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一个星期过得很快。
他比之前更忙,这是这两年里他第一次审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人生,以及他的目标。
愧疚还是在撕咬着他,惨叫声还是时不时出现在耳畔,但是他更不能忍受的是失去安妮。
他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他该怎么过。
所以他找到了一个新目标,并以此忙碌着,一直忙到周六早上,把他的研究寄走后,才沉沉睡去。
他这一睡就是一整天,胡伯特是被房东孩子在头顶上蹦蹦跳跳的声音惊醒的,当他揉着睡的头痛的脑袋看怀表时才意识到已经到周日下午了。
他去探望安妮都是上午,但今天显然已经迟了,他连梳洗都来不及,整理了一下药箱就赶去了安妮家。
就这样紧赶着,他赶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还未进门,他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是红烧牛腩的味道。
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他试着拧了门把手,门开了,安妮并没有锁门。
安妮不在家。
他走了进去,那股炖牛肉的香味勾着他的嗅觉,把他引到了厨房。灶台上炖着牛肉,胡伯特打开锅盖,蒸汽一下让他的眼镜起雾,味道更香了,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这几天依旧没有好好吃东西,饥肠辘辘的他忍不住用手指加了一块放入口中。
好辣,太辣了。
嘴巴想被火撩过一样,辣椒刺激着味蕾,胡伯特眼泪都快辣出来了,这个辣的程度超过他一般的承受度了,但随着咀嚼,辣后的香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好不容易把这团火咽下去,他把火关上,想找杯水顺一下,压一压心口正在烧的火,他发现灶台旁放着几个小罐子和一封信,其中一个陶罐很眼熟,是陈妈用来阉豆瓣的坛子。陈妈不识字,但她会在装豆瓣的瓶子上画一个圈来区分。瓶罐上的小圆圈证明是陈妈做的豆瓣酱。
他又拿起了信,笔迹是父亲的,上面写着做面的步骤。
信末留有一段话:“萨鲁小姐,上面的菜谱是根据老保姆口述后翻译的,或存在错误,请你依情进行修改。我很感激你对犬子的关心,他是一个很倔很死脑筋的人,但一旦他认定什么一定会追求到底,我希望他能体会到你的用心。”
胡伯特眼睛酸涩,心口的烧感更强,他把信放到一边,摘掉眼镜捂着眼睛。
这些年他一直拒绝他的亲人和朋友,但他们并没有放弃自己,依旧会关心自己。
他太蠢了,他为什么要把他们推开。
他想现在就见到安妮,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他再望向窗外,天黑了,乌云遮住了太阳,从云的样子来看,一会儿要有暴雨。
可是安妮还没回来,她的魔杖留在了桌子上,她家唯一一把伞也好好的摆在门口,看来她原本没打算离开太久,但是空气越来越粘稠,不多时雨就会落下,胡伯特开始紧张,安妮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怕雷声。
他觉得自己不能等了,拿起雨伞走出门。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儿,问了邻居,他们只说看到安妮去了花田,道谢后,胡伯特匆忙赶向那片向日葵田地。
大颗的雨滴落下,胡伯特在走近向日葵田前却不得不收起了伞,向日葵比起两年前高了许多,花丛变得更密集,只容一人穿入。
望着前方绿色的密林,胡伯特给自己的眼镜施了一个避水减少雾的咒语,召唤出自己的守护神。自从阿兹卡班后,他的守护神就变成了一只喜鹊,但除了多一条长尾之外,乌鸦和喜鹊,报丧与报喜的两只鸟并无太多不同,他们都是鸦科的。
当然,他再也没召唤出成群的喜鹊,如果他能,找人会容易很多。
他让这只喜鹊引路寻找安妮,阵阵雷声之中,他跟着他的守护神走进了花田。
每一次闪电之后的雷声让雨变得更大。向日花遮挡了一些,但还是大量的雨滴落在了胡伯特身上。他耳边都是雨水击花叶和地面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时不时的雷声,这让他烦躁不堪,他脑海里想的都是安妮会不会遇到危险,此刻他的想象力难得丰富起来,一会儿是安妮被雷声吓得瑟瑟发抖,一会儿是安妮因诅咒发作倒在雨水之中,还有更多糟糕的场景在他脑海复现,每一幕都让他更揪心。
他必须赶紧找到她,才能停止自己这满脑子的狂想。
周围变得昏暗,胡伯特点亮了魔杖,但视野里只能看到守护神和周围的向日花茎。他戴着眼镜,就算有咒语保护,雨水顺着脸流下还是遮掩了他的视线,他干脆摘掉了眼镜,这样方便他抹掉流入眼眶的水。他眯着眼睛尽量跟着守护神那小小的光芒,可过密的道路变得泥泞也让他寸步难行,泥和水灌进鞋子里,让他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也不知道在这漆黑如迷宫一般的花田里走了多久,那小鸟停住了,猛地向右扎了过去,胡伯特想跟上去,但是抬脚就被绊倒了,他的身体压倒了几株向日葵,他的魔杖跌落,光线消失了,只剩下猛烈咋砸向他的雨水和急躁的雨声。
失去光源的他在泥水中翻找他的魔杖,他看不清,湿透的他全身冰冷,关节僵硬,他快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了。
担忧,沮丧,还有愤怒充斥着他。
他又失败了,这些他认为低级的小情绪侵袭这他,将他淹没,让他沉浸在被打败的滋味之中。他自以为自己很聪明,他自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但是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击倒了他。
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自鸣得意的傻子。
连在这小小花田里找喜欢的人都做不到。
他放弃寻找魔杖了,跪在地上,把脸仰望上天,任由雨水拍打,这样流入嘴里的咸味就淡了许多。
一阵热流从他的口袋里传出,他伸手把兜里的东西取出来,是萨鲁家的家徽。
小小的家徽正在散发着奇妙的热量和光,很快一道银色的光芒从家徽中升起,一只消瘦的狐狸出现在了胡伯特的面前。
这只狐狸与安妮的守护神不一样,安妮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而这是一只成年的狐狸,苏格兰高地上最常见的种类,中型犬大小,毛发卷曲却又肆意发散,最引起胡伯特注意的是狐狸脖子下的毛发,那是一道上弦月形状的斑纹。
“塞巴斯蒂安?”他蠕动已经被冻僵的嘴唇,问这只狐狸。
狐狸没理他,一甩尾巴走到了一边,它身上的淡光照亮了那片地,胡伯特的魔杖就落在那里。
胡伯特摸了一把脸,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一并抹去,捡起了魔杖,重新站起来,对着那只狐狸说:“我们去找安妮吧。”
狐狸晃了一下脑袋,像是翻了个白眼,他认为胡伯特说的就是一句废话,然后转身跑入了向日花丛。胡伯特紧紧跟上,很快他就能看到上空他那只喜鹊正在盘旋,安妮就在前面了,从鸟儿盘旋的样子来看,安妮的情况还好。
他又看了一眼狐狸,狐狸用鼻子指着那个方向,示意让他快去。
“你不去吗?”胡伯特问他。
狐狸摇摇头,歪着脑袋,眼睛眯起来,嘴角上扬,嘴巴微张,露出少了一颗犬齿的牙。
如果狐狸会笑,大概就是这副表情吧,胡伯特想。
这笑容很像那个斯莱特林的少年,自信,自大,还有些自得。
曾经胡伯特最看不上的样子,但此时却让他安心。
狐狸如那个少年一样,矫健一跃,穿过胡伯特,向反方向走去。
“塞巴斯蒂安!”胡伯特再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想要再留这只守护神一会儿,至少,让安妮再见她哥哥一面。狐狸停住了脚步,回头又是一个笑容,然后头也不回的向黑暗奔去,几个起伏就消失在向日葵之中。
胡伯特看着狐狸消失的方向,心情复杂,但是安妮那边需要他,他转身跑向了她。
安妮并没有被淋到,她用头发绳扎住了几个向日葵,上面铺上了她的雨衣,将他们变成了一个小帐篷,她裹着暖和的披肩,捂着耳朵躲在下面。
除了披散着头发,她干净整齐,和淋成落汤鸡的胡伯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看到了胡伯特,站起身对他招手,雨声太大,胡伯特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能看到在喜鹊和魔杖的光照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
一道巨大闪电划过,她的脸色被映照的雪白。
胡伯特冲向了她,在响雷炸开之前用魔法形成一个保护罩,将声音屏蔽在她之外。
轰!这道雷太近了,一声巨响后,胡伯特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胡伯特!”他听不见她的话,但他能看清她的嘴唇喊着他的名字,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遮雨的小帐篷,把盖住帐篷的雨衣罩在他的身上。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几缕棕色的秀发沾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是那样的柔美。
在微光之下,胡伯特凝视着那双正在关切他的眸子。
“我喜欢你。”他情不自禁的告白了。
隔音咒让安妮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她疑惑的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她无声的问道。
如果语言行不通,那便用行动吧。
胡伯特把雨衣拉起,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然后低下头吻向了安妮。
他的体温因为雨水变得很低,这让安妮的嘴唇格外的滚烫。
他闭上眼,他不敢去看她的表情,他已经做好被当登徒子被打的准备了。
但那温暖的感觉没有推开他,反而他能感受到那双纤细的双臂攀上了他的肩膀,她踮起了脚,将全部体重压在了胡伯特并不宽厚的肩膀上,随后她用力一带将两个人更紧贴在一起。
他害怕将身上的湿气带给她,想推开,但她抱得更紧,将她的体温无限的传递到他身上。
她就像是个小暖炉,胡伯特冰冷的唇,心口,以及肩膀,逐渐被她的温度化开。
胡伯特的耳鸣逐渐好转,头顶雨水击打雨滴的声音不再杂乱,叮咚清脆,如玉珠落盘。
“安妮,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上了你。”胡伯特用恢复知觉的唇再次告白,不仅如此,他竭力的想向安妮证明,“我这个星期真的找工作了,下周去面试,我肯定能拿下,我保证是正经的工作,我——”
但安妮没让他说下去,她主动地,更深入地,去吻他。
“吻我就够了。”换气间的安妮小声的抱怨道。“你太磨叽了。”
胡伯特笑了,抱紧了她,笨拙但投入的迎合着安妮,与她做着最纯粹的爱之交流。
是错觉吗?胡伯特听不到雨声了,也感受不到雨点打在雨衣上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短促的鸣响,他拉开了雨衣,没有雨了,他睁眼,看到的是耀眼的银光。
他的守护神成了无数只喜鹊,成群飞舞,盘旋在他们的头顶,帮他们遮住了落下的雨水,打亮了半边天。
那短促清澈的啼叫是鸟儿们发出的声音,他们争相呼叫,传递着他们的喜悦和活力。
声声如恰恰,恰恰知喜来。
他回头去看安妮,安妮也开心地看着他的守护神们。
“在我的故乡有这么一则传说,每年有一天,喜鹊会搭成桥,让有情人再会。”他说道,他拉住了安妮的手。“在鹊桥之下,安妮,我保证,我会治好你的诅咒,我会陪伴你将来的每一天,我会将我的未来和一切都与你共享,永不分离。”
安妮微笑着,回握住他的手:“胡伯特,我也会用我剩下人生的每一天来陪伴你,直到死亡让我们分离。”
手牵手,在无数喜鹊的喜报之下,他们心意相通,许下诺言。
“啊!这动静会不会太大?你说那些麻瓜会不会看到这些鸟?”安妮突然想起他们住的地方是和麻瓜混居的。
胡伯特也想起来了,他那份工作可是魔法部相关的,如果这里闹出事故,他那份工作可就堪忧了。
他赶紧打起伞,收了那些吵人的小家伙们。
还好此时雨小了很多,天没那么黑了,两个人撑着小伞,用魔法推开一条路,肩并肩地向家走去,去吃安妮的第一次制作的牛腩面。
魔法部还是被惊动了,在下了不少遗忘咒之后,苏格兰某乡间暴雨天出现银色不明物体的奇怪传闻总算是消停了。
不过这倒是没影响胡伯特的工作,或者说,那个部门更期待他的加入了,甚至允许了延期面试。
胡伯特因为淋雨,罕见的感冒了,这一病就如山倒,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安妮趁此把他家搬到了自己家,两个人开始同居。
胡伯特开始还挺抗拒的,毕竟才确定关系就跑姑娘家住,太丢人了。
但安妮是这么说的:“两年!你耽误了两年的时间!我两年前就喜欢上你了,我也知道你那时候就喜欢我,结果你磨蹭了两年!现在是要补回这失去的时间而已!”
胡伯特哑口无言,乖乖的听从了安妮的安排。
面试这天,安妮特地帮他熨好了正装,出门前还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祝他旗开得胜。
他带着一脸傻笑的走进了炉火,到达了魔法部,坐上电梯,直通九层。
他要面试的职位是神秘事务司的缄默人。
他还是会想去救安妮的哥哥,弥补他曾经的错误,而没有什么职位能够让他赚足够的钱,能搞研究,还可以朝九晚五。
当然,他并没有告诉安妮这个决定,他把他父亲偷偷塞进他口袋里的那封招聘文职的信给她看了。
他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他曾经的错误。
他站在神秘事务司阴暗的圆厅里,看着那十二道门其中的一扇,那将是他的目的地。
“威尔斯。”
是奥米尼斯,胡伯特砖头看到了那熟悉的红光,以及红光后的男人。
“冈特,你在神秘事务司工作?”
“不,我来面试。”
“真巧,我也是。”
奥米尼斯这两年变化如胡伯特一样,憔悴,消瘦,他们背负着同样的罪责,得到的也是同样的刑罚。
没想到的是,他们也都选择了相同的解脱。
等奥米尼斯走近,他才看到奥米尼斯脸上有一个浅浅的巴掌印。
“你的脸?”
“前几天被安妮打的。”奥米尼斯的语气带上了点笑意,“我听说你们在一起了,以后小心点,她手劲儿挺大的。”
怪不得那天她气呼呼的回家,看来是去找奥米尼斯了。胡伯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天接吻时被她抓的地方还在疼。
她的力气确实挺大的,看来药效不错。
“你做什么了?气得让她打人。”
奥米尼斯没有回答,他下意识的用左手摩挲着右手无名指,胡伯特看到那里有一个浅印,不久前应该一枚戒指戴在那根手指上。
就在胡伯特以为会自讨没趣时,奥米尼斯开口了:“我找到了一种召唤死者亡灵的办法,沉浸其中,是她把我打醒了。”
“这样。”胡伯特不再追问了,他能理解奥米尼斯,他也能猜到他召唤的死者是谁。
片刻的沉默后,十二扇门旋转,停在了标记死亡厅的那扇门上,门大开,奥米尼斯跟胡伯特确认后,起身,由魔杖引导向那里走去。
“这是我了,再见。”
“再见,祝你好运。”
互相道别后,奥米尼斯走进了那扇门,就在门要关上的时候,胡伯特看到一道银光闪过,一条像是狐狸尾巴的银色雾气跟随着奥米尼斯走入了门后。
胡伯特正想自己是不是看错时,门再次旋转,时间厅的大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次是他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向了那扇门。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时间可以让他获得宽恕。
这是他选择的救赎之路,他义无反顾的走向了它。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