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NK的柯学拯救计划》何以清

26、混沌，混沌

　　结束通话，早川悠人眼神便冷了下来，好像刚刚灿烂的笑意不曾绽放过一般。

　　紧接着，他又拿出公安制备的加密手机，拨通了联络人北岛苍介的手机。

　　根据约定，北岛苍介于五秒钟后接起电话，等待对方先一步道出身份。

　　“ui——这里是加百列。”

　　“卡萨布兰卡。”

　　沉稳的低音传来时，早川悠人的面色缓和不少，嘴角又攀上浅浅的笑意。

　　“有什么事么？”北岛苍介问到。

　　早川悠人的语气难得严肃正经起来，他捏着乌鸦图标的U盘，抛起又接住，稳稳握在手心里，“跟踪我们的组织成员找到了，假名是广田雅子，真名池上樱，是警视厅警备部的卧底。”他顿了顿，“查一查吧，警视厅有东西混进去了。”

　　“怎么处置的？”

　　“组织成员来了，我告诉他池上樱试图污蔑我，并把之前用来应急的U盘交了出去。最后，是那名组织成员杀了她。”早川悠人答到。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你怎么样？”

　　听出他的关心之意，早川悠人笑了笑，心知他面冷心热，“我没受什么影响。——池上樱身上搜出一份U盘，我已经备份过了，稍后发给你。”

　　“嗯，你多注意。”北岛苍介应声，挂断了电话。

　　……

　　回到安全屋，早川悠人把U盘备份两份后，一份发给北岛苍介，另一份则递进了诸伏景光的警用邮箱里。

　　看着邮箱里多出的资料包，坐在茶几边的诸伏景光顿了顿，望向客厅里同样望向这边的早川悠人：黑发青年手中握着一把叉子，叉子上残留不少巧克力奶油；而前两天刚买回来的小蛋糕上，此时多了几个洞。

　　显然，他正在虐待那份甜点。

　　诸伏景光觉得他是在表达自己对组织成员的不满。

　　早川悠人罕见地没有回应友人的注视，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扭头重新敲打键盘，就连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都不再理会。

　　“那份记录就交给你了…景光。内容我已经调整好了，内含部分组织高级情报…你可以随意处置。”早川悠人按下回车键，把最后一份文件传输过去。

　　直觉他有点低落，诸伏景光接收文件后放下了手机问到：“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你不想要吗？”早川悠人有些诧异地望他一眼，伸个懒腰走向房间，“没什么事我就去睡了，今天事情有点多——明天也是。你也早点休息吧。”

　　待到猫咪溜进去，卧室门上锁，诸伏景光才重新拿起电脑。

　　他不想要吗？

　　他当然想要。

　　把组织情报传递给公安是有危险性的，这点他当然知道。但身为公安卧底，他又不得不如此。

　　尽管他看到友人面庞之上笑容不再，由痛苦变成平静…最后再到默然。

　　*

　　又是这个梦啊。

　　一片黑暗后是朦胧的白，血红贯穿其中，搅合这个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调色盘，导致颜色乱七八糟地混合在一起，又像劣质礼花一样炸开。

　　混沌，混沌。

　　紧接着，各种色块儿糊上来，将惨白染成像素画。像素小人细化再细化，变成熟悉的图景。

　　然后是挚友的死亡。

　　这次又是谁的默剧呢？七海信介无声地询问到，好像努力配合着默剧的主角。尽管回答他的只有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说它是尸体或许有些不合适，因为它正顶着挚友脸露出“微笑”。那是一种极其扭曲的表情：原本温和的蓝色猫眼因为肌肉牵连而诡异地上挑，似怒似笑；嘴角极力下撇，似乎努力地要表现出自己的不悦。

　　它的手臂正以一种非常奇怪的方式转动着，伸展着，好像冬眠结束的蛇缓缓爬出了自己温暖的窝，又黏腻地、湿滑地钻进了七海信介的心底。

　　那对宝蓝色的彩石也不再柔和了。它们冷冽，狡猾，充满了与挚友不相称的东西。和苏格兰时伪装出的恶意不同——这种恶意是只针对七海信介的。

　　只针对梦境中被迫观看这一场“蜕变”的七海信介。

　　就好像君度的灵魂套上了诸伏景光的壳子，违和度远超他曾见过的任何血腥场面。

　　他早就看厌了，麻木了。甚至，他还能若无其事地朝这具凑上来的尸体微笑。

　　或许他早就疯了。

　　——是的，他疯了，他像精神病院里虚弱的病人一样疯狂地大笑。笑声肆意极了，如小提琴家兴致盎然时奏出的曲子，时而低迷，时而高昂；又如惊涛拍岸，又如火炮轰鸣。

　　终于，那根奋力演奏的琴弦崩断了，于是笑声也戛然而止，只剩最后的气音仓皇出逃，回荡在空旷无人的梦境世界里。似是释然，却同叹息。

　　青年终于安静下来。任那壮起胆子的尸体靠近他、贴上他——甚至拥抱他，都没有让那抹深蓝为之动容。

　　“pink。”熟悉的声音裹挟着尼古丁的香气和并不久远的记忆，忽远忽近。

　　被无数名为“过去”的丝线紧紧缠绕着的七海信介突然有了反应，他僵硬地抬头，却看到先前逗弄他的尸体变了模样。

　　松田阵平。

　　梦中完全蜕变成深蓝色的瞳孔猛然扩大，惊疑不定地盯着不远处的摩天轮。

　　那是一个燃烧的暗红色摩天轮：钢筋哀嚎着，在火焰的推搡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

　　可自己那位挚友呢？他正在某个车厢里静待烟花盛放。

　　**。车厢号码猩红泣血，却又因罩上了过去与未来的两层薄纱而朦胧不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伴随着犯人嚣张的笑声，友人的身体从车厢中高高坠下。

　　一如黑色的飞鸟衔着火焰，毅然坠入冰冷的深渊。

　　无数火焰叫嚣着吞噬了挚友的躯体，连带着七海信介那颗破碎的心脏也一同绞碎了埋进废墟。黑发青年惊惶地向前跑去，被散落的黑色灰烬拥了个满怀。他仓皇抬头去望呀，望呀——哪里有什么挚友的笑容呢？只剩一幢孤单的废墟陪伴着孤独的人。

　　一个守着清风送来的、炽热的吻的孤独之人。那枚填满尼古丁香气的吻不仅印在他的眉宇，也深深刻进了心底，让灵魂从此纹上新的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