”鹿鸣摇头，“只有睡衣。”

　　陈佳宇为了限制他，这两年没有给他买过衣服。

　　因为他不想鹿鸣穿着常服出现在别墅大门口附近，被邻居看到。

　　毕竟是个【死人】，他知道鹿鸣不会让别人看到他穿着睡衣的样子，这样也不用陈佳宇随时随地看着他。

　　这样的穿着，鹿鸣只会选择在院子里头的小花园里坐一坐，就回来。

　　“变态。”段尤嘉蹬着门外的陈佳宇，忍不住骂人。

　　“没穿过的衣服，给他找一套。”秦野交代陈佳宇。

　　陈佳宇磨蹭两下，眼睛看着鹿鸣，透着深深的哀伤：“鹿鸣……你是什么时候，不爱我了呢？为什么可以放下得这么痛快干脆？”

　　这两年，他清晰地感觉到鹿鸣对自己的疏离冷淡，以及厌恶。

　　明明以前，鹿鸣对他很依赖，什么都要问他，什么都想跟他分享。
　　以前不懂珍惜，现在他拼命挽回，却于事无补。

　　陈佳宇多想回到以前的日子，他一定可以做到事事有回应，绝对不再冷淡鹿鸣。

　　“或许从头至尾都没爱过。”鹿鸣回答得斩钉截铁。

　　陈佳宇似乎在慢慢被撕裂，痛苦的深呼吸。

　　秦野又摆手，保镖将陈佳宇彻底带走，远离鹿鸣视线。

　　几分钟后，保镖拿过来陈佳宇找到的全新衣服。

　　鹿鸣换好衣服，来到客厅，犹豫几下，没有抵抗过心中冲动，主动牵上秦野的手。

　　他眼中带着一些惶恐，试探着没有任何关于自己记忆的秦野，会不会觉得自己轻浮。

　　指尖相触，属于秦野的暖意，传递过来。
　　似乎把他冰封了两年却不甘心的心，一下子激活了。

　　“在怕什么？”秦野捕捉到他的不安，他轻轻回握，回应鹿鸣，“我不记得你，但你给我的感觉，并不陌生。所以我相信，我们以前，感情一定很好。”

　　鹿鸣定定看着他，心里肆意张扬生出漫野繁花。

　　“那可不，两个月，打败了五年和十三年。”段尤嘉推着他俩往别墅外走，十分感慨，“感情呐，就是这么玄。”

　　出了别墅，段尤嘉带着几个保镖与秦野他们拉开距离。

　　让他们重新相处一会儿吧，这么美好的春日微风和阳光，最适合谈恋爱。

　　秦野慢悠悠拉着鹿鸣，总在努力尝试回忆之前他们经历过什么。
　　可惜大脑一片空白。
　　但他的身体没有一处不再诉说，眼前的人，让他熟悉，让他欢喜。

　　没关系，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可以重新认识。

　　“你多大？”秦野问。

　　“27。”鹿鸣摆弄着秦野的手指，两年来，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

　　心里不敢盛放的花，如今深深扎根，在阳光下灿烈苒苒。

　　“你比我大两岁？我还以为你会比我小，你看起来，比我小。”秦野笑着说。

　　鹿鸣抬头看他，有些恍惚，霎时，眼里晕了一层水雾。

　　“怎么了？”秦野停下脚步，不知道鹿鸣为什么很难过。

　　“两年前，你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那个时候，我很讨厌你。”鹿鸣恍若一下子回到了此间咖啡厅的前台。

　　那个时候的秦野故意接近的行为，太过明显。

　　时光重合，同样的人，差不多的语气，可鹿鸣的心态发生了太大的变化。

　　他百感交集，心里难过得像被谁泼了一盆热滚滚的油。

　　那年入冬，秦野将他带入温暖的温柔中，这年初春，又是秦野把他拉出泥泞的漩涡里。

　　鹿鸣不敢想，如果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遇到秦野，会是多么腐败压抑，永无天日直到死亡。

　　“秦野……”鹿鸣环住他的腰，脸颊贴上他的胸膛，听着男人铿锵有力的心跳，他惴惴不安地问，“你会为了我对抗你爸爸吗？”

　　秦野：“？”

　　“我们之前的感情之路，受到我爸的阻拦了？”秦野疑惑，“不能吧，我爸好像，对我的任何事儿都不怎么管。包括我说我还是跟宋临结个婚吧，我说宋临碎碎念得我烦得慌。我爸只是说，你自己的事情你考虑好，他只负责掏钱办婚宴。”

　　“我爸这么开明，为什么不接受你？”秦野暂时想不起来什么，不过他并不觉得老爸会阻拦自己和鹿鸣在一起。

　　“等一下。”秦野似乎想起来，刚才陈佳宇说了一句什么？

　　好像是……

　　“我爸让你当一个【死人】？是什么意思？”他想起来了。

　　鹿鸣委屈地吸鼻子，“秦叔叔当年在你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应该很恨我吧。我能理解一个爸爸对儿子的心疼，只要我死了，你就不会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也不会因为天天陪着我，遭遇到意外。所以秦叔叔让人给我寄一份我已死亡的证明，从此被销户了。”

　　这样秦野苏醒后，找不到人，也只能死心了。

　　“嘶……”秦野先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哪里不太对。”他说，“我爸有几次，问了我几个让我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想想他应该是在提示我，让我想起来，你是谁。”

　　鹿鸣奇怪看他。

　　“我爸特意翻出来我大学时期画的半张人脸，问我能不能画出来嘴巴和下巴。”秦野伸出手指，描摹着鹿鸣好看的唇和下巴，回答鹿鸣，“我一下子画出来了，和你一模一样。”

　　鹿鸣心中悸动。
　　神色间抑制不住染上感动。

　　“我画完，我爸问我，完成下半张脸的时候，想到了谁？”

　　“我当时……谁都没先到，只是想这样画。原来，就算我没了记忆，我也能勾画出你。”秦野摸了摸他的头，“我在别墅里看到你的第一眼，好像就明白了什么。”

　　鹿鸣似乎又看到了一只软乎乎毛茸茸的阿拉斯加，对着自己温顺地摇尾巴。

　　这种久违的感觉，窝心又伤感。

　　“段尤嘉说带我见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你的脸和的画重合的那一刻，我明白了，我不应该跟宋临结婚。”

　　鹿鸣听着他如春水潺潺的声音，已经泣不成声。
　　经历了一场头部重创，秦野整个人，好像比之前慢下来了。

　　说话语速行为举止以及眼神的探查，都不是两年前那个有点毛愣愣的小伙子了。

　　他的温柔更加坚韧强大，像徐徐渐进的微风，缓缓流淌的小溪，把破烂不堪的鹿鸣包裹得安心至极。

　　“鹿鸣，我想，你的死亡证明，也是宋临的一环，不是我爸的意思。不然我爸为什么会经常提到，呦呦奶茶很好喝，还总是说，也不知道呦呦奶茶的老板是谁。”

　　死亡证明是宋临的一环，是鹿鸣最不敢去想的设想。

　　他总是担心，秦世峰和宋临已经达成协议，秦野一定会跟宋临商业联姻。

　　“我爸应该还提示过我很多你存在过的相关，只是我最近真的忘性很大，好多事记不住了。”秦野又拉着他慢慢走着，他笑，和两年前张扬又惹不起的样子不太一样。

　　现在的秦野，霸气中透着沉稳从容，小野狗，已经长大了。

　　“我要赶紧治好我的脑袋，找到我丢失的记忆，想起来我们的曾经。”

　　鹿鸣点头，狠狠点头。

　　“秦野，我们去医院。”

　　“鹿鸣。”秦野单手扣住他的脖子，深情对望，“我的大脑不记得你，但我的身体好像很需要你。”

　　莫名的亲近感，对鹿鸣的喜欢无法言喻，秦野很享受肢体本能带给他的感觉。

　　所有的潜意识都在催促秦野，把鹿鸣占为己有。

　　“我可以吻你吗？”秦野低下头，却不等鹿鸣给予回应，轻轻与他碰触。

　　鹿鸣在秦野温热的唇贴上那一刻，双手紧紧扣住了秦野的腰，心跳打乱，眼泪溢出。

　　也许在这一刻，鹿鸣真正懂了，爱是什么。

　　爱是一种潜能，是秦野失去记忆却仍旧会好好疼惜自己。

　　被爱，比爱人更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