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轻狂惨绿少年》沉疴难愈

54、番外 大合唱之公开处刑的《长城谣》

　　到底是谁干的？

　　顾一川是怎么也想不通，区里的中小学大合唱竞赛，他们扎西村学校选送的会是《长城谣》。

　　更没想到的是，经过了叶寒声的教导之后，他们明明已经改过来了，但唱到第二段的时候又变回去了。

　　整个学校的孩子整齐划一的唱着跑调的《长城谣》还一个一个神气实足的站在那里，特别有自信，觉得他们一定是一等奖！

　　这是大合唱吗？这明明是对他顾一川的公开处刑。

　　从第二段开始，下面观众就开始乱了，从窃窃私语，到明目张胆的哈哈大笑，简直不知道多欢乐。

　　他们学校唱了多久，观众们就笑了多久，有的甚至捧着肚子笑得滚到椅子下去了。

　　场面一度无法控制。

　　关键是后来他们还真拿奖了，一等奖！

　　他都不知道评委是怎么想的！

　　是好听的声音听多了，所以走调都成了另辟蹊径？

　　最后，他把所有学生召集起来，一通生气：“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的，顾老师。”最小的卓玛低着头小声说，“我们唱到后面就忘了叶老师教的了，就习惯唱顾老师教的这个。”

　　“行吧，你们都出息了，不听话了。”顾一川气得像个窜天猴，这会儿恨不得一阵风吹来把他收走。

　　叶寒声笑着按住了顾一川的肩膀：“行了，别气了，这不是得奖了吗？说明你这曲谱得很不错，得到区领导的肯定啊。”

　　“我……”顾一川张口结舌，他居然觉得叶寒声说的很有道理，“行吧，夸你们两句。挺厉害哈，第一名。回家烧红烧肉奖励你们。”

　　“耶！”果然制服顾老师，只需要一个叶老师就够了。大家挤眉弄眼的互相暗示着。

　　两人走在最后，看着学生们连蹦带跳的憧憬着晚上的红烧肉，不由得相视一笑，现在的生活实在是令他们满足。

　　上了车两人挑了最后的位置坐下，顾一川便钻到叶寒声的怀里去了。

　　“川，这么多年，你后悔过跟我在一起吗？”叶寒声捏着顾一川的耳垂轻轻捻着。

　　“哥，你别怪我。其实那个时候，我想过放弃的。”顾一川犹豫了一下说，“那个时候，真的受了太多的委屈了，身上又疼。”顾一川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胳膊，“从小到大没那样过。我那时候挺怕的，也挺绝望。

　　想要放弃，但又舍不得，实在寻不着出路了，就觉得干脆死了算了。”他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声。“年轻的时候好傻。”

　　“后来不是没死成嘛，其实就怕死了。他们把我弄上来，我妈抱着我哭，我姐第一次狠狠给了我一耳光，我心里就后悔了。所以我妈要隔开我们的时候我就没吱声。”

　　“那时候脑子里就剩下了一个念头不能死，但又觉得两人在一起就没活路。”

　　这话扎着叶寒声的心了，他手紧了紧怀里的人。

　　“但我这个人吧，我妈说的，记吃不记打。等风浪过了之后，我又想你，想得受不了，怎么也迈不过去了，于是背个包想去拉城朝圣，看看活佛能不能救救我。”他调侃着说，“但是走到这儿，看到这些连一双整鞋都穿不上的孩子，突然觉得什么活佛，什么朝圣都是假的。

　　不如就在这儿教他们念书。当时就觉得，你不管在哪里，肯定也得报效祖国。那我也报效祖国是不是就约等于跟你干了同一件事儿。能离你近点儿。”

　　他将身上的羊皮袄子紧了紧，往叶寒声的怀里缩了缩。叶寒声便习惯性的呼撸着他的头发。没多一会儿，叶寒声就听到了熟悉有规律的鼾声，听到这声音叶寒声的心也安宁了下来。顾一川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呼撸毛就会睡着。

　　叶寒声每次看到顾一川沉沉在自己怀里睡着，都觉得生活并没薄待他。十年风雨所见仍是所爱，足矣。

　　晚上回家，叶老师掌厨，猪是六爷杀的，没一会儿就弄得挺干净了。藏区吃的藏猪，味道比普通猪肉要香太多，叶老师端着大盆大盆的红烧肉，溜肥肠，炒猪肝出来的时候，孩子们的口水都快流一地了。

　　然而没有人争抢，大家自觉的排好队，小的在前面，大的在后面维持秩序，并且照顾年纪小的孩子别把菜洒了。

　　没一会儿就分干净了几大盆子菜，大家吃得脸红扑扑的，一个一个嘴唇上还留着油光。

　　女孩子们互相给对方看，这油光像不像城里人擦的口红。男孩子用袖子抹嘴上的汤汁，大家天真灿烂的笑着。

　　叶寒声突然想起前几天顾妈妈跟他聊关于让他们收养一个孩子的事情。

　　“我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封建思想，就是觉得你们俩总有一个要先走的。你要知道死亡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年纪大了，一个人独自奔赴死亡。谁也不知道那种独自一人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死的日子要怎么熬过去。你看妈妈有你们在就没有那样害怕和难过。热热闹闹的每一天，哪天我要走也会有你们守着我。不需要我在孤独中一个人面对。”

　　这段话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他其实明白，顾一川比他年纪小，而且他还曾经经历了有毒作业，大概率是他先走的。他可能会幸福的在顾一川的怀里死去，那剩下的顾一川呢？他要怎么办？

　　可即使是这样，他仍旧不想要孩子。不是他自私，而是他和顾一川都不知道要怎么当好一个爸爸。实在不知道如何去负担一个孩子的未来。就如同叶晋和张芳年一样，他们也不是好的家长。口口声声为了他好，可是在他们身边，他并不觉得快乐。

　　相反最快乐的时光是决定要背叛他们和顾一川在一起的时候。

　　看着远处端着一碗他特意给做的水煮肉蹲在地上整张脸埋在碗里吃得正欢的青年，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今年送毕业生时候的情形。

　　帮孩子们整理书包和作业的时候，他一个一个清点人数。

　　突然起了意嘱咐这些孩子们：“以后要是叶老师不在了，你们有空记得时常回来看看顾老师。别忘了他。”

　　结果大家都笑了起来：“叶老师，今天早上顾老师也这么嘱咐了我们一遍。你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嗯……怎么不算呢。”叶寒声矫情的笑着说。

　　大家搂在一起哈哈大笑，然后说：“老师，你放心吧。我们都约好了，等以后学有所成，我们一定会回来建设扎西村，会回来继续教这里的孩子读书的。也会回来给你们养老的。”

　　“对，我们都是你们的孩子。放心吧，阿爸。我们会回来的！”孩子们异口同声的说。

　　叶寒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不由感叹是真的老了，人老情多最容易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