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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虚影 ...

  •   凌熠给谭思乐发了消息之后,觉得这段时间太缺乏运动了,今天难得天气不热,想出去打打球,于是他给洛雯打了通电话。

      洛雯:“喂,小熠,怎么啦?”

      “妈,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去打打球,活动活动,躺得有点累。”

      “啊~今天恐怕不行了宝贝,晚上有个应酬要很晚才回来,周末吧,好不好?”

      “嗯好吧,没事,你先忙你的,晚上记得少喝点酒。”

      “知道啦知道啦,你在家要按时吃饭哦,我要去开会了先挂啦。”

      “好,拜拜。”

      凌熠打网球是洛雯教的,她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是参加过职业比赛的。

      凌熠犹犹豫豫,还是点开了沈星雨的聊天框。

      凌熠:「你今天有什么打算吗?」

      沈星雨:「没有啊」

      凌熠:「那你想出去打球吗」

      沈星雨:「篮球?」

      凌熠OS:篮球得一群人玩,人多了你就不会去了。

      凌熠:「网球」

      沈星雨盯着手机,他知道凌熠喜欢打网球,但他不会,所以从前每次凌熠都是迁就他都是和他一起打篮球。

      沈星雨:「可我不会啊」

      凌熠的名字下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好久。

      沈星雨一般都是不会拒绝凌熠的,他心想,反正不会喝酒,管住嘴就好了,于是接着问:「你教我么?」

      这次凌熠倒是回得挺快,「当然可以啊,不过你要是不想玩的话也不用勉强」

      沈星雨有些心痒,前世凌熠也说过要教他,但总被种种原因打断,明明是一件这么小的事都没找到机会完成,就好像真的在弥补曾经的遗憾一样,他抱着期待回:「我想,什么时候?」

      凌熠:「晚饭后吧,那会不晒了可以去露天球场,空气好没汗味」

      沈星雨:「可是我没有球拍」

      凌熠:「我有,用我的」

      沈星雨:「好啊,那你出门的时候喊我一声」

      凌熠:「好」

      沈星雨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地上翘,抿着嘴都拦不住笑意往外漏。

      凌熠穿着千草色短袖T恤和宽松运动短裤,额间束了发带,刘海尽数撩起,那平日被刘海挡了锋芒的深邃眉眼毫无遮挡的露了出来,夕阳斜射,刀削斧劈般的线条将光拦截在鼻峰的另一侧,比例和线条称得上无可挑剔。

      沈星雨觉得这样的凌熠有点不太一样,形象一点来说,好像那份照耀着他的冬日暖阳突然变成了盛夏烈阳,炙热得让人无处闪躲。

      这会球场没多少人,探照灯跟太阳似的,整个场地亮如白昼。

      沈星雨这才看到凌熠眼下有点乌青,还有些红血丝,“没睡好吗?”

      “额,睡得晚,出来运动运动,正好晚上好好睡一觉”,凌熠想起昨晚是看着沈星雨照片睡着的,感觉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打了个磕绊。

      “那等会儿早点回去吧”,沈星雨接过凌熠递来的球拍随手挥了挥,被凌熠拦住。

      “这样很容易受伤的,你要抓这里”,凌熠一只手握着球拍,一只手抓着沈星雨的手腕往下挪了挪。

      凌熠的手指上有常年握拍留下的薄茧,修长的手指可以完全环握沈星雨的手腕,这样的触感让沈星雨觉得整个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球拍。

      凌熠专注在教他握拍这件事上,没想别的,拍了拍他的手说:“放松”,完全没注意到头顶上那个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沈星雨的眼睛眯了一下,那是个很危险的眼神。

      凌熠侧身站在他身后,帮他找好了站位和角度。

      太近了,沈星雨甚至能感觉到凌熠胸膛的起伏在似有似无地蹭着他的后背。

      好热,该死的夏天!

      沈星雨觉得再待一会儿衣服就该被汗沁透了。

      “就这样把球扔起来打出去,好了,你来发球,我给你送球”,凌熠要去场地的另一边。

      “好的老师”,沈星雨心浮气躁地说。

      这称呼让凌熠一个趔趄,差点自己绊自己一跤,他不敢回头更不敢露出破绽,故作镇定继续往前走。

      凌熠知道自己有问题,但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他时常迷茫时常烦躁,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未来,他把这份喜欢当作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一块蜜糖,他怕沈星雨如果知道了会觉得自己荒谬,所以他必须恪守底线把自己捂得严实。

      反观对面的沈星雨,他对情势了若指掌,无赖得借朋友的身份作掩护,偷偷越过一点界限,汲取一点点对他来说十分珍贵的甜水。

      打球很耗费体力,不一会儿两个人就都汗津津的,有点筋疲力尽了,他们坐在球场旁边的长椅上休息。

      下了几天的雨,今晚终于没有那么燥热了,晚风甚至吹来些许不属于炎夏的清凉。

      沈星雨隔着球场栅栏,从摆摊大爷那买了两瓶冰水,递给凌熠一瓶。

      凌熠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双腿抻直,靠着那点凉意降温,他接过水喝了一口,说:“学得真快,才这么一会就上手了,我都差点招架不住。”

      沈星雨怕热,他将冰水贴在脖子上,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是因为我有个好老师吧。”

      凌熠笑了一下,“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我是在夸你”,沈星雨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凌熠偏头看他,“我发现,你好像比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开朗了不少。”

      “有吗?”沈星雨将瓶子换了一边。

      “有的,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你话很少来着。”

      ——

      高一刚开学黎言秋让班里的同学自己选想坐的座位。

      大多数处于情窦初开荷尔蒙分泌旺盛阶段的高中生,看到好看的同性或异性多半不会轻易靠近,出于害羞,出于自卑,或出于嫉妒,更何况还有个看起来就不好接近的人,因此沈星雨和凌熠旁边一前一后的位置似乎成了颗烫手山芋。

      最终,话多到可以七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讲单口相声的谭思乐坐在了闷葫芦沈星雨旁边,视他人眼光为无物的大少爷叶琛成了凌熠的同桌。

      时间在适应人生新阶段的忙乱中飞逝,转眼,已经开学一个月了。

      月考刚结束,数学课上老师回顾了月考试卷,下课后,谭思乐趴在桌上欲哭无泪,“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数学肯定要不及格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考试害怕自己不及格,救!命!啊啊啊啊啊!学集合的时候没重视它是我有眼无珠,谁知道函数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什么值域定义域,什么分段函数复合函数单调性奇偶性,几节课没好好听,这个世界突然就突然变得好陌生,到底是谁没事发明这种东西啊!”

      凌熠和叶琛闻言在前面偷笑。

      谭思乐伸手拽住他们两个的校服把人往后拉,咬牙切齿地说:“不许笑!我平等的憎恨每一个在学习上得心应手的人!”

      叶琛嘴上毫不留情,“你上老李的课还敢小鸡啄米,头砸到桌子上全班都听见了,这次没考好他绝对抓你当典行,老李的脾气放眼整个一中都是出了名的暴躁,啧啧啧,我都不敢相信画面会有多血|腥。”

      “靠,我觉得他会打断我的腿把我绑在办公室里写100本练习册”,谭思乐的表情比纸扎的小人还惊悚,他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TM就是困死,也再也不在数学课上打瞌睡了”,随即他转过头望向沈星雨,“同桌同桌,帮帮忙好伐啦,下次数学课我再睡觉,你就怼我掐我,实在不行的话踹我也行!”

      沈星雨叼着笔盖在草稿上算题,早点写完作业晚上的时间就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了,所以被点名也只是微微侧了脸,眼睛都没转过去看谭思乐,“我有成功过吗?你那困劲上来,被人卖到加勒比都不知道。”

      沈星雨一直都不太跟人来往,尤其不待见聒噪的人的,但谭思乐的性格属实让人讨厌不起来,对人没芥蒂也没心眼,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相处了一个来月,习惯了他闹腾,闷葫芦也偶尔会跟他有来有回地斗几句嘴。

      入了秋,起风的频率也渐渐高了起来,残留着夏日余温的秋风略过窗框钻进教室,不经意的掀开了沈星雨桌上的笔记本。

      在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上,谭思乐总是反应力惊人,“好哇你!我以为你上课奋笔疾书是在认真做笔记,原来是在偷偷开小差!”

      不过他转念一想,越想越气,“不对啊!这不公平!!凭什么你上课也分心还能考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一丝不自然从沈星雨眼底一闪而过,在谭思乐想方设法窥探时不动声色地抬手压下被吹起的纸页,喜欢画画这件事他不愿公之于众。

      小时候,没有亲密的长辈和朋友的陪伴,他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卧室里,窗外四季更替,时常能听到楼下孩子们的嬉闹声,但那是从来都不属于他的童趣,画画成了他疏解孤独的唯一方式。

      这举动勾起了凌熠的好奇,他的余光撇见了本子里的内容,“你喜欢画画啊,那是素描吗?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做了一个来月的前后桌,但两个人的关系依然只停留在碰见会打招呼问好的程度,凌熠主动挑起的兴趣和毫不吝啬的夸奖倒是让沈星雨有些意外,脑子没跟得上嘴,反应过来之前,话已经脱口而出,“你想看吗?”

      凌熠颇感意外,他将刚刚沈星雨掩饰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想着他应该不乐意拿出来分享,其实里面的内容他并没有来得及看清,只是用礼貌的吹捧挑起话题永远不会出错罢了,“可以吗?”

      沈星雨的确是有些后悔,但话都说出口了该怎么收回呢,他佯装不在意地把画本递给了凌熠,“不是专业的,只是随手画画而已”,他揉捏着食指关节,这是他在不安与紧张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谭思乐这下可是看不下去了,撇撇嘴开始满嘴跑火车,“我说你太偏心了吧!我可是你的同桌诶!同桌是什么,同桌可是整个教室里最亲密的关系!对我藏着掖着,对凌熠就那么主动,我要吃醋!我要吃醋我要吃醋我要吃醋!”

      他越说越离谱,对于经历过霸凌的沈星雨来说这种造不成伤害的口嗨他根本不介意,但为什么偏偏在凌熠被牵扯进来后心态就变得诡异,他莫名觉得这地方一秒也待不下去了,索性抓起校服去走廊吹风。

      沈星雨看起来像是那种没什么喜恶的人,但在审美上他有自己的不容动摇的偏好,大概是喜欢画画和艺术的缘故。

      一中的校服是最普通的蓝白配色,不能说难看也绝对谈不上好看,更别提每天成百上千的学生都是一模一样的穿着,复制粘贴一样,沈星雨很不喜欢,所以只要不会被抓他就不会好好穿校服,只有在教室外可能碰到考勤老师和风纪检查的地方,才会把校服勉强地穿在身上。

      凌熠细长的手指轻捻着画本的页脚,整个人倚在傍晚斜阳的余晖里,一股暖意顺着单薄的后背延展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这些画并没有拘泥于特定的对象或是单一的风格,有相互依偎的年迈夫妇嬉戏玩闹的孩童,花草树木海天云雨这样写实的作品,也有光怪陆离的幻想,黑白的素描,彩色的油画,随心所欲的创作就连外行人也能看得出作者十分富有天赋。

      一页一页翻过,凌熠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其中的某一页,那是一副构图简洁的人物剪影,一个身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却被一束只为他而来的的光笼罩的少年。

      凌熠的思绪深陷其中,他并不知道这是谁,是沈星雨目睹的某个真实场景还是虚无缥缈的幻想,但他敏锐地嗅到了其中渗透着的孤独与期待。

      这幅画是那天开学典礼结束后,沈星雨回家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时一时兴起画的,白天第一眼见到凌熠的画面反复浮现,他作为学生代表在聚光灯下演讲,沈星雨想要记录那个瞬间但画出来的却只有一个虚影,明明忘不掉那张脸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画出完整的面孔。

      他自己也说不清那个影子是谁,非要说的话他画得不过是脑海中的一个念头而已,是心底的憧憬还是演讲台上的少年,没人分得清包括他自己。

      叮铃铃铃铃铃——

      明明都是同样尖锐刺耳的高频铃声,上课铃听起来像是死神敲锣,放学铃却像是震颤人心的交响乐,上了一天课的疲惫在铃声响起的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

      夜色在人们的认知里通常代表了宁静,但很明显,这个刻板印象并不属于此刻满血复活的高中生。

      篮球砸在地上打出干净有节奏的鼓点,追逐打闹的嬉笑声,三两成群偷偷分享八卦和吐槽的低音人声,繁忙车道上的鸣笛声,校门口小吃摊摊主们卖力的吆喝,铁板烧烤串冒油的滋滋声,麻辣烫汤底被灼烧得咕咕作响……这些共同谱写了‘放学’这个剧目的BGM。

      然而,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这份吵闹仿佛和沈星雨处在不同次元。

      为了避开嘈杂拥挤的学生群,沈星雨一般会选择放学后在教室多逗留片刻再离开。

      刚走出空荡荡的楼梯间,他就被迎面从视线盲区窜出的两个男生撞了个结实,肩膀被对方的额头撞得有些痛,他皱了皱眉,其中一个男生隐约觉得沈星雨大概是不好惹的那种于是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没伤到哪吧?”说罢,他一手抽到旁边那位的后脑勺,“道歉啊,愣什么呢?”

      另一个男生这时才反应过来,也跟着道歉。

      “他是个傻der,不是故意的,真不好意思啊。”

      沈星雨耸了下肩,摇头说:“没事。”

      看对方并不打算追究,心不在焉的那个男生拽起同伴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快点!再晚就要遇不到她了!”

      先道歉的男生显然是还没喘过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又不敢表白,干嘛非要去车站偶遇,又不是明天见不到了。”

      “靠!是不是兄弟啊,说什么鬼话,还不是因为你打扫个卫生磨磨蹭蹭到这个点,跑快点!”

      声音渐渐远去,散在了霓虹里,沈星雨哼得轻笑一声,眼底流露出一丝连自己也不易察觉的艳羡。

      上了车,他坐在公交后排戴着耳机靠着窗户闭目小憩。

      车子刚起步又摇晃着停下,几个学生扎堆儿赶车,司机师傅看到好心踩了刹车不愿耽误他们回家的时间。

      猝不及防的刹车让沈星雨的脑袋差点撞到前座的扶手,仰身的瞬间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霸占了视线,凌熠气喘吁吁的上了车。

      “他竟然也坐这班车”,沈星雨心里想。

      赶巧今天凌熠走到半路发现钥匙落在课桌里,于是折回教室去取耽误了些时间。

      窗户漏进来的风不冷不热,吹的人心里麻麻痒痒的。

      不需要故意制造偶遇,有些人注定是要同路而行的。

      凌熠因为久坐年纪轻轻就有了腰痛的毛病,所以他在情况允许的时候基本会选择站着。

      他倚着扶手,侧脸有一半隐藏在被鼻梁挡住光的黑暗里,校服的袖子随意挽着,露出一截线条紧实的小臂,白色头戴式耳机与灰棕色头发相得益彰,因为刚刚小跑了两步,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映在他泛着水光的双眸中,没了白天在学校时一丝不苟的精致感,倒像是精雕细琢的盔甲泄露了藏匿其中的柔软。

      沈星雨瞧着不太一样的凌熠出了神,在光影的交错中他觉察到了一丝异样,凌熠眼里的光亮只漂浮于表面,仿佛有一种无论什么景象跌落进他那双如一汪清潭般的眼眸中都无法激起任何波澜的感觉。

      是了,那是沈星雨最熟悉的落寞和疲惫。

      也许是目光太过炽热,太有穿透力,凌熠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回头正好看见坐在后面的沈星雨,他若无其事地把刚刚的自己藏起来,冲沈星雨微微一笑,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大概是出于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吧,明明经常见到他挂在脸上的笑,可这一次沈星雨却觉得悲伤在心里抽了芽,枝芽疯长堵在胸口,窒息的让人说不出话。

      滋生与于阴暗面的情绪怎么会出现在这样耀眼的人身上呢?

      愣神间,凌熠已经走到沈星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了,“你也坐这趟车?真没想到这么久了我们竟然才第一次遇到。”

      沈星雨还没从满心疑问中抽离出来,于是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

      凌熠取下书包的动作顿了一下,“哈?怎么突然这么问,我看起来有哪里不开心吗?”他揉了揉鼻尖,随便揪了个借口丢出去,“可能是累了吧,毕竟刚考完试,九门课呢!”

      也不全是谎话,他确实觉得累,但考试只是原因的很小一部分。

      一般外人眼里,凌熠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就应该是一直阳光乐观积极的,然而穿透这层表象,他也有不愿被人看穿的另一面,在面对沈星雨的疑问时,他的内心竟矛盾地感到庆幸,庆幸这个人捕捉到了他的负面情绪。

      看出凌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沈星雨也不再追问。

      凌熠换了话题,“对了,你学画画很久了吗?”

      沈星雨神色突然暗淡了下去,头发遮住了低垂的眼眸,摇了摇头说:“没学过。”

      凌熠手掌贴和,十分真诚地说:“那岂不是更厉害了!不过喜欢为什么不学学啊?你画的那么好当艺术生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凌熠的眼里是有羡慕的,沈星雨实在不懂自己有哪里值得被羡慕,他从不和别人讲述自己的往事,此刻在一种奇怪感情的驱使下他却毫不吝啬地打开了话匣子。

      “家里不让。”

      凌熠想了想,说:“也是,你成绩好,家长一般都是一分也不想浪费,肯定希望你正常高考,毕竟那样选择会更多。”

      沈星雨轻叹一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话,难道是因为钱?还是其他可能不好的经历?凌熠觉得自己可能不小心触碰了雷区,满怀歉意地说:“怪我怪我,问了影响你心情的问题。”

      “没关系的”,沈星雨第一次想试试主动把自己说给别人听,因为凌熠似乎会给他不一样的反馈,那可能是他从未得到过的慰藉,“我画画的契机是因为被当成怪胎孤立,一个学区,圈子就那么大,所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在那些无人问津的时光里,画画是我唯一的情绪出口。”

      凌熠喃喃到:“怎么这样...”

      “总之,我没有爸妈是被外公养大的,外公心里觉得我妈妈的不幸源于画画,所以...”

      沈星雨没有看错,凌熠的确是个很好的倾听者,“首先,你不是怪胎,我觉得,你很好。”

      听到这句话,沈星雨的目光正对上凌熠流转着真挚的眼睛,浅色的瞳孔是如此的澄澈。

      那份笃定,像是一碗温热的包治百病的汤药,流进身体,治好了经年的顽疾。

      暖流顺着经脉蔓延,加速了心跳,烧红了耳朵。

      “谢谢…”,沈星雨食指的关节已经被揉捏得通红。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说过,原来维护的话语是如此有力量,虽然从未认同过那些闲言碎语,但如果有一个人可以站在我这边,那我就会更加相信我真的不是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错误。

      凌熠很心疼他的身世,但他想沈星雨大抵是不希望被同情的,所以只是带着些钦佩与艳羡说:“没有学过的事却可以做到这么好,那就是天赋异禀,无论如何,喜欢的事都值得坚持下去,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找到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不过是随波逐流浑浑噩噩的谋生存而已,你能找到喜欢的事这件事本身就非常珍贵了,所以你一定不要埋没它放弃它,正视自己的热爱十分难能可贵!”

      闲聊间,两个人已经下了车一起走了一段路了,就是如此的自然而然,甚至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一点,十字路口也没有发生过“我走这边,你走哪边?”这样的对话,好像如此这般才是发生过无数次习以为常的日常才对。

      就这样走到了凌熠家小区门口,沈星雨惊讶到:“你住这?!我住前面那个小区。”

      凌熠也诧异了,“真的吗?天...这是什么巧合啊!”

      沈星雨笑着说:“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些”,两颗尖尖的虎牙轻轻抵着下唇,笑起来的时候竟然有点与平时判若两人的可爱,那股生人勿近的淡漠疏离感也云消雾散了。

      多笑笑嘛,明明笑起来这么好看,凌熠心想。

      “谢什么,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沈星雨刚刚的笑,这是第一次见到他笑,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

      沈星雨摆摆手:“那我先走了。”

      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沈星雨!”凌熠喊住了那个背影,“明天,也一起走吗?”

      沈星雨已经走出去几步远了,脚下一顿,转身,有点发懵,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啊。”

      凌熠心满意足地挥挥手,“那明早六点五十车站见!别迟到”,说完,他转身走进如墨的夜色中。

      沈星雨站在原地没动,对着那个背影消失的方向说了句,“嗯,明天见。”

      虽然习惯了偶影独游,但这并不代表他从没羡慕过结伴而行的人。

      他就这样看着凌熠的背影逐渐在视线里消失,早秋傍晚的风已经夹杂了些许凉意,但却把心里的火苗吹得灼热滚烫。

      ——

      凌熠和沈星雨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过去,他说:“你知道吗?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你会拒绝我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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