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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逆盗者 ...

  •   那老板捧着银两咧嘴,笑容灿烂,“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马车停在路口,陆予辞放下缰绳,将两袋板栗送至苏浅浅,“昨日害郡主扫兴,今日陆某在此赔不是了。”

      他说完示意那几名黑蟒玄卫,“小公子要我带给你们的餐食在车上,掀帘后右边的,别拿错了。”

      玄卫尚不敢动。四皇子身边做事,向来没有中截休整的时候。今日虽不算大事,但他们始终不习惯主从同行共食。

      苏浅浅识得他们心头的犹豫,送出鼓励的目光,“任务已经结束了,他接替你们,去吧。这算命令。”

      黑蟒玄卫再顿了顿,面面相视,片刻后才分向取食。

      苏浅浅的肚子霎时出声抗议,陆予辞伸出胳膊作了个“请”势,“回吧郡主。”

      她抿抿嘴,提步的样子有气无力,陆予辞将马车再往前拉了几步。

      等到苏浅浅掀帘而入,陆予辞翻身上架,示意几名玄卫,“别跟了,各自休息片刻再回来吧。今日辛苦了。”

      马匹转向,苏浅浅却发现板上还有数只热气腾腾的盒子,似曾相识的香味勾起味蕾,她不由得发问:“你这马车里放的,怎么都是我在集市上买过的小吃?”

      陆予辞放慢速度,保持马车的平稳,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郡主今日为何在高府留了那么久?”

      苏浅浅弱了些声,听得出来确实乏了:“对付你们这些老狐狸,不耗时耗力怎么行?”

      陆予辞笑答,“要跟他比,我可不算老。”

      苏浅浅连塞三颗板栗入嘴,再饮了口清茶,食物在嘴里含着,声音糯了些,“是是是,年轻力壮的少狐狸。”

      木板宽处太短,苏浅浅索性席地而倒,拿出怀里记录的纸张,放松了双腿。

      “我已照郡主的吩咐,先去仙香楼,再往城防查了人员录册。因南郊柳氏面具失窃,城卫那边人员出入,都得捏脸自证。若有蹊跷,当立刻上报小奇。”

      “那舞客居......”
      “景大侠也查过了。”

      苏浅浅松了口气,舞江城贸易买卖以茶叶出城、麦米进城为主。因起势山地,茶树繁盛,茶叶供应量大;泉水能从山林取得,几乎自产自足;良田不多,除去饭食必需,酿酒所需麦米杂粮得靠外城输送。

      如今查得严,但城守效率不容忽视,大宗买卖进出城门是最好的掩护。

      舞江城商贾都是以地缘抱团买卖,新一批茶叶明日出城,后日还有麦米杂粮进城。若真如他们所猜,这会是极其重要的线索。

      “听你的意思,云崖另外几人已没有嫌疑了?”

      “不好说。但如今看来,这个李宸骁确实最有问题。”

      马车里隙隙有纸张摩擦的声音传出,苏浅浅原想借着月光再瞅瞅,可人一躺下,这身体的倦意就挡不住,才瞧一会儿,她的眼皮就沉得抬不起来。

      “我累了,这些是高天海所述的高府产业流水账。字儿丑那个是我写的,端正些的出自他管家之手。你自个儿拿去看。”

      陆予辞展开纸页。与规整的几张记录相比,苏浅浅那份乍一眼是稀里糊涂、龙飞凤舞,边边角角什么都记。实际该有的人物、事件、时辰、甚至关键点都密密麻麻地留有痕迹。

      他捻着纸张心头默数,三个时辰多,竟让这寒云郡主足足写了十二张纸,这速度甚至可与衙门多年书吏的笔法相提并论了。

      陆予辞甚至都能想象出高家众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场景。

      随机应变,敢闯敢试,大智若愚,苏浅浅还真是时不时给人些意外的惊喜。

      沉静的呼吸泄到耳畔,陆予辞下意识偏头,车帘将内里挡的严实。

      这么快就......睡着了?

      马车循循到了陆府门前,守卫欲行礼,陆予辞抬食指噤声。他再侧身掀帘,月光落到苏浅浅娴静的脸上,皎洁轻柔。

      当真潇洒,竟就这样席地而睡。

      陆予辞低声吩咐守卫,“去后院帮我开门。”

      流泻的月色静谧安然,马车又掐着节奏转了方向。陆府后院的门稍窄,陆予辞费了好些力气才将马车悠悠稳稳地送进去。

      守卫上前,“公子,郡主的房间在四角廊内,这马车恐怕......”

      “去找夫人拿上好的棉絮枕套,送到柴房门口。”

      守卫点头。后院至柴房的路没有石阶,马车可以平稳通行,虽是烟火气味多了些,但尚有一隅可作挡风之处。

      大公子原来是这个打算。

      醉梦阁外,景遥藏在暗处盯守至三更,居室灯火一盏接着一盏灭。黑暗渐沉,敏捷的人影自二楼窗口跳出。

      起先他并不在意,只打算示意随从兵员跟上。但当那人腾空之影落在月光之下时,景遥怔住,按回兵员,提起长剑自己追出去。

      夜深露重,舞江城郊。景遥独身一人,四周静得只能听到他微促的呼吸声。

      跟丢了么?

      凉风侵袭,月影在野潭表面摇曳,推出层层波纹。半截银刃逆风切来,景遥侧转左身躲过,右手握剑趁势反击,那道黑影像是早有防备,虚晃一招后并不恋战,抛出雾弹后再掷三枚银针,景遥轻易避开。

      冷风啸啸,雾散顷刻,但方才那人已不见踪迹。

      景遥紧紧攥着三枚银针,那双黑面凌厉的眼睛虽只是一瞬而过,却让他心头猜测更清晰了几分。

      但......怎么可能......六年前,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远处巨石下,同样黑衣蒙面的女子等候多时:“那个人就是江湖第一无名剑剑主景遥?”

      “听上去怎么有些倾慕?”男子神态不屑,伸手一勾就将那女子揽入怀中,声音玩味,“不怕我吃醋?”

      女子低眸一笑,尖头珠钗瞬间就抵到他左胸,“不过就睡了你一夜,还立起贞洁牌坊纠缠不清了?”

      男子闷闷笑出声,无谓胸前利刃,俯身落到她耳廓,语调暧昧:“可我总想睡回来怎么办?”

      珠钗欲往前,宽阔的男子掌心一下就将她手腕锢住,“楚、儿......名字如此楚楚可怜,怎么心就这般狠毒?”

      楚儿丝毫没有搭理的意思,收钗轻轻一挣,男子就松开了她。

      “用藏了六年的命去补这条面具的线索,你可真是个疯子。”楚儿离开的身影利落干脆,“想如何发疯,没人管你,但不要影响伍肆。”

      左胸的衣襟破开洞隙,男子只拨弄着指头冷笑。黑夜寂然无尽。

      城主府。

      打鸣的公鸡赳赳昂昂,苏浅浅醒得比太阳更早。

      灶米饭香从梦里一直闻到了惺忪睁眼,她下意识抽出胳膊伸懒腰,指尖却碰到了绸质阔布。

      隐隐的光线从帘缝落入舆内,苏浅浅定睛,后腰撑着身子立起,棉枕却顺势滚到车厢之外。

      碎花蚕被将她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倒是昨夜迷迷糊糊,只感觉床板太硬,她胡乱薅起被褥就酣酣入睡了。苏浅浅左右蹉动着掀扯好几次,才把双腿彻底解放出来。

      后半夜竟能蜷成刚才那副模样,她稍稍苦笑,硬是对自己生出了几分钦佩。

      不过......这一没喝酒二没吃药的,按理说马车过长街到陆府的动静,她不该睡得那么沉啊?

      难道——

      低低的轻笑声从背后传来,苏浅浅扭身作防,却只撞见了陆予辞勾起的嘴角:“郡主还真是随时随地,想睡就睡呢。”

      苏浅浅并无太大反应,只是反问:“你给我盖的被子?这里是......”

      她蹭身跳至马车之外,陆府后厨炊烟不断,陆予辞解释道,“郡主昨夜睡得太沉,是夫人吩咐婢女送来枕被。”

      苏浅浅将信将疑,冷不丁抬头问:“你昨夜......那些糖炒栗子呢?”

      “过夜口感稍褪,今日再买就是。”

      苏浅浅心有不愿,昨夜她刻意先吃的去壳那份,就是想把带壳的留到今日。饭食料材虽非稀珍昂贵之物,浪费却也可惜。

      “你扔了?”

      陆予辞笑,“今晨膳食有一道,名为栗子山药粥。”

      苏浅浅脸色和悦许多,攥着纸页欲回房,低眸的一瞬间即察觉另有旁人的目光。轻功循着那位置撵出去,视野所见却空无一人。

      是错觉么?

      陆予辞不急不徐地跟过来,苏浅浅问:“你方才可察觉有人在此?”

      陆予辞摊手摇头,苏浅浅也没再深问,径直回房。柴房后的男子轻轻松了口气,攥着无名剑的手心微微发汗。下人拉着新收的柴火从后门进来,“景公子起得这么早?”

      景遥微笑点头,趁着天色还未通明,悄悄摸回房中。

      陆予辞跟在苏浅浅身后,路过那间新住人的客房时,女子饶有深意地将眼神停留片刻。

      “郡主与那位景大侠,以前认识?”

      苏浅浅略琢磨了下他说这话的意思,“方才在后院,你看到那人是谁了?”

      “这两个问题能连到一起,看来郡主心里是有答案了?”

      真的是他?苏浅浅心疑,可他为何要跑?

      “什么答案?你别在这绕,”苏浅浅加快步子。陆予辞挑眉,“郡主还不知道吧,这间房里住的是景大侠。”

      苏浅浅象征性地回头再看一眼,也没多说。陆予辞笑而不语。他在柴房门口的树上挂了一晚,那位江湖第一剑客自凌晨起,同样也在后厨的壁角守到了方才。

      行至房前。
      粉色的鲜花盆栽摆了两排,苏浅浅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才几个时辰不见,这......这还是她住的那间屋吗?

      “陆予辞?”
      “在呢郡主。”

      苏浅浅左腕落到腰间,“这些是你做的?”
      陆予辞不置可否,半眯着眼笑,“郡主不喜欢?”

      “你家的走廊想怎么摆,跟我的喜好又没关系。”苏浅浅上前推门,“事不宜迟,我换身衣裳,你——”

      “用完早膳再走吧,”陆予辞站在槛外答,“郡主昨夜胡乱应付,现在不饿?”

      苏浅浅拧眉,最终仍是没让陆予辞在餐堂慢条斯理地坐稳一炷香时间。而陆奇和景遥同样没有在餐桌上出现。

      这是命案发生后的第三日。

      苏浅浅问陆予辞:“消失在醉梦阁里的李宸骁,就只是个偷了面具意图买妓的无名小贼?”

      “或许不是,”景遥从左侧转角行至陆府门口,眼窝稍深,“昨夜我蹲守醉梦阁,追一鬼鬼祟祟之人至城郊,交手中,发现他的身手很像一个人......但他的死讯已在江湖上传了六年。”

      苏浅浅脱口而出,“函峪关第一逆盗,残刃宿霄?”

      景遥默认。

      函峪关位于祁国边境,地接荒漠,关中原本民风彪悍,可因为十年前祁越两国大战,祁国吃败,关内青壮死伤惨重。而祁国元气大伤,无暇顾及边境,渐渐地,流寇四起,函峪关也成为了祁国近年最难治防的边陲之一。

      而宿霄之所以有残刃逆盗之名,乃是其惯用一把断刃,在有名远扬之年,无论善恶是非,都只偷官家的东西。再后来,也就是六年前,传言宿霄欲盗函峪关关内川薪县新任县主府邸,却被官兵活捉,咬舌自尽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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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逆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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