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迷域之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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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珊黛漫长的生命中，她不止一次对于自己的力量感到困惑。
散落于世上各个角落的神话种族，都拥有着各自的魔法能力，像是女巫族群的“通灵”与哥布林的“盗窃”，就算神纪被公认为最弱小的史莱姆，也生来就能使用名为“吞噬”的天赋能力。
甚至哪怕是不具备什么天赋能力的人类，也能通过苏珊黛改造的符文体系催动简单的魔法。
唯有苏珊黛不行。
她无法主动使用魔法，就算是借用符文也不能催动魔力，至于天赋力量……
除了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死而复生之外，苏珊黛没有从自己的灵性中找到任何能称之为天赋能力的东西。
“然而，只要拥有存在的本源与灵性，就必然拥有使用魔法的能力。这是法则运转世界的核心规则之一，任何存在都不得违逆法则。”
身披黑色长斗篷的赞娅伸出一只手，在宽大的黑色袍袖映衬下，那只手显得格外瘦弱苍白。祂将指腹按在了苏珊黛的额头中心，相接触的皮肤都是冰凉的。
伴随着那轻得像是点水的触碰，苏珊黛在顷刻间感觉到，那股藏匿在她本源中的、不属于她的苍白力量仿佛从蛰伏的沉眠中苏醒，猛烈而疯狂地波动起来，那股不可遏止的愤怒甚至隐约影响到了苏珊黛的神智。
……那属于最初之神弥斯奇克部分的力量，因这简单的触碰而感到了冒犯。
那岂不是说，这位女巫半神真的能威胁到最初之神？
苏珊黛压下割裂的情绪，坚定地望向赞娅，用眼神传递出类似于“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都完全不必理会我的反应，请尽管继续下去”的意思。
“嗯，当然。”赞娅没什么意外地回答：“不过，祂的愤怒也并不会影响你太久，很快就能结束了。”
苏珊黛眨眼：你怎么知道祂正在我的本源中大发雷霆？
“祂当然会觉得愤怒，因我触碰到了祂给你设下的封印。神祇的骄傲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亵渎？”
赞娅的指尖浮现出一抹金色的光芒。那光幻化成古老而神秘的文字，没入苏珊黛的眉心，又没有什么波动地继续说道：
“你的存在与世上的神话生物都不同，因此，你注定不具备天赋能力。
“但是，既然身为权柄的你已经拥有了意识与本源，那么你就应当可以借用灵性催动魔法。而你从始至终无法使用魔法的原因就是——
“早在你最初独立存在于世上的时候，那位古老的存在就已经在你的本源中设立封印。祂担忧你获得自主意识，却又为了复生计划无法杜绝，只得另辟蹊径，从根本上彻底杜绝了你使用魔法的可能性。”
苏珊黛听得茫然：女巫的天赋不是通灵吗？就算眼前的女巫半神赞娅已经掌控了预知天赋，竟然能知悉这种古老的隐秘，就连存在于她本源中的封印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可是最初之神留下的封印，无论怎么想，都必定与神话纪元流传的封印不是一个位格……就算能够预言出封印的存在，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触碰乃至尝试解除呢？
“嗯，我对封印的研究很有限，那当然不是我的强项。但是……”
赞娅的面容藏在黑色的兜帽阴影中。苏珊黛看不清祂的表情，却能敏锐地觉察到祂的语气变得有些柔软，就像是轻轻笑了一声：
“……我找到了一位很擅长封印的朋友。”
苏珊黛：“……？”
就算苏珊黛满肚子好奇，赞娅也不再继续对此做出解释。更多的金色的力量渗入苏珊黛的本源，蕴含着神秘力量的文字在她的皮肤上浮现出来，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苏珊黛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锋利而无形的东西正在缓慢渗透进她的本源，又有什么与生俱来的束缚被挑动触碰——那是她从未察觉到的封印。因为苏珊黛对于魔法与生俱来的不亲和，导致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在她的本源中竟然存在着这样诡异的东西。
随着阻隔魔法的封印逐渐松动，在苏珊黛的本源中迸发的、属于最初之神愤怒情绪也随之越发激烈，强烈的波动正在疯狂啃噬疲惫的理智，几乎让苏珊黛无力继续压制下去。
最初之神的愤怒几近沸腾。
祂正在不计后果地从苏珊黛手中争夺主控权。
哪怕无论苏珊黛还是最初之神都很清楚，凭借祂现在的力量，就算夺走主权也只能维持相当短暂的一瞬间，最初之神不可能完全掌控苏珊黛的躯壳，此刻的祂只是残损的神识，根本无力真正抹杀苏珊黛的存在。
可是，最初之神的位格远超半神之上。哪怕只是被夺走一瞬间的神智，也足够那位古老的神祇做出很多事情……
“……”
意识正在逐渐失控……
苏珊黛想要将自己的状态告诉赞娅。
她本能地不愿让赞娅直面那位诡谲狡诈的最初之神，但她根本无法开口说话，赞娅的噤声封印仍在限制着她的言语能力。
疲惫的神智无法坚持太久，苏珊黛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吞没，被最初之神夺走掌控权。
不行……
她最后想要动动手指，想要为赞娅做些什么。
但是她已经做不到了。
意识瞬间断裂，苏珊黛像是一艘漂浮在海洋之上的小船，被最初之神天翻地覆般的怒涛覆盖，卷进深不见底的汪洋之中。
……
失神的时间并不算漫长，就连投射在桌子上的夕阳都没有偏转。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苏珊黛此刻的状态几乎称得上糟糕透顶，最初之神只会比她更差，能够抢走一瞬间的掌控权已经是那缕神识利用位格压制的结果，祂还没办法从苏珊黛的手中完全夺取主权。
尽管如此，在苏珊黛睁开眼睛的时候，依旧觉得自己煎熬得像是度过了千万年。意识被彻底夺取的失控恐惧实在无法以言语形容，就像坠落和淹溺。
苏珊黛来不及确认自己的状态，急切地望向站在她身前的赞娅：“你——没关系吧？”
赞娅摇头。
没有被最初之神伤害到就好。苏珊黛松了口气。
但是只松了一半就憋了回去，她很快惊讶地瞪大眼睛，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噤言封印……？”
赞娅将手拢回宽大的黑色袍袖中，理所当然地回答：
“被那位神祇冲破了。”
那其实只是个简单的限制魔法，连女巫幼崽都能解开。苏珊黛无法解除只是因为她不能动用魔法力量，若是换成最初之神的位格，噤言魔法就像莎草纸一样不堪一击。
苏珊黛立刻又紧张起来。
噤言封印都被冲碎了……
岂不是说明，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个短暂瞬间，最初之神还是对赞娅说出了什么东西？最初之神弥斯奇克可是位格最高的神祇，随便说出什么古老而不可知的隐秘，都能轻松地将赞娅污染……
“祂做不到。”
“咦……？”
“不必在意那些事情。”
赞娅并没有为苏珊黛失去神智的瞬间做出过多解释，而是继续转回正题说了下去：
“这次与你争夺意识，会让祂因受创而沉寂百年以上。
“这是命运留给你的一线生机，而你则需要利用这次机会，将那沉睡在你本源中的古老意识抽离出来，以你自己的身体将祂封印住。”
既然最初之神想要借用“新生”权柄实现复生，那么祂必然会在不引起苏珊黛警觉的情况下，将自己的意识逐渐转移到苏珊黛的本源中。只要因某个契机被触动，就能顺利夺取苏珊黛的本源，顺利完成复生。
这个“契机”或许是与其它权柄的接触，又或许像苏珊黛先前经历的那样，直接接触了承载着最初之神力量的石板，于是就强行唤醒了沉睡的神识。
因第七权柄本就是最初之神的一部分，苏珊黛无法将这神识彻底割裂分离。
所以，赞娅给出的方法是，将最初之神的神识从本源里抽离出来，再封印进苏珊黛的身体中，让祂再次恢复先前的沉睡状态。
这当然是治标不治本的笨办法。
就算此刻的赞娅与苏珊黛能够将本源中的神识全部封印，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之神的力量依旧会逐渐回归到祂为自己预备的“新生”中。
祂必定会一次又一次地在苏珊黛的意识中苏醒。苏珊黛能够做到的，只有时刻警惕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一旦察觉到就继续将祂封印，让最初之神的意识永远保持沉睡。
很麻烦。
但是对苏珊黛而言，已经是相当难得的出路了。
就算是赞娅也无法提供一劳永逸的方法。苏珊黛是最初之神早在数千年前就布置下的复活计划，她阴差阳错地获取自我意识已经是侥幸，至于想要摧毁那位古老神祇的全部谋划？
身为女巫半神的赞娅知道，无论是祂自己还是苏珊黛，暂时都还做不到。
何况……
“你曾直面过命运。”赞娅肯定地对苏珊黛说。
命运，那块藏匿在破旧神庙中的石板……苏珊黛思忖着点头：“是的，但是我没有解读它们的能力。”
“没关系，那足够让你不至于被我所说的话语污染。”赞娅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波澜：“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命运的趋向是权柄归为一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能够同时融合七种权柄的存在……唯有那位古老的最初之神而已。
苏珊黛喃喃自语：“所以，命运会促成权柄合一，让祂由此复生？”
难怪，难怪弥斯奇克在不久前还告诉苏珊黛，说祂已经“利用了命运”，原来只要与命运设立相同的终点，命运就会催动整个神纪来帮祂达成这个复生的计划……
等等。
苏珊黛忽然意识到，她似乎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既然命运会促成祂的复生计划，那么，想要阻止那位古老神祇复生的我们，岂不是……？”
赞娅颔首：“是在背逆命运。”
苏珊黛：“？”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震惊于这个难于登天的目标，还是该震惊于赞娅平静得像是介绍天气的态度。
赞娅理所当然地用上了类似鼓励的语气：“你能做到的。”
苏珊黛愕然地指了指自己：
“我吗？”
阻止创世神祇的古老计划、封印最高位格的神识、在与世界命运相悖的道路上发足狂奔……真的能做到吗？
前所未有的，苏珊黛对赞娅的话语感到了深深的疑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