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对酌旧茶

1、壹 与君初相识

　　雍和二十八年，晚春。

　　退了冬的乍寒，天气渐暖，万物开始竞相复苏。

　　这不，时不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笑语声。

　　原来是七八个丫鬟和嬷嬷们正围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跑着，小男孩手里还攥着风筝线，那眼睛一直看着风筝的方向，自然而然就跑得快了些。

　　一下把身后的丫鬟和嬷嬷急坏了。

　　“哎呦，我的小少爷，您可是要慢点儿跑，小心着别摔了……”

　　“小少爷等等奴婢们，您小心脚下的石子啊……”

　　“小少爷，慢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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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遍又一遍的叫唤，小男孩转头宽慰着众人，道：“福嬷嬷，放心啦，我都四岁了，怎么可能摔——”

　　“啊！！！”

　　话刚落，小男孩就喊了一嗓子，顿时一群人闻声跑来，口中喊道：“小少爷！”

　　“小少爷怎么了？”

　　“快快快，可千万别是摔了。”

　　“福嬷嬷……”小男孩转头看向那满脸着急的福嬷嬷，语气委屈巴巴说道：“风筝飞走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被叫做福嬷嬷的女人先是拉过小男孩左看右看，等到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这才放心不少，语气却止不住担心，说：“小少爷没有磕着、碰着吧？”

　　小男孩摇了摇头，只是可怜巴巴说了一句：“可是风筝没了，福嬷嬷……”

　　福嬷嬷笑了笑，轻言细语安慰道：“小少爷别担心，现在的风且还尚可，估摸着飞不了多高，且等老奴带上几个丫头去后山和后花园找上一找。”

　　闻言，小男孩瞬间高兴了起来，“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福嬷嬷却摇了摇头，掏出帕子仔细抹去小男孩脸上的汗意，说道：“小少爷都跑得出汗了，老奴让夙莲带小少爷回房间重新换一件衣裳再出来玩好不好？”

　　小男孩似乎纠结了一番，终于眼睛提溜一转，爽快答应：“好，都听福嬷嬷的，乖乖去换衣裳。”

　　福嬷嬷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夙莲仔细叮嘱道：“我和屏风她们去找风筝，你和素蓉她们几个务必全程跟在小少爷身边，切不可有所疏忽，明白吗？”

　　夙莲连忙点了点头，道：“福嬷嬷只管放心去找，小少爷这儿，我一定仔细看着，小少爷去哪儿，我去哪儿。”

　　福嬷嬷道：“好夙莲，快快带小少爷去吧。”夙莲她还是放心的。

　　“是。”夙莲刻不容缓就带小少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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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完衣裳小男孩就想冲出去，得亏夙莲眼疾手快：“小少爷！”

　　小男孩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道：“夙莲姐姐。”

　　“不急小少爷，刚刚奴婢准备了一些牛乳酥，八角糕和鲜牛乳，小少爷吃一些再出去也不迟是不是？”夙莲早已预料到，只不过她更加知道小少爷是个什么属性。

　　果然，小男孩看到桌上散发出来香味的糕点毫不犹豫留步了。

　　尤其那肚子非常配合骨碌骨碌响了几下，小男孩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饿了。

　　夙莲笑着道：“奴婢伺候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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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饱喝足后，小男孩终于迫不及待拉着夙莲的手往外跑。

　　一主一仆先是来到后花园，却没有看到福嬷嬷的身影，小男孩道：“夙莲姐姐，我们先在这里找，等一会儿再去后山找福嬷嬷她们。”

　　夙莲想了想，道：“是。”

　　那风筝是个显眼的，小老虎模样的，找起来也不是不难，可难就难在这后花园大呀，这前前后后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有看到风筝丝毫的存在。

　　不过小男孩倒不气馁，左瞧瞧右翻翻，终于看到一颗大树上有他的风筝，急忙叫了一声：“夙莲姐姐！快看！”

　　小男孩用手指着他找了好久的风筝，可是那风筝正被一个约摸六七岁的男孩儿拿在手里。

　　小男孩一时情急：“大胆！哪里来的小毛贼？”爬他家树就算了，还偷他的风筝，简直可恶至极，不可饶恕！

　　别看小男孩小小的一只，这爆发力极强，正靠在树上的男孩儿着实吓了一跳，差点嘴里叼着的柳枝吓飞。

　　吓本公子一跳，他倒要看看是谁。

　　树上的男孩儿听着声音看了过去，仔细打量着，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小胖球在那儿双手叉腰，横眉竖目瞪着他，倒有几分趣味，不过嘛……这凶狠劲儿更倒像几分驩头模样。

　　小男孩立即感受到了来自陌生人的目光，他最讨厌别人这样看他了：“喂！小毛贼！”

　　“快快把风筝递给本公子，否则今天我让你爬不下这颗树！”

　　呦？人小小的一个，口气倒是挺大。

　　男孩儿饶有兴趣把柳枝拿出来小心翼翼揣怀里，问道：“你怎么证明风筝是你的啊？再说了风筝在谁的手上就是谁的！”

　　“你！”小男孩指着男孩儿道：“你真是可恶！说，你到底是谁家的小毛贼！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萧景州。”

　　“还有，本公子才不是什么小毛贼！”

　　“既然不是小毛贼，风筝还不快快还我。”说着小男孩伸出手来。

　　萧景州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笑什么？”小男孩问。

　　“你这小孩儿竟这般没有礼貌的吗？难道你的夫子没教过你得到了别人的帮助要对对方说谢谢的吗？你倒好，谢谢没有就算了，还这般没有规矩？”

　　“你！你！我……”

　　“你你你你我我我我什么，风筝还要不要了？”萧景州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风筝。

　　小男孩咬了咬嘴唇，哼！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是大丈夫才不与小人计较，看着树上的人与他年纪差不多。

　　下一秒。

　　“哥哥对不起，”小男孩乖乖说道：“哥哥，这是我爹亲手编扎的风筝，我一时着急，有些口无遮拦了，对不起。”

　　“所以，哥哥你能把风筝还给我吗？”小男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萧景州，心里却一直腹诽道，可恶的小毛贼哥哥。

　　这小孩儿说话软糯糯的，萧景州刚想把风筝还给他，只是不巧……萧景州眼睛骨碌一转，开口道：“想要风筝啊，那就……”萧景州随意指了一朵花说道：“小弟弟想要风筝可以，但是你呢必须要把那朵花摘下来，然后亲手递到我手中，我就把风筝给你，如何啊？”

　　小男孩看向那花丝毫没有犹豫去摘，一旁的夙莲有些警惕道：“小公子，不如还是让奴婢来吧。”

　　萧景州不紧不慢来了一句：“事先申明好，我呢，就要小弟弟亲手摘的，亲手给的，旁人什么的可做不得数。”

　　夙莲有些犯难，说：“这……可是小公子这万一有诈，让奴婢还是去……”

　　“不用，”小男孩抢先打断了夙莲：“夙莲姐姐不必担心，不就是一朵花吗，我才不怕。”他还就不信了，一朵花还能有个狡诈。

　　小男孩说完就过去把那花摘下来按照萧景州所说的每个字去遵循，结果那人接到手中，眼底的戏谑暴露无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弟弟，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小男孩不明所以，倒也实诚摇了摇头回答：“不知道。”

　　“这是……”萧景州卖着关子，迟迟不说，故意吊着对方。

　　小男孩以为萧景州反悔了，气鼓鼓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

　　萧景州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

　　“这是……新、娘、花，”萧景州一字一句说道：“送了我新娘花，长大可是要给我当新娘子的。”

　　！！！

　　小男孩瞬间羞成大红脸，有些语无伦次：“胡、胡说，简直一派胡言！谁、谁要给当你新娘子！”

　　说着小男孩就要把那花抢走，可惜萧景州眼疾手快先他一步把花牢牢握在手里，笑着调侃着：“花我收了，下次见面……”

　　“我可是要提亲的。”萧景州说得那样煞有其事。

　　小男孩听完，直接吓傻，瞬间一声哇地哭了起来：“呜呜呜呜……我要告诉我爹爹去，昀儿才不是当新娘的那个，昀儿是男孩子，才、才不可以嫁人，呜呜呜呜……”

　　这场景萧景州也是万万没想到的，一时无措，随后手脚灵活赶紧从树上爬了下来，给人认真道歉，道：“对、对不起，我把风筝还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完了完了完了，玩大了，他爹又该揍他了。

　　萧景州伸出手想拍拍小男孩，结果没想到那小男孩哭得更凶了，萧景州果断把手缩回去，嘴里一直道歉：“你别哭，你先别哭，我不该拿你哄着玩儿的，对不起啊，弟弟，小弟弟，好弟弟，你别哭了，要不……要不你骂回来？或者打我也行？”反正都是打，总比挨他的爹的揍好。

　　小男孩还在哭，萧景州实在没有办法了：“要不你娶我也行啊。”

　　“呜呜呜呜……不！我才不，谁要娶你！我要告诉我爹爹去。”沈昀一抽一抽回答道。

　　“哎，别别别，别走啊……”小男孩跑得挺快，萧景州愣是一点没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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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全程目睹的两人，一人开口道：“我说贤弟啊，真不愧是虎父无犬子，令郎这可是妥妥缩小版的一个你啊。”

　　“我可是清楚记得你那时候爬树掏鸟窝，斗蛐蛐儿和逮野兔，可没挨萧老将军的打。”

　　“哎哎哎，沈老哥咱俩可是彼此彼此，你那小团团也不是一个缩小版你吗？我也可是清楚记得沈老哥被薛修章那老小子吓得场景，听说还惊动了薛老太太……”

　　“哼！我还记得你掉过猎户的陷阱！”

　　“这算啥，最后你也不是掉进去了！”

　　“我为了谁？”

　　“那你说说，我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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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像极了两个老顽童。

　　终于两人叫出彼此的名字这才罢休。

　　“沈湛清！”

　　“萧御卿！”

　　再说下去，底儿全抖完了。

　　刚好两人结束，沈昀跑着跑着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爹爹，使劲儿使唤着小短腿，奋力朝自家爹爹跑去。

　　一边跑着一边嘴里喊着：“爹爹，爹爹。”

　　夙莲在后面小跑着，看到老爷把小少爷抱了起来，也就没再追了起来，行了礼，道：“老爷。”然后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沈湛清听到自家儿子的声音果断大步迈去，没几步抱起自家的小胖团：“来，昀儿让爹爹抱抱。”

　　“爹！”沈昀撒着娇。

　　“乖乖，爹都知道了。”沈湛清轻轻抹去沈昀脸上的泪珠。

　　萧景州这时气喘吁吁跑过来，嘴里不停道歉着，直到看见自家爹时，心里直喊不妙，直到又看见小团子依偎在一位身着白色常服的男人怀里，这、这……

　　“沈伯父！”

　　沈湛清笑着点了点头头，“寄州可是越来越顽皮了。”

　　萧景州心虚看了一眼沈昀，不自在摸了摸鼻子道：“沈伯父，我不知道那是沈昀。”

　　萧景州这幅样子，沈湛清忍不住一笑，随后拍了拍沈昀：“昀儿，这是你萧伯父家的幺子，大名叫萧景州，比你大三岁，你该叫哥哥的。”

　　“你看哥哥把风筝拿来了，昀儿要原谅哥哥吗？”

　　主动权在沈昀这边。

　　萧御卿已经用眼神警告了萧景州无数次，要真的沈昀不原谅这个小崽子，看他非饶不了他！

　　沈昀早已经不气了，从沈湛清身上挣脱下来，拿过失而复得风筝别提有多高兴了：“哥哥谢谢你，其实昀儿也有错的，我不该叫你小毛贼的，夫子曾说过，礼为先，和为贵，勿以所欲而失态。”

　　萧景州这才松了一口气：“谢弟弟原谅，我这儿没什么送的，只有自己编织的蛐蛐儿，还请弟弟莫嫌弃。”

　　萧景州掏出蛐蛐儿的那一刻，不料怀里的柳枝也被“顺带”了出来，一旁的萧御卿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瞬间拎起萧景州，嗓门拔高喊道：“萧景州！！”

　　“你还给老子玩柳枝！！你算算自己如今几岁了？老子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学着骑马射箭了！！”

　　“你看看你自己，成天嘴里叼个柳枝，哪里还有个公子样，我看你更像是个小痞子！！”

　　沈湛清则是熟练捂住自家儿子的耳朵，笑了笑道：“走，爹爹陪你放风筝去。”

　　“好。”沈昀乖乖应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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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拂杨柳，大手牵小手。

　　稚儿笑开怀，满天小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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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快乐～
尝试一下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