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半生》余桦

5、定义心动

　　小学六年的时光转眼就过去了，12岁的我似是比同龄的小孩要成熟些许。我直升了学校的初中部，按规定，周一到周五需要住校，这对于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开学第一天，我便嗅到了自由的味道，班里的同学都是全新的面孔，紧张和局促都抑制不住我的兴奋，至少每周一到周五，我可以不受父亲的压迫。
　　父亲本是不满意的，像是囚禁多年的牲畜突然挣脱了绳索，不受他的控制了。可始终抵不过规定，也就让我去了。
　　中学和小学的教育方式有了很大的变化，开学第一天老师便将我们分成了小组，同学们都依次做着自我介绍……
　　“我叫林二月……希望能和各位成为很好的同学、朋友…”紧张的情绪使我忘了许多想要说的话，结结巴巴，有点不知所措。
　　台下响起了络绎不绝的掌声，使我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自我介绍还在持续着……
　　听着有些无聊了，转头看了看同桌，自从分组以后，便没认真的关注过我的同桌，听自我介绍的时候，记得是叫罗笙，名字挺好听的，坐在我边上比我高了一个头，“这个男生吃什么长大的啊，居然可以长这么高！”心里似是有点嫉妒他的身高，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也要长这般高。再仔细一看他的脸，有着长长的睫毛，高高的鼻梁，自然上扬的嘴角，轮廓分明的下颚线，一副黑框眼镜并没有遮挡住他的容颜，更像是点缀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文静、温柔。阳光透过窗户映射在他的脸上，洁净的脸庞泛着些许红润，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干净，清透。我似是被这青涩干净的模样吸引住了目光，不经有些出神。
　　“你一定要这样盯着我看吗？”他的声音宛如沐浴着阳光的春雨，温柔绵长，刻意放低的声量，使得他的声音更加清脆静谧。
　　我一时竟慌了神，不知所措的转过头去，竟莫名的有些害羞。
　　“不好意思，发了会儿呆，我不是故意盯着你看的……”说完便有些后悔，心想“怎么越描越黑啊，看着他发了呆，不就是故意盯着他看的吗？林二月啊林二月，怎么这么没出息啊，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吗？至于这样吗？”
　　罗笙似是察觉到了我的尴尬，笑着用手扶着头望向我，“你是叫林二月，对吧！我叫罗笙，以后咱俩就是同桌了。多多关照咯！”罗笙向我伸来了另一只手。他手背的肌肤白皙细腻，手指修长流畅，指尖的指甲被修整的干净整洁。
　　我故作轻松的伸出手回应他，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那就多多关照了！”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喜欢，只记得认识他的第一天，阳光映射在他的脸庞，我看着他，红了脸。

　　“林二月，你家是住在学校附近吗？要不周末放学一起回家？”罗笙一边收拾着课桌上杂乱的书本，一边问道。
　　“周末？”听到这两个字，我的身体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这么快就到周末了吗？真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这周末能不能平安的度过，罗笙问要不要一起回家？万一被父亲看见了怎么办？他会不会又要打我？”我的心里泛起了嘀咕……
　　罗笙见我出神没有回答，便用胳膊碰了碰我，“林二月？发什么呆啊？问你周末要不要一起回家？”我回过神来，本想拒绝，却又见他一脸期待的表情，便答应了下来。

　　“回家后，按时完成作业，将课本的知识复习一遍……”老师在黑板上布置着作业，各科作业写满了整个黑板！
　　“中学生压力真大啊，这才七年级就有这么多作业了。”我向一旁收拾书包的罗笙抱怨着。
　　“好啦，别抱怨了，快收拾吧，快放学了，说好一起回家的。”
　　“我竟忘记了和罗笙的约定，只愿我别遇见父亲。”我心里泛起了嘀咕。
　　罗笙的家离我家不远，从学校走没一会儿便能到家。罗笙将我送到了小区门口，“我到小区门口了，你快回去吧，晚了，你爸爸妈妈该担心了。”我催促着罗笙快离开，也许是心里对父亲害怕的本能反应。
　　“那我先回家了，你回家别偷懒，记得完成作业，如果不会做，等回学校的时候，我再教你。”罗笙向我挥了挥手，很快便消失在了街角。

　　罗笙似乎把第一天那句多多关照落实到了现实中的每一处，我太久没有体会到被关注，被关心的感觉了，突然有些贪恋这种感觉，虽然和他才认识不久，可我竟有种得此同桌足以的想法。
　　“还不赶紧回家，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一声熟悉但令人害怕的声音传入了耳朵，回过神来，父亲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前。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离父亲远一点。
　　我不做声，战战兢兢的跟在父亲身后回了家。刚到家父亲便抄起了墙角的木棍，我熟练的跪在父亲跟前，似是已经猜到了这结果。
　　“刚刚那男生是谁，怎么和你一起回来？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小小年纪就开始和男的厮混了？怎么跟你那妈一个德行，跟你说，你妈当年跟我离婚，肯定就是外面有了野男人。”父亲言语轻蔑的说着，辱骂的话在他的嘴里说的如此顺口。父亲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父亲从前只会打我，并不会说出伤人的话。我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父亲，我多想问问他，在他眼里，我是否还是他的女儿。
　　心里痛到说不出话来，可罗笙那样干净的人怎能是父亲口中那样的肮脏，“不是的，他只是我的同学，我们只是顺路罢了，他学习那么好，又怎么会愿意和我这种人成为朋友呢？”这是我第一次反驳了父亲的话，“是啊，我多么不堪啊，不然母亲为何不要我了，父亲又为何会这样对我呢？罗笙的温柔不过是我多贪恋了。“我的内心竟也开始嘲笑起自己来。
　　“竟还敢顶嘴。“父亲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木棍落在我的身上，一下接着一下，奶奶不在家，这次没人能让父亲停手了，我害怕的躲到角落，父亲并没有停手，打的更用力了起来。由于我的顶嘴，父亲似是比以往更愤怒了。
　　“啪……“父亲手中的木棍断了，只试着耳边一股暖流顺势流了出来，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父亲停下来手中的动作，”滚起来，拿纸擦擦。“父亲的声音渐近渐远，听着并不太真切。奶奶在这时回来了，见状骂了父亲几句，听不真切，似是骂父亲是个疯子。父亲并没理会。
　　随后，奶奶将我带去了医院，医生对我的耳朵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从没见奶奶如此担心过，我安慰着奶奶说没事，奶奶握着我的手，眼眶已然湿润。医生说是耳膜穿孔，会影响以后的听力。父亲的最后一下刚好打在了我的左耳，庆幸的是，只打在了左耳。
　　木棍断了，随后的两天也过得安稳了许多。我调整了状态，返回了学校。校门口站着熟悉的身影，身上的疼痛，心里的委屈忽然都消失了。“罗笙。”我快步向罗笙走去，“咯，给你带了草莓味的小蛋糕。”罗笙将手中包装精美的蛋糕放在我的手上。在这之前我只在橱窗里见过如此精美的小蛋糕。父亲从来没有给我买过蛋糕。手中的蛋糕变得越发沉重了。眼泪突然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心想，被父亲打的时候都没有流泪的我竟被这小小的蛋糕惹的落了泪。
　　罗笙见我哭了，有点不知所措，“怎么啦，怎么哭了，是不喜欢这个蛋糕吗？抱歉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草莓蛋糕，我以为女生都会喜欢的。”罗笙焦急的跺着脚，“噗嗤”见他这般焦急的模样，我竟笑了出来。
　　“这傻子怎么那么可爱。”
　　“笨蛋，我可没说我不喜欢啊，只是没想到你会给我带草莓蛋糕，我很喜欢。“
　　“那我就放心了，你喜欢就好，以后我每周都给你带。”是我的错觉吗？在罗笙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竟觉得他的眼里有光，如此的耀眼，照进了我的心里。
　　罗笙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要是他知道我多么多么的不堪，还会这般对我好吗？这个笨蛋总是这么温柔，可我不值得他这般温柔的对我。
　　“罗笙，你知道吗？你就像一束光照进了我的世界，我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世界，可你的出现，突然让我觉得，我本可以活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