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子》晓山塘

4、天下第二（中）

　　五

　　谢英十分失望地走出了赌庄，身后还有好事者喊他天下第一，可是他不想理。

　　首先他觉得天下第一不会这么菜，其次他觉得如果真是这样，师父为什么不早下山做他的天下第一？

　　做天下第一多不好，谢英想着，说不定从今天开始，自己也要被各种各样的人给挑战了。

　　一想到这个，他就头疼死了。

　　不敢有丝毫懈怠的谢英生怕今天晚上就被人给暗杀了，于是到了夜里睡觉的时候，都不敢闭眼，可是一直这么过了十几天，连只苍蝇也没来。

　　谢英有些不明白，然而他现在，困到连走路都能睡着，也没心情思考这是为什么了。

　　他实在是累得慌，于是出门买了一个包子，啃了一半就在路边睡着了。

　　等到意识逐渐清醒的时候，他嗅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于是睁开眼，却看到一个女人。

　　一个年纪轻轻，眸子却沉敛得叫人亏不破深浅，仿佛饱经风霜，举手投足却又都是妩媚的女人。

　　“这是哪里？”谢英坐起来，问道。

　　“听说你在找天下第一？”女人问她。

　　“我，已经打赢他了。”谢英支支吾吾道，“你是来挑战我的吗？”

　　女人忽然笑了，笑得就像被人搔了痒，怎么都停不下来：“我说小娃儿，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那种货色也能叫做天下第一吧？”

　　“他不是吗？”谢英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长长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女人笑得更欢了。

　　“那你是谁？”谢英问道，“既然你这么说，你一定知道谁是天下第一，对不对？”

　　“天下第一啊——”女人抬起头，看着窗外流动的白云，眼里头那些方才还像流霞一样绚烂的光彩，忽然暗淡了下去，“如果我说，天下第一就是我，你要不要和我来打一场？”

　　“你是天下第一？”谢英睁大了眼睛，“可是师父教导我，不可以打女人。”

　　“这不是打女人，是和女人打架。”女人对他一笑。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谢英不解。

　　“打女人，是你明知对方弱小无助，还要欺负她，和女人打架，只是比一比谁的武功更高，这是较量，不是欺负。”女人说道。

　　“是这样吗？”谢英不是很能听明白她的话，可还是点了点头，“那就打一场。”

　　六

　　这一场比试，是谢英下山后第一次感到，自己这是在与人比武，而不是过家家。

　　这个女人的武功，比他的师父赵二武还要高得多。

　　真是堪称酣畅淋漓的比试，这样的比试，谢英只觉得往后都不会再有了，然而等他赢了这女人，适才发觉这个结果好像有些不尽人意。

　　她不是说她是天下第一吗？

　　自己的目标是天下第二，赢了她，天下第二不是成了她的吗？

　　谢英有些失落，变得有些闷闷不乐。

　　“赢了还不高兴，真是有趣，”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她伸手掩口，一对眸子亮起的光彩，恍若夜空里的星芒，“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想做天下第一？”

　　“没有对手会孤独，可是站在那个位置，想要长命百岁，又不应该有对手。”谢英道。

　　“可是既然这样，不要去争就好了？”女人仍然有些想不通，“天下第二和天下倒数第一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可大了，我想成为强者，只是不想因为强大而无法享受这世间的美好罢了，天下第二，会是最合适的选择。”谢英说着，便开始抓耳挠腮，“可我赢了你怎么办？要不再打一场，你努力赢我。”

　　“想赢才是最难的事，想说的话，不尽全力不就好啦？”女人眨了眨眼。

　　“可那样的失败不是作弊吗？”谢英摇头，“要输，就得输得光明正大。”

　　“真是个奇怪的小娃儿，”女人笑道，“我骗你的呢，天下第一不是我，想要输的话，你可以去找他打一场。”

　　谢英蹙起了眉。

　　他有些不懂这个江湖了。

　　人人都爱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曾经输过。

　　“我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女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