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笨蛋影山君》无名奈

9、第九章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场馆门口传来。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结果手里的画本啪嗒一声滑落到地上。

　　影山飞雄站在场地中央，刚发完一个球，深蓝色眼眸微微抬起，视线朝门口看去。

　　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单手插兜，露出爽朗的笑容。

　　“井原老师……”影山飞雄微微鞠了一躬，语气平淡，“下午好。”

　　井原老师哈哈大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夸张地感慨道：“哎呀，飞雄你这小子，还是这么认真！”

　　我默默低头，把画本捡起来，心里顿时有“果然还是溜了比较好”的感觉。

　　但还没等我行动，井原老师的目光已经看过来了。

　　他盯着我，眯了眯眼，思考了两秒，然后忽然拍手，大笑道——
　　“诶诶诶？这个是……一仓……小芽？！”

　　我：“……”
　　居然记住我了。

　　我顿了顿，只好站起来，抬头看向井原老师，语气僵硬：“井原老师，好久不见。”

　　井原哈哈大笑，摆摆手：“好久不见！你们两个，居然是一起来的？”

　　我：“……”
　　影山飞雄：“……”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沉默了一秒。

　　然后。

　　影山飞雄冷静地补充道——
　　“她要逛街。”

　　我：“？！”

　　“哎呀，一仓小芽，你现在对排球又燃起兴趣了吗？”井原老师笑得特别大声，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脸上的僵硬表情。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

　　“……还没有，老师。”我语气平淡地回答。

　　井原老师的笑声顿了顿，接着目光在我和影山之间扫了一圈，忽然露出了点微妙的神色，摸着下巴说道：“哎呀，没想到你们两个会一起出现啊。”

　　我：“……”

　　影山飞雄：“……”

　　影山低头拍了拍排球，没有接话，显然并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但井原老师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我们，他耸耸肩，突然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真是怀念啊……现在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呢。”

　　这句话，让我微微一愣。

　　“……一村老师不在了吗？”我脱口而出。

　　“啊，对啊。”井原老师点点头，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村老师半年前生了个很可爱的宝宝，辞职了呢......。”

　　我怔怔地听着，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过去在小猎鹰俱乐部练球的场景。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扎着短短的双马尾的小学生，穿着宽大的运动服，站在球场上，一村老师站在我身后，耐心地纠正我的站姿。

　　“别急，一仓，垫球的时候要稳住手腕，别太紧张。”

　　那时候的一仓老师，笑得温柔又可靠。

　　而现在，她已经成了别人的母亲，退出了排球的世界。

　　影山飞雄也安静地听着，表情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蓝色的眼睛微微垂下，目光落在地板上。

　　井原老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过啊，飞雄，你还是老样子嘛。”

　　影山飞雄抬起头，看向他。

　　“你啊，还是满脑子只想着排球吧？”

　　影山沉默了一下，点点头，理所当然回答：“嗯。”

　　井原老师大笑，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宠溺：“真是的，你这家伙，连这种问题都不会犹豫的吗？”

　　影山飞雄疑惑地看着他。

　　我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忽然有点复杂。

　　*

　　最终，我们并没有去拜访一村老师，而是在和井原老师练了好一会排球后，离开了排球馆。

　　井原老师招了招手，笑着说下次再见，而影山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暗了下来。

　　街道上的路灯缓缓亮起，投下温暖的光。

　　我拿着刚刚买的冰棍，一边舔着，一边慢悠悠地走着。

　　影山飞雄走在我前面，步子迈得很大，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这个人已经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行吧，随便他。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冰棍，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爽。

　　恋爱漫画里，男女主的第一次约会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展开，比如牵手、一起吃甜点、看夜景，甚至还有各种心跳加速的瞬间……

　　但我和影山，从头到尾只是在打排球唔。

　　“……好像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感觉。”

　　我嘟囔了一句，闷闷不乐地继续吃冰棍。

　　就在这时，影山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我。

　　我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去，急忙刹住脚步。

　　“……怎么了？”我抬头看他。

　　影山飞雄皱着眉，看着我手里的冰棍，沉默了两秒，然后开口：“你吃得太慢了。”

　　“？”我愣住，“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影山的表情有点嫌弃：“都快化了。”

　　我：“……”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我沉默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冰棍，确实有点融化了，但还远远不到要滴下来的程度。

　　所以这家伙到底在嫌弃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随手把剩下的冰棍放进嘴里，一口咬掉了一半，然后含糊不清地说道：“好了吧？”

　　影山飞雄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我：“……”

　　怎么回事。

　　我狠狠地嚼了两下冰棍，快步跟上他。

　　走了一会，我忽然开口：“影山。”

　　影山飞雄嗯了一声，侧头看向我。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会一直打排球吗？”

　　影山飞雄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安静地走了一段路，仿佛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然后，他低声回答：“会。”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

　　我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路灯下拉长的影子。

　　“……这样。”

　　影山微微侧头，蓝色的眼睛沉静地注视着我，像是在等我的下文。

　　片刻后，我眼睛亮起：“我也是。”

　　影山：“……打排球吗？”

　　“不是，笨蛋。”我认真道，“是漫画，我也会一直画下去的。”

　　影山家的住宅不远，穿过几条安静的街道，很快就到了。

　　木质门扉静静地立在巷子深处，庭院里的灯光透过拉门洒在地面上，影山飞雄伸手推开门，侧身让开。

　　我站在门口，盯着门槛沉思了一秒。

　　慢吞吞地迈过门槛，脱下鞋子，规规矩矩地摆好，影山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客厅的电视开着，光线不太亮，空气里有淡淡的木质香气，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刚过，厨房里传来细微的水声。

　　影山的爷爷，一与爷爷，站在水槽前，正慢悠悠地洗着蔬菜。

　　“回来了？”影山一与听见动静，回过头，看到我时，他愣了一下，随后笑眯眯地说：“小芽啊。”

　　我礼貌地点头：“打扰爷爷了。”
　　蹭饭。

　　一与爷爷笑了笑，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手，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飞雄，你把包放好。都过来先吃点水果。”

　　影山嗯了一声，把排球包随手放在墙边，走到桌前坐下。

　　我也在影山对面坐下，垂眸看着面前摆得整整齐齐的水果拼盘，切好的苹果、橘子和葡萄整齐地排列在瓷盘里。
　　影山家吃东西很讲究……

　　我拿起一片苹果，咬了一口。很甜。

　　“怎么样，小芽？”影山一与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诚实点点头：“好吃。”

　　影山飞雄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低头继续吃自己的。

　　一与爷爷听了，露出满意的神情，转头看向影山飞雄：“飞雄，带小芽先玩吧，晚饭很快就好。”

　　影山飞雄吞下嘴里的橘子，抬头看爷爷：“为什么？”

　　影山一与睁大眼睛，“有朋友来家里，当然要好好招待啊！”

　　影山飞雄沉默了一下，认真思考这个“好好招待”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

　　“……哦。”他点点头，站起身，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我抱着苹果，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然后，在卧室门口停下来。

　　我：“......等等，为什么是你的卧室？”

　　影山：“？”

　　“爷爷说的。”他走进。

　　我犹豫两秒，跟着他挪动两步，些许尴尬。
　　“打扰了。”

　　影山飞雄的房间很整洁。

　　非常整洁，甚至整洁到有点不像是个国中男生的房间。

　　书架上摆满了排球相关的书籍，角落里放着几个排球和训练用的护具，床单是普通的深蓝色，墙上贴着几张排球比赛的海报，甚至连桌上的笔记本都摆得很端正。

　　……这个人果然脑子里除了排球就没别的了吧？

　　我慢吞吞地扫视了一圈，然后依旧是在进门处站住。

　　影山飞雄走到书架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笔记本，翻了翻，随手放回去。

　　“你不进来？”他回头看我。

　　我想了想，走进去，随手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影山飞雄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坐到桌前。

　　……尴尬。

　　我撑着脸，看着墙上的战术版，还有一张即将开始的比赛海报，圈着时间，目光落在上面，“这是谁？”

　　影山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语气平淡：“牛岛若利。”

　　“哦。”

　　我沉默了一秒。

　　“你每天都会看这些比赛吗？”我问。

　　影山飞雄点点头：“嗯。”

　　我盯着他，沉默数秒，又忍不住问：“我可以看一下吗？”

　　“你可以看……”他犹豫两秒，“但对你来说没什么用了。”

　　我：“……这个我当然知道啦！”

　　我拿起桌上的那本训练笔记，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练习方法和比赛分析。

　　好认真。

　　我盯着笔记看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小学的时候，你是从爷爷那里学排球的吗？”

　　影山飞雄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嗯。”

　　我大惊：“一与爷爷以前也是排球选手？”

　　影山沉默了一下，语气低了一些：“他以前是教练。”

　　我“哦”了一声，视线落在笔记本上，翻了一页，发现里面有很多关于发球的练习笔记。

　　“爷爷以前教过你发球？”

　　影山飞雄微微抬头，看着笔记本，“教过。”

　　我：“噢。”

　　和影山两个人尴尬地呆了一会后，便听见楼下的喊声。

　　饭桌上摆满了简单却看起来很好吃的家常菜。

　　米饭、味噌汤、烤鱼、炒蔬菜，还有影山一与特意切好的腌萝卜片。

　　“多吃点啊，小芽。”影山一与把味噌汤端到我面前，笑眯眯地说道，“这可是飞雄从小喝到大的。”

　　“谢谢……我开动了。”我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搅了搅汤里的豆腐，勺了一口喝下。

　　味噌的咸香在口腔里散开，不算特别浓，但很顺口。

　　我点点头，眼睛亮起：“好好喝，谢谢影山爷爷。”

　　影山飞雄坐在对面，沉默地扒着米饭，时不时夹一口烤鱼，吃得很专注。

　　餐桌上没有太多的交谈，只有筷子碰到碗沿的声音和偶尔的咀嚼声，气氛安静又温暖。

　　影山一与随口问道：“小芽，你父母工作忙吗？”

　　“爸爸不忙。”我点点头，低头继续吃饭，“妈妈是老师，有的时候很忙。”

　　“哦——”影山一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笑着说道，“那以后想来的时候，就来飞雄家吃吧。”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影山飞雄手上的筷子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爷爷一眼。

　　影山一与继续笑眯眯地说道：“反正飞雄饭量大，做多一点也没关系。”

　　我默默地低头，舀了一口饭，慢吞吞地塞进嘴里。

　　影山飞雄沉默了一下，把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烤鱼夹到我碗里，语气淡淡地说道：“吃。”

　　我低头看了一眼，咬着筷子看他：“你不吃吗？”

　　影山飞雄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影山一与看到这一幕，眯着眼睛轻轻笑了一声，赞同道，“没错，飞雄，要照顾自己的朋友。”

　　我慢吞吞地把鱼吃掉，低头喝了口汤，没有接话。

　　影山一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笑着招呼道：“好了，吃完饭休息一下吧。”

　　晚饭后，影山飞雄去洗碗，我和影山爷爷坐在客厅里。

　　电视里放着新闻，一与爷爷拿着茶杯，缓缓地啜了一口茶，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

　　他忽然轻声说道：“……飞雄小时候，性格比现在还要倔。”

　　我扭头看着他，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影山一与笑了笑，眼底带着点怀念的神色：“那时候，他还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输了球就会发脾气，比赛输了就会一直练到很晚。”

　　“……”

　　“我当时说——手腕要像抽刀一样发力，他练了一整个夏天，直到终于能把球发到对面的角落。”

　　影山一与低头看着茶杯，轻轻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我还想着，以后还能教他更多东西呢。”

　　我怔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一与爷爷微微笑了笑，影山飞雄从厨房出来，坐在沙发，新闻里正好播报今天仙台的天气预报，明天好像会降温。

　　影山一与忽然问：“小芽，你明天要去画室吗？”

　　“嗯。”我点点头，“不过下午没课。”

　　“那要不要再来家里玩？”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影山一与笑了笑：“反正飞雄也会在家训练，你想来便来，爷爷一直欢迎你。”

　　我歪着头想了想。

　　影山一与没等我回复，看着喝茶的影山飞雄，忽然笑了一声，说：“飞雄啊，你以后也多带点朋友来家里玩吧。”

　　影山飞雄皱了皱眉，扭头，表情严肃：“为什么？”

　　影山一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着说道：“因为啊，以后爷爷就没办法一直在家等你回来了。”

　　影山飞雄愣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低头看着茶水，没有说话。

　　客厅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电视里播报天气的声音和茶杯碰到桌面的轻响。

　　影山一与收回视线，低头喝了口茶，轻轻叹了口气，像是随意地说道：“以后啊，等你再长大一点，就该自己照顾自己了。”

　　影山飞雄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依旧没说话。

　　我低头喝着茶，视线悄悄瞥向影山飞雄，发现他的眉头皱得比平时更深了一点。

　　喝完茶后，我起身背上书包，影山一与送我到门口。

　　影山飞雄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默默地看着我穿上鞋子。

　　影山一与笑着说道：“路上小心哦，小芽。”

　　“嗯。”我点点头，拉开门，走出门口。

　　影山飞雄也跟着走出来，站在玄关处，沉默地看着我。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挥了挥手：“那我走了。”

　　影山飞雄点点头：“嗯。”

　　夜晚的风有点凉，吹过街道，带起些许春天的气息。

　　我低头看着自己在地上的影子，慢吞吞地往前走，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了一眼。

　　影山飞雄还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直直地看着我。

　　……这家伙，还真是认真啊。

　　我大力摆了摆手，扭头继续往前走。

　　这个夜晚，好像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安静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