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喜鹊只报喜》钟鱼曦

2、第二章

　　赵琼鹊的父亲是户部侍郎，除户部以外，还有吏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其中吏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核、升降、勋封、调动等事物。

　　今日这场女眷宴会，吏部尚书的夫人也会在场。在京朝臣每年一小考，每三年一大考，吏部胡尚书的夫人通常会在此期间避免参加任何京中女眷的小聚。

　　然而今年碰巧胡夫人的娘家，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舍老太夫人喜添金孙，如此情况，胡夫人必定不会缺席。

　　赵夫人雷氏在马车上给赵琼鹊讲京中诸多勋贵，十三岁的赵琼鹊用自己仅有的认知试图理解母亲说的话，母亲讲话丝毫不客气，等到讲完一遍，回头注视她的时候甚至还温柔地问她，记住了没有。

　　赵琼鹊艰难地点点头，雷氏看出了自家女儿的困境，笑道：“只听一遍自然不会懂，接下来剩余的路程足够我讲第二遍，到了舍府你必然有离开我单独行动的时间，届时就是这些东西派上用场。”

　　自由活动？赵琼鹊抓住关键。

　　“不要怪为娘讲的太快、太多，为娘没有要求你全记住，你只需要尽心去记你能记住的。”母亲掸了掸袖子并不存在的灰，慵懒的说道，“你得习惯适应瞬息万变的局势，至少为娘告诉你的都是真的，而外面的虚假还需要额外费力去破除。”

　　舍府今日果真好生热闹，各家华贵的马车停在府邸门口，达高显贵的女眷络绎不绝地进入舍府。她们来的似乎有些晚了，由侍女引入庭院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一会儿。

　　舍老太夫人喜得金孙的满月酒，只见最中间的老太夫人旁边抱着一个小婴儿，正在进行满月的仪式，赵琼鹊的席位在母亲旁边，随母亲一同看完了“抓周”仪式。

　　那小孩在一堆东西里徘徊，最终拿起了一把匕首，场面在那位金孙抓住匕首的瞬间有些沸腾。

　　听闻那是当年舍老太夫人陪丈夫出征战胜归来时先帝赏赐之物，对于她这样的身份，那金孙选了这把匕首无疑把宴会的气氛推向了一个高潮。

　　等到宴会推杯交盏进行到一半时，母亲对她说：“单独去走走吧，不用管我这里。”

　　赵琼鹊听了母亲的话，带着沐春离开座位开始在舍府里四处游荡，起初和沐春沿着宴会中心打转，那里的宾客大都觥筹交错、无暇分心，她从旁路过。

　　等到走出一点距离的时候，看见不远处一群与她年纪相仿的孩童聚在一起不知道干什么。她走过去凑热闹。

　　走进了听见她们的声音，原来竟然是在吵架。

　　“你这算什么？我哥哥孔武有力，力能扛鼎！你哥哥行吗？”

　　“力能扛鼎又如何，空有一身蛮力，我哥哥是周夫子门下最得意弟子，周夫子都赞我家哥哥资质不凡，有文曲星下凡之姿。”

　　“周夫子？全天下只有一个周夫子，只在皇宫教太子殿下，传闻他从不轻易收学生，你哥哥又是何人？莫不是被不知道被哪个姓周的穷酸给诓骗了去！”

　　“呵，那也比只会舞枪弄棍来的厉害，因为自己眼界浅薄就胡乱猜测自己不会也不拥有的东西，简直如井底之蛙一般鄙陋愚蠢！”

　　赵琼鹊闻言心中一片震撼，好生伶牙俐齿的两个丫头，比她自家姊妹嘴毒了不知道多少。思及此，她忽然觉得赵寒烟和赵凝芙平日可爱了不少。

　　“你！”那位说自家哥哥力大无穷，身着绿色罗裙的少女果然震怒，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就被从另一条小路传来的声音和止住。

　　“听筠！”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紧接着那人从小路跑到绿萝裙少女那里，“你怎离开外祖一个人跑出来了？”

　　绿裙少女与其交谈一番，皆被此人用眼神震慑回去，使其不敢发声，一点没有刚才嚣张跋扈就要与人打起架的嚣张气焰。

　　“哥哥！”绿萝裙少女着急的拽着那人的衣服，而那位比在场年纪都大的少年，原来就是她口中“力能扛鼎”的哥哥。

　　“小妹年纪尚小，童言无忌，惹得诸位小姐不快，仲简在此赔罪，宴会已过一半，还请注意时间。仲简带小妹先行一步。”

　　南仲简扯着不情不愿的南听筠离开了，赵琼鹊听母亲提起过当今最负盛名南大将军，刚才听到二人的名字时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目送二人离开，赵琼鹊还在想那位少年的身形虽不瘦弱却也不像力能扛鼎之人，结果一转头就和刚才吵架的另一粉色罗裙少女对视上。

　　那粉衣罗裙少女双手抱胸，神色中高傲睥睨，一点也不像被南家身份震慑了的样子，赵琼鹊心中有一个猜测。

　　“你方才在此看了多久的戏？”

　　“不多久，原本只是路过，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还有几分不知所措，于是没有上前打扰。”赵琼鹊说得坦荡，神色平常，两句话抹平了她看戏的事。

　　“舍府后院从不轻易让外人进入，今日宾客众多应该是仆人疏忽了才放你进来。前面的路没有你该去的地方了，这里也本不该你路过。无论你是哪家的小姐，奉劝一句，回去吧！”

　　说罢，粉衣少女从另一条路离开，那条路就是她说赵琼鹊不能深入的路，加上刚才两人吵架的内容，这位粉衣少女应该是那三位公主中的其中一位。

　　今天也不知道是撞大运还是倒大霉，接连碰到了两位身份不得了的人物。

　　“小姐，我们就这么回去了吗？”沐春跟在她身后问。

　　“不然呢？”赵琼鹊停下来回头反问沐春，“那人说宴会快要结束了，我们回到母亲身边等着吧。”

　　回到宴会，赵琼鹊刚一落座母亲就笑着回来了，对着她说：“鹊儿，舍老太夫人刚知道你琴艺好，想请你抚琴呢。”

　　赵琼鹊看见母亲身后还有一位她不认识的年轻美妇人，心中对母亲的疑问咽回肚子里，跟着母亲到了宴会最中心的台子上。

　　这里摆着一架琴，台上除了她和琴别无二人，这里正对着舍老太夫人对面，抬头就能看就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四周逐渐有人被台上的人吸引了注意，纷纷看过来。

　　坐好，抚琴，一首悠扬的曲子从指缝缓缓流出，如痴如醉，引人入胜。忽然琴声急转而下，有破竹之势，恍若在战场上争斗，此时赵琼鹊已经找到了最佳状态，沉浸在乐曲中。

　　像平日师父里教的那样，她飞快地拨动琴弦，犹如兵器铿铿锵锵的声音，这首曲子是有名的贺曲，也是检验琴师技艺是否高深的标准，赵琼鹊喜欢这首曲子最难的那部分，每当弹奏时她感觉除了她和琴，世间万物都归于虚无。

　　一曲终，赵琼鹊抬头起身，众人视线追随着她的动作，场上此时无一人出声。

　　一曲名动京城。

　　“好啊，赵夫人的女儿琴艺卓绝，老身都听出来了。”说话的是舍老太夫人，旁边坐着的是赵夫人雷氏，刚才一直看着女儿弹琴，现在叫人把自家还在无措发愣的女儿带下去，回头对舍老太夫人笑道。

　　“得您夸赞了，小女献丑，还需多加练习。”

　　赵夫人和舍老太夫人这边寒暄着，旁边的胡夫人插不上话却也想起了刚才卓异不凡的琴声，那小姑娘是户部侍郎赵俊生的嫡女？想起夫君常说那赵侍郎在朝堂上不苟言笑，公私分明的行事风格，这样的人居然也有那样可爱的女儿。

　　回府的马车上赵琼鹊想起刚才胡夫人看向自己的视线，她虽然才十三岁，处于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但是胡夫人溢于言表的注意却还是能察觉的。

　　赵琼鹊一时想的太入神，没有注意到从上马车到现在都没有人说过话。

　　“鹊儿，你今日弹得曲子一鸣惊人，往后就有了进入贵女圈子的角色。大家谈起你来总会问今日弹奏的人是不是你。”

　　母亲轻微含笑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在赵琼鹊的眼里，母亲现在的状态很温柔，好像她弹得那首曲子做了什么事让母亲感到安稳。

　　“那我以后勤加练习琴艺，弹给他们听？”赵琼鹊问自己母亲。

　　“那倒也不必，你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只是琴艺相当于与你捆绑在了一起罢了。继续以前的练习就好，不用做额外的事。”母亲说。

　　赵琼鹊应道“哦。”她缩回马车的一角，隐隐的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感觉母亲有有深意，但她又品不出来。

　　这天，父亲下了朝，赵琼鹊原本是来门口迎接爹爹，结果他们一下马车她看见了爹爹身后的萧宇哥哥，赵琼鹊很是高兴，萧宇哥哥是她认识的所有人里最会玩的人。

　　“爹爹！萧宇哥哥！”

　　“鹊儿啊。”赵俊生刚下了朝回来，脸上还带着上朝时的严肃，见到自家女儿的时候立马全都化成褶子，笑着抱住自家女儿。

　　目睹这一切的萧宇在后面啧啧称奇，不苟言笑的姨夫是女儿奴。

　　赵俊生还有事情要忙，就让萧宇带着她家女儿玩，现在这里只剩下她和萧宇还有几个仆人，赵琼鹊等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扭头去看萧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