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舞时休

94、脱身

　　“他……死了吗？”琼萧突然变得紧张了，白老头儿若是死了，接下来就是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人的麻烦了。
　　容凛和木沉溪没有回答，但几乎同时抬起了头，看向了空中那些亡灵。
　　琼萧也记起来，白老头儿死没死只要看一下那些亡灵们接下来的举动便知道了。
　　风带着一阵一阵的恶臭四处飘散着，平台附近不明所以的叛军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多少他们的想象。
　　木沉溪看了一会儿觉得情况不对劲儿，立刻画了一道防御结界罩住了他们三人。
　　此举真是及时，结界刚一完成，亡灵们忽然集体怪叫着分散了开，直接把附近的叛军们冲得四分五散，伤亡一片。
　　亡灵们也没漏掉屋顶上的三个人，但因为结界没能伤及到，他们最后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结界内的几个人，然后扭头离开了。
　　“白老头儿居然死了？”琼萧觉得这件事过于不真实，她忍不住又探头往下看了一眼，白老头儿确实还躺在地上，附近胡乱飞行的亡灵也确实不再攻击他了。
　　三个人老实地待在结界内等了一会儿，外面的战场很快就从宫殿扩散到了城中，没用多久整座城池都沦陷了。
　　亡灵们轻易杀不死，再多的精英出手也都相当于以卵击石。一部分叛军意识到处境不妙，开始选择逃亡躲藏。
　　等到宫殿附近没什么人了，三个人才决定逃离此处。
　　木沉溪撤了防御结界后立即又画了一道传送阵，他们再一次回到了山洞附近的密林中。
　　琼萧看了眼山洞的方向说道：“师兄，我想去印门镇。”
　　容凛明白她是想过去报仇，于是也没拦着，只是嘱咐道：“那你小心，我和沉溪哥哥在这儿等你回来！”
　　“嗯，等我好消息！”琼萧笑了下，然后转身往山洞跑去。
　　琼萧离开后，容凛和木沉溪就想在原地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但容凛忽然想到：“凉煞和灰羽两个去哪儿了？不会还在城区里吧？”
　　“应该不会，说好了在旧城区集合的。刚刚发生的这一连串情况他们应该都看到了，也或许来过这里了。但肯定没找到人，咱们应该去旧城区找找他们！”两人说着就赶紧动身去往旧城区。

　　凉煞安置好灰羽后，就一个人赶到了山洞口，但是除了一地尸体外并没有看到容凛他们。
　　来的路上他有看到成群飞走的奇怪生物，但未曾想竟错过了那三个人的身影。
　　扑了个空的凉煞又意识到或许他们也追着那群会飞的生物去了，于是又往新城池的方向跑去。
　　发现城中大乱的凉煞最终并没有选择过去找人，他想了想之前的约定，决定还是应该去旧城区里瞧一瞧，说不定他们正在那里等着汇合呢。
　　这一回凉煞没再错过了，他发现了等在那里的容凛和木沉溪，于是加快了速度跑到了他们面前。
　　一碰面，彼此就发现对方都少了个人。
　　“琼萧呢？”
　　“去印门镇报仇了。你那个同僚呢？”
　　“我给他迷晕藏起来了。他不应该卷进来太深，更何况现在的状况比我想象得还要危险。”
　　凉煞脸上的疑惑更明显，不等他问，容凛就把这一切说给了他听。凉煞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更没想到白老头儿居然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死掉了。
　　“我们就在这儿等支援过来吧，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他们怎么来得那么慢！”容凛虽然嘴上牢骚，其实说的同时心里也想明白，这只是心理作用罢了。
　　琼萧走到那个臭气熏天的洞口，犹豫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她一是受不了里面能臭死人的味道，二是害怕会有什么残留的可怕东西吓到她。
　　好在山洞里除了四处焦黑的不明物体之外，也没有什么吓人的东西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穿行，很快就看到了一面奇怪的墙体。
　　墙上印着各种人的形状，显然就是印门镇里见过的那扇石门。
　　琼萧拔剑随便戳了几下，墙面并不结实，很快就被她捣出了一个窟窿，捣到大小刚好够她钻出去。外面的光线照了进来，往外看一眼，是一个祭祀台，这下确定就是印门镇的印门了。

　　琼萧穿过门下的那条小路走向印门镇，远远能听到有不时吵闹的呼喊声。找了个地方观察了下，刚好看到两方人正在进行厮杀，好像是印门镇的居民和几个狼溪阁的人起了冲突。
　　琼萧猜想，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人们发现印门有了变故，知道了局势的变化，所以起了反抗的情绪，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印门镇的人口本来就不多，后期留守在这里的狼溪阁也不过十来人。此时在镇子里的横尸都是狼溪阁的人，估计是遭到了突袭，他们丝毫没有防备。
　　琼萧躲在暗处观察着，特意等到狼溪阁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动手。她来到一个上风向，找出了一瓶可致人浑身无力的迷药全部撒了出去。
　　不过片刻，正在街道上处理尸体的人们纷纷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琼萧觉得时机到了，就从暗处走到了街上，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你是何人？”一位看起来像带头人的大叔强撑着上身伏在地上问道。因为药物作用，他的视线有些模糊，所以一直眯着眼睛努力辨认。
　　琼萧似乎因为仇人就在眼前的人群里了而有些止不住兴奋，她的声音里一时间满是笑意：“大叔，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这儿有没有人知道十年前在拇指丘发生的灭门案啊？”
　　听到此话，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了明显变化。而那位眯着眼睛努力辨认来人的大叔此时也放弃了认人，他反而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默。
　　琼萧笑呵呵地把地上的人们都看过一遍，从他们的反应上多少都看出些不同的情绪了，这让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都知道我是谁了吧？也该知道我的来意了吧？我先恭喜你们暂时摆脱了狼溪阁的控制，这些年你们为了守那扇门也没少受折磨。现在封印已经没了，大家的痛苦确实该结束了。所以，我先友好地请求你们，谁当初去灭的门谁自己主动站出来！不要妨碍其他人重获自由，别人的人生还有好几十年呢！在场的各位当初可都是一心为国的士兵，而如今你们却被狼溪阁的那伙叛军利用受困于此，你们无奈与家人分离，甚至已经被列为死者逐渐消失在这个世上。你们不想回去与他们重逢吗？不想修正错误？不想弥补遗憾吗？”
　　闭眼的大叔重新睁开了眼睛，她看着琼萧不由得落泪：“是我对不住你！”

　　“还有我！我也对不住你！”紧接着又有一个人开口了，明明中了毒有气无力，可那句话却说得很有分量。
　　随后有一个人哀声哭了起来，他努力地撑着身子边说边往她爬去：“还有我一个，是我们三个动的手。小丫头，无论如何，我们是受人胁迫也好，无心之失也好，错了就是错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除了我们三个，在场的其他人罪不至死，希望你能宽宏大量放过他们。我向你磕头赔罪了！”
　　哭泣的男人努力地对着琼萧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头便用藏着手里的匕首自尽谢罪。
　　其他两个人见状纷纷一脸沉重，第二个男人也朝着琼萧磕了几个头，什么话也没说便也用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都是我的错啊……”大叔哀叹着爬起跪坐在了地上，他先是交出了手里的匕首，然后才磕了几个头，“姑娘，我的命就由你来取好了。你说得不错，我们曾经都是保家卫国一心为民的，可最后却选择向贼人低了头，为了保命而去杀人。那一刀我没杀了你是苍天有眼，就是为了今天能让你还回来！你报完仇就放过其他人吧，他们真的罪不至死，他们也是受害者，有些人甚至是带着家人和孩子一起被困在这儿的！至于你之前杀掉的那七十余人你也不必觉得心有愧疚，他们个个手染鲜血，被杀了也是他们该有的命！”
　　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兽皮，轻轻抖了几下展开，然后一边解释着一遍递给了琼萧：“这是一张画着能逃离这里的秘密路线的地图，如果可以，我希望姑娘能护送他们一段路程。”
　　琼萧接过地图看了看，上面画着一条十分隐蔽的暗道。
　　“你把他们送到图上那个标了红色图案的地方就可以了，那里放了能用得上的东西，还希望姑娘一定收下，也算是我们的赎罪！”
　　大叔交代完又仰起头闭上了眼睛，琼萧看着他漏出来的脖子便彻底说不出来话了，刚才的兴奋劲儿也彻底消散。
　　她端详着手里的匕首，然后抬眼看向大叔的喉部，手上的动作一如十年前对她做的，只不过这次倒下的人换了个位置。
　　其他人鸦雀无声，但脸上却纷纷露出了解脱了的神情。
　　琼萧缠声低语道：“都听到了吧，冤有头债有主。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琼萧为他们解了毒，并按照大叔的交代，和其余印门镇的人一起钻进了那条隐秘的暗道。

　　离开印门镇的路上，一位带着孩子的妇女跟她说明了这条暗道的情况。
　　“这条暗道我们已经挖了十年了，从进来那天起就计划着挖了。当初我男人还在军中，有一天突然带着一些人回来了，非常坚定地说要带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等我们爬山涉水来到了印门镇，当时这里就是扎了几顶帐篷，根本就没有房屋。后来才知道大家都是被骗来守那很诡异的扇门的，而且当场我们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觉得肯定是卷入了一个很大的麻烦里，所以我们就私下秘密商量着如何逃跑。说来也是老天相助，我们在开地建房的时候就挖到了一个地洞。这附近的有很多山洞地穴，没想到就那么巧合地在居住区也遇到了。然后我们就在那个洞上建了座房子掩盖了入口，一直偷摸地做探洞。”
　　妇女身旁一脸歉疚的丈夫接着说道：“地洞是天然的，长度极长。需要人工开凿的部分不多，但施工起来很困难，好在我们做到了。当年我担心离开之后我老婆没人照应，怕她一个人生活不容易。当时他们允许带上几位亲眷一起，所以我就想着把人留在身边照顾着总比她一个人在外面安心，于是提交了申请。本以为把老婆一起带过来是明智之举，结果我错得离谱！姑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守在这里十年了，只知道那扇门很危险必须要守护好，但那扇门究竟是什么我们一概不知！他们只说这扇门关系着国运，说里面都是恶灵，如果门没有守住我们就都得交代在此！为了保住这里的秘密，还额外清理了不少知情人……”
　　那位丈夫说到这里看了眼琼萧，连忙把话锋一转：“说实话，面对那么多未知，我们经常会觉得提心吊胆。但消息闭塞的我们除了听他们的话做事，还真就没得选择了。我们当时决定挖这条暗道就是担心，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有一天发生了什么不测，起码能有一条生路。我们也不敢确定，他们让我们做的事究竟是谁的意思……”
　　琼萧忽然想起了个情况，便让他们都仔细听着：“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们，刚刚我也提到了。就是你们在外面已经是死亡状态了。他们对你们的家人说，你们已在战场上战死，所以离开这里以后你们必须得暂时隐姓埋名躲藏一段时间才行！他们把你们带到这里守门，目的是为了他们的野心。他们就是狼溪阁一部分反叛军，已经在门后的山谷里修建城池招兵买马了。清楚了吧？你们不能活着回去！得等到这件事解决了才行。”
　　“你说什么？他们是想造反？”在场的好几位都不禁愤怒发声。
　　“对，你们现在都是十分重要的人证。”琼萧叹了口气，“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按我说的，先找地方藏起来好好活着。其他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那边发生的情况也是你们无法应对的。仙门的人差不多已经赶到了，一定能解决此事让你们安心回家与亲人团聚！”

　　众人纷纷表示配合，他们沿着洞穴一路前行，走着走着面前出现了一个比较大的空间。琼萧低头看了眼地图，发现这里就是标有红色图案的位置。
　　“那边放了好多箱子啊。”有人晃了晃手里的火把，指着一处昏暗的角落喊着。
　　人们凑过去打开箱子查看，箱子里装的是一些不知怎么留存下来的旧装备和所有人的军牌。
　　“当时这些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全部都被收走损毁了呀，怎么会放在这里……”除了年轻的后辈，其他人都不由得有些泪目，那些并不值钱的物件上有厚重的情怀，也是能够恢复身份的象征。
　　大家把这些旧物一个一个拿出来辨认物主，然后就在箱子底发现了一个包了好几层油皮纸的包裹，打开看，里面包着一本没写有封面名字的册子。
　　翻开册子，这些曾经的士兵很快都变得一脸惊讶，随后有人表示：“这是一份名册，上面有不少名字我们都认得！他们中有的来过印门镇！”
　　仔细翻看过内容后，大家都意识到这是一份十分重要的证据，所记录的名字甚至涉及到了不少朝廷官员。
　　“姑娘要不你先收着吧，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我们手里实在太不保险了！”
　　琼萧想了想道：“这样吧，东西还是请你们妥善保管，你们出去之后直接去乌罹，我会和师门打好招呼的。你们把这些证据都交给乌罹的人，这样比我拿着更安全，他们会安置好一切的。”
　　说完这句话，琼萧就给了他们一些东西防身。又交代好他们怎么去更快更安全，一切都交代妥当之后，他们就在这里道别了。
　　“你们村长希望你们能好好活下去，我也是。”
　　“放心吧姑娘，这件事我们拼上命也要办好！”
　　琼萧点点头转身折返了，其他的人则是抓紧时间离开洞穴去往乌罹。
　　她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印门镇，仔细掩盖好了这个秘密出口，想着或许后面还用的上。然后她继续从印门回到旧城废墟，发现了还等在那里的几个人。

　　“太好了，你们都在！我有重大发现要跟你们说……”琼萧微微气喘，顾不上少不少人了，优先把印门镇那边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说完之后，容凛才跟他说了些她不在时这里发生的情况。
　　还没等说完，他们就感觉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灵力波动，起身望过去，是仙门的支援来了。
　　他们急忙跑去汇合，把这里的情况都一一告知。
　　琼萧也把印门镇的事讲给了白鸣听，白鸣立刻派了几个人去追赶护送那些人返回乌罹。
　　到场的修士们看到漫天飞翔的奇怪生物很是惊奇，听了容凛他们的讲述之后才慢慢平复心情，开始讨论如何迎战的事。
　　“但是寻常的方法杀不死他们的话，那我们岂不是也不能轻易过去了？虽说它们和叛军互相厮杀对我们有利，可终究会分出个胜负，到时候不还是轮到我们？”
　　“有没有什么封印阵比那个同死诀还有效保险的？”
　　“对，实在不行就只能再次把他们封印起来了！‘插翅难飞’怎么样？或者‘画地为牢’？”
　　“它们数量太多了，又分散得到处都是，怎么把它们弄到一起去封印啊？还是逐个消灭的好，试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击杀术，比如‘灰飞烟灭’这类的狠招……”
　　毕竟是头一回遇到的敌人，大家都很谨慎。一部分人讨论得十分激烈，还有一部分人听得头疼。容凛就属于后者，听他们讨论得七嘴八舌还没有个结论，再加上到了这里后一直在忍受着浑身的不自在，这会儿实在是不耐烦了。便随口牢骚道：“直接打得了呗，它们只是一种特殊的行尸走肉，你把它们翅膀砍了腿脚拆了看看，飞不起来也跑不动或者挥不出拳头，它们还能打谁？”
　　人群短暂的安静了一下，便有人赞同道：“有道理啊，不就是对付祟尸的思路吗？且这些人又不是祟尸，不怕体内有那个恐怖的内丹。只要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力让他们蹦跶不起来就行了？”
　　“话是如此，当初那些狼溪阁的难道就没想到这招吗？”
　　木沉溪一直留意容凛的状态，觉得他总有点绷着神经的感觉。他把容凛拉到一旁柔声道：“不然我先去试一试吧？”
　　“那我和你一起去！”容凛立即回应，“之前在屋顶用的结界他们没能攻破，我们也可以利用一下。”
　　“你们什么打算？”白鸣也悄悄凑过来问，听了容凛的主意之后他也点点头，“我也这样想过了，那你们就先过去看看吧，这边我来说明！”
　　容凛点了下头就和木沉溪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