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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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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诸伏景光的讲述,七海信介沉默了半晌。他跪坐在沙发上,微微起身,前倾身体拥抱了诸伏景光。
友人便低下脑袋,发丝毛茸茸地耷拉在他的颈肩。七海信介伸手捋了捋友人的发顶,侧头同他贴面以示安慰。
对于这个梦,他其实另有猜测。
萩原研二出事之前,他就曾梦到过对方死亡时的情况,而且视角还是在公寓楼外。不用说,七海信介就知道这大概就是二周目发生过的事。
通过梦境了解前世本来不算很稀奇的事,哪怕以后自己的朋友们把二周目的事梦一遍他也毫不意外。
对于二周目的事,「诸伏景光」无疑比他清楚,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从未提起。七海信介猜测,大概是因为这位二周目的友人在害怕。
害怕什么?也许是害怕他会选择以和二周目完全相同的方式死去。
那么二周目的情况他多少也能猜出一点,估摸着就是全灭结局。而出于七海信介对自己的了解,一但所有人都死了之后,他绝对也会自杀。
所以自杀的原因…嗯,估计不太好。也许和五人组里唯一没有死亡flag的降谷零有关,接下来的部分他猜不到,也不敢猜。
至于友人梦中的结局——大概属于平行世界中,也就算IF线吧,友人仍然决定送他上法庭时,七海信介的结局。
这种情况,他完全可以和IF线的自己感同身受。
最后自杀并不是要以死相逼,他不要求友人转变意愿,也不干涉他们的想法。只不过是因为给予自己新生的人想把自己再次送进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无法接受,也不愿意回到那种境地。
即便监狱和实验室在本质上不同。
无论他们做出的行动是否是送他上法庭,只要有想法,七海信介就会选择去死。
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属于原则性问题。
这个问题看似复杂,其实也很简单。他们六个人目标相同,都是捣毁组织。三人卧底的时候都不可避免地要杀人,而七海信介没有对杀人上瘾,并且十分愧疚,一路上救下很多人。
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只不过七海信介陷得更深。
他是一个活在泥潭里、却仍向往自由的灵魂。
小猫用脑袋蹭了蹭黑发青年的手指,被rua了一把卷毛,不情愿地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他的肩头。
柔软的猫爪压上猫眼少年的黑发,趴在友人肩头的诸伏景光支起脑袋捏了捏小猫的粉色肉垫。
“他受伤了,让他稍微歇歇吧。”诸伏景光把卷毛猫从七海信介肩上抱下来,捋着它的下颚。
猫眼青年笑弯了眼睛,柔声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七海信介眯了眯眼,坏笑道:“景光问的是哪一只?”
诸伏景光瞬间明白了友人话里的意思,将小猫塞回他的怀里,点着小猫的脑袋说:“现在抱着猫的那一只^^。”
青年低头亲了亲小猫,选择性忽略了明显在开玩笑的话,抬眼答到:“我怀里的一只是jin哦,”他捏了捏小猫的爪子,“jin?”
“喵。”卷毛猫很配合地回答着。
“这是第二只不怕你的猫了吧,上一只还是zero。”诸伏景光道。
“是啊,真的很神奇。”七海信介喟叹出声,“也不知道研二和阵平酱把小家伙养得怎么样了,有空把zero和jin带出来让它们认识认识。”
“绝对是想看它们打架吧…”诸伏景光忍不住吐槽说。
“哪有——”七海信介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
绕了一大圈,最终话题还是回到了那个梦,七海信介歪着脑袋靠在诸伏景光的肩膀上,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挣扎着要回答友人的问题。
“景光,你相信平行世界吗?”
“什么?”诸伏景光有些疑惑。
七海信介半眯着眼解释说:“就是…梦境很有可能是平行世界发生过的事,只是那个世界的你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告诉了你这件事情。”
“这样吗…”
猫眼青年思忖片刻,再次开口前,却觉肩上一沉。低眸看去,友人已经倚在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略长的发丝黑色发丝乖巧地蜷缩在颈间,其中几缕还牵挂在自己克莱因蓝色的毛衣上。淡蓝短T领口微张,收拢余下的发丝,透出友人常常使用的香水味道。
那是加百列大天使月季。
七海信介曾经这样告诉自己。
每当任务结束,友人都会重新补一次香水。
走出阴暗的小巷,暖黄色日光再次洒落下来时,浓郁的花香盖过血腥,跃然指尖,最终缱绻地攀上抿出笑意的唇边。只一瞬,他好像又变回警校的那个明媚少年了。
又是如何残忍的经历才能把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呢?
诸伏景光有些不解,深深地望向被自己笼在阴影中的青年。
七海信介十分擅长隐藏,这是五个人一致认同的事情。但真的论起他所隐藏的东西,几人又实在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唯独他自己,好像总能得到黑玫瑰的优待,在鲜花绽放时,于深蓝色花蕊中隐隐约约寻得一点儿线索。
永远无法忘却的是友人的一双墨玉色眼眸。那双眼睛只有面向他们时,才会透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那抹笑意令人醉心,比三月的艳阳还要柔暖,比盛夏的月光还要温和。
可一但望进黑海的水底,却又寻不到真正的笑意了。像小船被涌浪卷入深渊,撕碎了扔进泥潭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那双昳丽的眸中从未出现过温润的笑意一样。
偏偏诸伏景光就看到那真切的笑意拢在自己和同期的周身,墨玉却只虚虚地瞧了一眼,便如春风过客悄然离去。说它决绝,又分明带着悲戚,如被丢弃的幼猫,哀哀祈求过客的垂怜。
而七海信介清楚地明白自己和几个同期绝不是他生命中普通的访客,也确实没有这样想过。
人的嘴巴是谎言制造机,但人的眼睛永远不会做出足够以假乱真的欺骗。
每当那对墨玉投下光泽,世间所有明媚皆在他眼中;但凡远离人群,光泽又骤然黯淡,涂满鲜血和苦痛。
那股深切的痛苦、迷茫、焦虑、愤怒和不安简直要从眼眶中溢出,变成颗颗泪珠,滚落在前行时迈出的脚尖上,剔透如冰晶,反射光芒。
却仅仅反射光芒。
一切沉重的情愫都与七海信介表现出的豁达大相径庭,不禁让人怀疑是否有易容从中作梗。但事实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矛盾的友人。
总是深爱着他们的友人。
读警校前是东大优秀毕业生,在这之前,七海信介究竟经历过何等苦难,才能让他仅有二十四岁、本该清澈纯净、盈满笑意的眼眸充斥着苦痛?
正覃思间,诸伏景光顺着温热的呼吸寻去,宝蓝色眼眸映入沉静的睡颜。
青年似乎睡得有些沉了,身体随意轻浅的呼吸略略起伏,卷毛猫也窝在他怀里阖眼小憩。
“信介……晚安。”
他理了理友人的黑色长发,望着斑蓝色从手中滑落,目光柔和。
用毯子裹着抱起青年时惊动了卷毛猫,它没有出声,轻轻跃下,跟着诸伏景光走进房间。等到青年被安稳放在床上,猫咪又跳上去,在他枕边团好卧下。
留下一盏小夜灯,诸伏景光轻手轻脚地靠近门口,转动门把手将将关上时,抬眼望向床上睁着一双靛蓝色桃花眼的卷毛猫。
“嘘,晚安…”
他犹豫片刻,还是压低音量笑出了声,再次补上一句:
“jin。”
*
木下耀司,目前在电视台任职记者,业绩较好,被组织成员粉红菲士选为下线发展。同时,这也是警部七海信介的联络员——北岛苍介的假身份。
此次下线发展活动其实并不算突然,而是早有预谋。首要目的,当然就是以发展下线为幌子,进行情报、证物交接。
而抓住警视厅公安部内部卧底,才是隐于事实之下的真正目的,
因此,本次行动也被称之为「玄鸟·贰」,属于整个七海信介版本「玄鸟」计划的第二件任务目标。
当然,知道这次行动真实目的的人只有七海信介,且绝不可能泄露。
注意到咖啡店门口风铃的响动,青年漫不经心地抬头,换上了属于「早川悠人」的轻佻笑容,兜中的手指虚虚拢着深蓝色U盘。
U盘上的乌鸦衔着一颗幽蓝色宝石,振翅而飞,宛若投石喝水的乌鸦,却又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狡黠。猩红色眼睛在阴影之下攒动着,蓄势待发,又被微凉掌心掩盖,俨然一副失去生机的模样。
余光注意到手机上监控视频捕捉的影像,手中的搅拌棒被青年灵活地把玩起来,尾端忽的撞上瓷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戏开场了。
早川悠人的笑容更盛,连赴约的木下耀司都倍感不适地皱了皱眉。做过伪装的公安联络员拉开青年对面的椅子,刚刚坐下,一杯伏着漂亮拉花的咖啡就被摆在眼前。
“木下先生,好久不见。”
他听到洋溢着笑容的青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