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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入 ...

  •   喧闹的城市从不会在白天停下脚步,来往的人擦肩而过,都步履匆匆,枯燥而诚恳地走着。

      岳晔明也走在人群中,双手插进口袋,低眉敛目,埋头不语。

      身旁飞速驶来的小轿车卷起一阵风,风吹开树叶,叶子沙沙作响,响声顺着风流到他耳边,耳边滑落的汗珠似被这声音一震,震落在地。

      大热天的,他却背了个巨型登山包,十分引人瞩目。

      他不在意路人惊诧的目光,也装作没听见路人的窃窃私语,只是穿过人群,沉默着向前进行。

      走过热闹熙攘的街道,走下车辆穿行的跨江大桥,转过街角,穿过马路,耳畔的声音渐渐消弱,视线中的人群也逐个消失。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红点上的数字已经增长到了三十二。

      半小时里,那人一直在发消息。

      点进对话界面,随手往上划了划,岳晔明发现这些消息净是长达四五十秒的大段语音,无奈地笑了笑,直接开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那人秒接听,不等他说话,直接甩来三个字:“你在哪。”

      岳晔明揉了揉山根,“散散步。”

      对面那人很明显火了,岳晔明先知先觉地将手机拉远,仍能听见声音穿透扩音器,音量胜似外放,“散步?大中午你去散步?”

      岳晔明叹了口气,服软道:“你冷静点……”

      “闭嘴!”那人呛声打断,“我不管你现在在哪,一小时内我要见到你人。”

      “别这样……”他尝试开了个玩笑,“早就成年了,也不用像看闺女一样看我吧。”

      “回,来。”他斩钉截铁、一字一顿说道。

      岳晔明抬眼看着不远处的烂尾楼,良久后才说:“他是我弟弟,我不能放弃他。”

      “那你呢?”电话另一边的人喘着粗气,但声音稍微压抑了怒气,“岳晔明,你知道你找他花了多少功夫吗,就差去海底捞沉船了。

      “你也不想想,那些消息有多少真的多少假的,不都是在骗你个傻逼的免费劳动力?也就你来者不拒,给你三个字信五个字,想过没有,探过没有,就信,硬信,讲也讲不听……”

      岳晔明等着他发泄完,才对他说:“王哥,他是我弟弟,如果我放弃找他了,那就不会有人去找他了。”

      “一年了……”王哥声音染上了些许疲惫,“要能找到……早就找到了!”

      岳晔明不语,沉默顺着信号也感染了王哥。

      半晌,他才听见电话里传来声音:“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岳晔明看着脚边的石子,轻轻踢开,“耀星的消息,”他补充道,“看起来不像假的。”

      ——耀星,就是他上一项任务的雇主,一个跨国集团,前些日子的港口发生连环谋杀案,而这个港口恰好是他们当季度首要开发计划中的核心一环。

      这谋杀案出现的时机让高层某领导陷入阴谋论的思绪,因此,他们在警方一筹莫展的时候找到他,并雇佣他暗中调查真相。

      试图一明一暗地查找线索。

      他自然是联合警方——主要是王哥,拿到一手内部消息,最终截获到凶手的信息,交给了那个领导。

      很遗憾,没有惊天动地的背景故事,就是一个反社会人格的性成瘾患者“无聊”犯下的罪孽。

      他浅浅地回忆了一番,听见手机另一端的人继续说道:“然后呢?”

      岳晔明解释道:“就是平行空间,另一个世界,长安可能在那里。”

      王哥“哼哼”两声,气笑了,“你是什么品种的傻逼,这话你能信?”

      岳晔明尴尬,“我感觉可以稍微信一下……”

      “傻逼。”王哥恶狠狠骂道,“那你要怎么穿越过去,你要卡车还是大巴?”

      “啊?”岳晔明有些懵。

      “……”王哥沉默。

      岳晔明没有接上梗,但他也没太在意,继续说着:“找个废弃的建筑,从暗处的墙壁切入的话,成功率会大一些,不过还有其他条件。”

      不等王哥出言嘲讽,他就抢话道:“总之我先试试,如果不行我马上回来,可以吗?”

      他听见对面深呼吸了一下,才冷哼道:“不可以。”

      他浅笑着,假装没听见第一个字,“谢谢王哥,回来给你带包烟。”

      “……芙蓉王。”

      “好嘞。”

      对面率先挂了电话,岳晔明笑了声,往前走着,只是步伐不如以往坚定。

      另一个世界,确实很扯淡,但万一呢……

      他可以不信这个万一,但他,或者说他弟弟承受不了万一的后果。

      不过虽然很不切实际,但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见到的一件诡事,而就是这件事让他下定决心试一试。

      ……

      岳晔明完成耀星的任务,拿到他们给的线索的时候,是一个晚上。

      他走在街道上,北方的夏风没有白天的燥热,反而让他将风衣胸口处的扣子扣紧了。

      街道在一片红灯区里,对于不是寻欢作乐的人来说,这里最大的乐子其实是吃瓜。

      有时能看见某个豪门公子被人从某个店子里揪出来,有时还有某个衣冠楚楚的人被一群搭讪的人纠缠得贞节不保,有时他能看见他最喜欢的场景——某个男人低声下气说着悔过的话,这些话却不止一次从他口中说出,甚至这番话的对象都不是同一个。

      不过最多的还是女人揪着男人的衣领,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扇巴掌,而男人要么一脸烦躁地和女人扭打,要么唯唯诺诺地抱头鼠窜。而有时,这对男女身后还有一个浓妆艳抹,姿仪妖娆的女人懒懒倚着门,缓缓吐着烟,冷眼看着这出闹剧。

      恰巧是这一天,他走过某个巷口,正好看见一男一女纠缠扭打,从愤怒的尖叫中依稀能拼凑出一段俗套的故事。

      可是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女人扇了男人一巴掌,后者震怒,猛地一推前者,女人撞到墙上,一声短暂而急促的尖叫戛然而止,女人消失了。

      男人很明显难以置信,他往前走了几步,似乎确认之后也尖叫着转身逃跑。

      或许是他喝了点酒,脑子有些不清醒,分不清路,只见他一脑袋撞上一堵墙,沉重的响声传出小巷口,岳晔明都隐隐感觉额头有些疼。

      男人鬼哭狼嚎地跌坐在地上,岳晔明却看见男人没有在地上打滚,而是穿过了地面,他的声音在他完全消失后也戛然而止。

      岳晔明见了鬼一样快步走上前查看,地面平整没有凹陷。

      那个男人和女人去哪里了?

      岳晔明脑袋抓秃了都想不出来。

      但他突然回忆起收到的讯息,眼睛一眯,若有所思。

      ……

      烂尾楼建在荒郊野岭的,因为远离市区,交通不便,后面的山上零零星星散落几座孤坟等原因,没有什么人愿意来这里买房,投资商迅速对其评估毫无商业价值之后迅速跑路,如此,这里便成了一栋烂尾楼。

      楼只有五层高,楼周是一片十分广阔的空地,能看出开发商预期的规模。因废弃时间不久,地上还没长出许多杂草,只铺了层浅浅的绿色地毯。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四处游荡,大脑里不断回忆着他弟弟的事情,以及这一年里他跋涉过的地方。

      弟弟叫岳长安,他出生时父亲出任务,因此母亲给弟弟起名为“长安”,不仅是对父亲的希望,也是对弟弟的祝福。

      可父亲没能见到弟弟一面,弟弟在十八岁时也失踪了,如人间蒸发,至今杳无音讯。

      岳晔明找了弟弟一年,得到许多消息,无非是被哪个家族绑架、在哪个公司当卧底,他当然知道不可尽信,可他总怀着侥幸心理,万一消息带有一点真实性呢?

      一年的出生入死让他精神紧绷,再难回归正常生活,这也是王哥所担心的。

      他不断收到弟弟的消息,但实质上都是别的势力想借他的手做一些事,他心里门清,但他拒绝不了。

      他也有想过是不是被国家征召了,但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像人间蒸发一样,连影子都看不见一点。

      虽然很不敢相信,但岳烨明能感觉到他的弟弟是真的、真的失踪了。

      如今,他帮耀星集团找到了对家公司总裁的犯罪证据,他们给了自己这样诡异得科幻的消息,却荒诞地有几分可信。

      我真是疯了。

      他内心唾弃着自己。

      走入破烂的大门,光线瞬间暗淡下来,甚至气温都降了好几度。

      他扫过眼前的场景,地上满是尘土沙砾,灰白的墙上十分斑驳,有人用红色的油漆刷了“天杀的耀星卷钱跑路”,后面跟了好几个看着血淋淋的叹号。

      看来这栋烂尾楼是耀星集团投资或开发的。

      怪不得他们推荐来这里。

      岳晔明有些讽刺地笑了笑。

      他看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拿出手机,从相册里找到了之前聊天记录的截图。

      “要较高成功率地到达异世界,需要在现实世界中寻找一栋废弃的建筑物,在偏阴的墙壁处切出即可。”他默念着。

      “切出……”

      切出,截图中给出的解释是“穿模”,以一定的速度和力量向某一物体或墙体冲撞过去,使自身所处的物理空间与物体或墙体的物理空间重合甚至交错,但不能融合,而是在短暂一瞬之后重新分离成两处空间。

      很玄乎的概念,和一般的撞墙又不一样,毕竟撞墙可不会使人和墙壁合在一起。

      说人话就是,像鬼一样穿墙过去。

      并不是说所有阴暗避光的墙壁都可以用于切出,通常来讲,有极少数墙壁会让观测者产生心理上的不适,而这类墙壁通常会在废弃的建筑物中找到,并且他们都是避光的。

      切出这类墙壁,您将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进入后室,虽然概率极低,但是有的人一次两次就成功了,不过在尝试时您需要做好安全工作,相当一部分人在此过程中受了伤……

      他快速浏览所有图片,之前看过千百遍的文字再读一遍也看不出什么花来。

      把手机贴身放回口袋后,他开始了这次唯心的尝试。

      “让观测者产生心理上的不适”的墙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但在他将近一个小时的认真闲逛之后,他站在了第四层的一个偏僻的角落。

      他面前的墙雪白干净,没有任何污渍和粉点,触摸上去的感觉也是冰冷而顺滑,但就是这面墙带给了他别样的情绪。

      他走遍了下面三层楼的每一个角落,心中只有一潭死水。而当他上到第四层楼,目光瞬间就被这面墙所吸引,一种强烈的冲动瞬间萦绕心头,让他无法忽视。

      阳光从一旁的门洞中斜射在地,灰尘在光线中飞舞,这面墙暗沉沉的,不是自然的灰色,而是仿佛被阴天笼罩,又隔了一层毛玻璃看过去,阳光透不彻、照不亮。

      这是他要找的墙……吗?

      他不知道,也不确定,但这个想法仿佛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拿出手机,看着锁屏壁纸上的双人合照,出了神。

      三年前,岳长安成年的那一天,他们到北海度假。

      烈日下的海水微凉,银灰色的沙滩上支起许多伞,像开出许多娇艳而热烈的花。

      迎着夏风,高高的椰树支起一倒阴影,他们笑着拍下了这张照片。

      半晌,他才重新凝聚发散的目光,甩了甩脑袋,清除杂念,将手机收回口袋。

      他抬起头,盯着那面异常的墙,一手护着头,一手护着胸,慢速向前冲去。

      十数米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能感觉到风刮过耳畔,也能看到那面墙陡然拉近和他的距离。

      即将撞上墙面时,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可下一瞬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碰撞。

      双臂先有触觉,而那感觉却像砸入水面,首先能感觉到碰撞的反作用力,但破开水面之后,是覆盖全身柔软的阻力,而这阻力转瞬即逝,仿佛他真的穿越了一面稍厚的墙。

      借着惯性向前踏出几步,站稳后,他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的环境。

      他站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里。

      大厅内部的装潢是奢华的洛可可式风格。

      两旁的柱子上线条堆叠交错,构成繁复的浮雕,色彩极尽想象,不是简单的色块拼接,而是色彩交融、明暗错落,展现出栩栩如生的山川鸟兽。

      大厅中央坠下一个巨型吊灯,白银般的骨架上用金色丝线勾勒轮廓和描绘花纹,像一片招摇的花海,而每一朵花的花蕊中燃着火苗,虽说火光微弱,可燃起的是一片火海,汇聚起来的光足以照彻大厅。

      墙壁是米白色的,没有绚丽的色彩,但刻满了形形色色的雕塑,可见飞鸟展翅欲飞,猛兽昂首咆哮,花草葳蕤盛放,蝶舞翩跹盘旋……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黄金则作为边框和陪衬,像藤蔓一样,盘绕在塑像的周围,从地上蔓延到天花板。

      他还能听见从远方传来恢弘的乐声,这音乐气势磅礴,壮丽辉煌,和大厅天然般地融洽。

      为什么耀星的烂尾楼能穿越到这样的地方,岳晔明不解。

      他阴暗地想到,莫非这就是资本的共同点,骄奢淫逸。

      他到过耀星的公司大楼,楼外有个五百平米的广场,广场外还有两百平米的五层停车场,这些都是耀星的。

      而那个开发到一半就放弃的烂尾楼,也是耀星的。

      身在朱门酒肉臭,不知路有冻死骨。

      岳晔明收回发散的思绪,走到墙边,打量着一个老鹰的雕塑。

      鹰眼锐利,侧目而望,鸟喙锋利,仿佛能啄穿石头。

      雕像栩栩如生,甚至每一片羽毛的纹理都雕刻得清清楚楚。

      他不太懂艺术,但他懂价格,这个雕塑一看就是他高攀不起的。

      大厅十分空旷,只有角落立着的几根火炬,再无别的物品,不过地面上的装饰仍然很丰富,栏杆将大厅区分成几个区块,栏杆围起来几处高台,高台中整齐陈列两排人形雕塑,这些雕塑将整个大厅装点得十分庄严而神圣。

      他回头看去,他身后是一个墙壁,而墙壁的对面——他正对着三扇门,一扇大门处于正中央,两扇侧门在两侧的墙壁相向而立。

      三扇门的样式是一贯的华丽,只不过中央的大门显然通往一个重要区域,门上的绘画、门边的装饰让它和两侧的门相比起来,更加夺目,仿佛是正宫在向两位嫔妃彰显地位。

      他回忆起之前得到的资料,感觉被骗了。

      资料中提到,一般刚进去的人首先会到达一个黄色的迷宫。

      而这里这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黄色的迷宫。

      他沿着墙壁一路往前走,仔细端详着墙壁上的雕塑。

      看着栩栩如生的石像,他突然有种荒诞的诡异感——可不可能,这些石像曾经不是石像?

      这个想法出现得莫名其妙,他能清楚地明白不是因为这些石像太过于真实,而是来自于直觉。

      如果要详细分析这个直觉的来源,他大抵会归根于,初到一个奇怪诡异的地方,心中强烈的不安全感和戒备,让他对周身的一切事物充满了消极和悲观的看法。

      但他没有细想,在这个想法出现之后,他默默地远离了墙壁,走到一侧的小门前。

      不要在充满未知的场合抱有过多的探索欲望,保障安全才是最要紧的。

      这是他执行许多九死一生的任务时,始终贯彻的信念。

      当他靠近侧门时,他才发现,门上的华丽而复杂图案并非色块的堆叠,而是实实在在构成了一个有实际意义的图形。

      他身旁的是靠左的侧门,门上主色调是黑和灰,画着一个拿着镰刀的黑袍人,镰刀上沾染了一片红色,流到刀尖处,往下滴落,这是门上唯一的色彩。

      而他对面的门,恰恰相反,是草地,草地上盛开一片花海,有条小河绕过,河边有走兽俯首饮水,河中还有跃出水面的鱼。天上阳光明媚,白云之下,有飞鸟从远方而来。

      两幅截然相反的画作,呈现出生与死的矛盾,而两扇门的对立,加剧了这种矛盾。

      而中间的大门则同时画着天国和地狱,一左一右。

      天国中有一众天使乘云驾雾,有的手捧鲜花,有的手执乐器,神色皆是悲天悯人,看着云下众生。

      而地狱升起滔天烈火,扭曲的人形在火中挣扎,绝望的声音似乎能挣脱绘画的束缚,在耳边震响。

      不过最让他割裂的是,在门上挂着一个摆饰,是一副阴阳图,白的一边靠着天国和死神大门,而黑的一边则对着地狱和生机大门。

      他仿佛听见一个声音。

      声音问他:你要推开哪扇门,是走向死亡,还是走向新生。

      他看了看左边,死神的兜帽下射出两道暗红的幽光。

      再扭头看向右边,万类欣欣向荣,喜悦之意难以言表。

      但不出意外地,他走向中间的大门。

      微弱的音乐声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陡然放大数倍,四面八方而来的音波引得他五脏六腑都开始共振。

      他回退了一步,而音乐声似乎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措,沉默了良久,最终恢复了之前的平和。

      他想了想,尝试往右踏出一步,也就是朝着那扇通往光明和生机的大门走去。

      果不其然,音乐变得悠扬而雀跃,仿佛认同他的选择。

      这种带有引导性的反馈,往往不可信。

      就像是路边有个人给你热情推荐某个东西,而且一路上跟你攀关系说好话,很显然,这是处于某种有利于他的目的。

      他再次退回到原地,而这次并没有任何停留,径直往左边走去。

      音乐变了,用他浅薄的乐理知识来理解,就是从大调式变成了小调式,从热情开朗变得抑郁忧伤。

      但不得不说这音乐是好听的,比起刚刚音乐流露出的喜悦,他更能与现在的音乐产生共鸣。

      毕竟他心中怀念着弟弟,这份沉重始终压抑着他的情绪,喜悦之情难以滋生。

      最终他决定往回走去,走到大厅中央,好好思考一番。

      音乐恢复了一开始的平和而庄重。

      但经历了刚刚的变化,岳晔明不认为这音乐也如它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和无害。

      相反,这个音乐带有一种引导性。

      正如现在的庄重,让人感觉到一种公平而庄严的态度,而往中间大门走去,那声音陡然变得混乱而不谐和,这是在警告和威胁。

      往左边走去,音乐没有变得阴森恐怖,而是一种惋惜的悲伤,但它本应该反应出死神的气质——这反映出了音乐的不客观,音乐在对他选择走向死神的大门而表现出悲伤,似乎在说:要是你换一个选择,会更好。

      一切的引导都在让他选择走向右边的大门,图画是充满生机的,音乐也是悠扬的,无不在彰显选择的正确性。

      既然如此,这个选择的合理性,就不太可信了。

      但这只是他从表面上分析得出的。

      如果这些表层现象背后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因素影响,那么他的分析可能和事实截然相反。

      就举个最极端的例子:如果有一个善良到可以称为圣母的人在背后操控音乐,而音乐只有刚刚出现的四种,并且他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也就是说,他真的是在引导自己做出最好的选择。

      那么基于此,他正确的做法就是往右边走去,推开门,迎接躲在门后的笑脸,或许那个人就是他弟弟呢!

      淦!童话故事都不会这么写!

      他开始发散思维,尝试从更多维度去思考这些。

      比如说:他到底有没有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决定了他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一切。

      如果真的穿越了,那他首要目的就是寻找弟弟,然后回到地球。

      如果没有,那么他要想尽办法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

      是撞墙撞晕了,被耀星的人捡到,做了催眠,丢到心慌方或者电锯惊魂里面开启密室逃生行动,可能还有给那些变态权贵看的现场直播……

      这两个对立的答案始终在他心里盘旋、纠缠。

      他不知道应当选择哪一个。

      不过他更偏向于真的穿越了。

      他之前沿着墙,慢慢走着的那半圈,可不是只在观察雕像的,他还在观察,可不可能存在监控摄像头。

      但答案很清晰,不可能。

      墙上没有任何缝隙,没有微小的孔洞,没有异常的光点,没有能观测到他的任何东西。

      就是一个普通而华丽的房间。

      如果他是被抓过来的,那么他们有什么目的,真的是密室逃生吗?

      这么华丽的房间,那可真是太浪费了,耀星再怎么有钱,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

      而且他没有感觉到记忆有任何断层,除非那位催眠师技术高超且辅佐足量的合适药物。

      但……怎么可能,没有人或组织有这么大的精力和能耐。

      就算有,可能性小到足以忽略。

      但对于穿越这种事情,他觉得更加荒诞。

      毕竟任何一个现充都不会把只存在于小说动漫中的剧情当成现实。

      可是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存在,当排除得只剩下一个选项时,他只能把这个选项当成唯一现实情况,即使它再荒唐。

      虽然岳烨明站在原地思考了十多分钟,但是音乐仍然保持着十足的耐心,温和而庄重。

      但他感觉这个曲子有种海顿的G大调第九十四号交响曲的听感。

      平和之下是暗潮汹涌,指不定什么时候突然来一个突袭的高音,让人猝不及防吓一大跳。

      而这个曲子的“高音”可能会要人命。

      但他并没有紧绷着精神,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备。

      从这十多分钟来看,如果有危险早就来了,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危险的存在。

      所以他只需要在环境变化的一瞬间提起全部的警惕就好了,没必要长时间让精神陷入高度紧张的状态,这不利于持久作战。

      但十多分钟的停留并没有让他相处任何结果,反而让他沉入更深的困惑中——如果有阴谋,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的安稳期,这种安稳反而是一种反常。

      他决定让直觉参与决策。

      也就是说,放弃无端的猜测,只是从感官反馈上分析并将其认定为结果。

      那么,最直观的,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字——“选择”。

      选择往左还是往右,往前还是停留。

      音乐是选择的反馈,而选择的结果是未知的。

      而选择的内容,表面上好像是几扇门,但门上的附加信息却成为了干扰选择的罪魁祸首。

      一切的分析都是建立在附加信息和选择反馈上的,除非有其他信息。

      他看向四周,似乎在观察哪里可以提供额外信息。

      墙壁?只有花纹和雕塑,找不到任何可能成为线索的内容。

      柱子?柱子上就只是雕刻的画作,很华丽,但找不到能和三扇门对应的上的主题或线索。

      天花板?墙壁和柱子的雕刻纹路蔓延到天花板上,像菌丝一样散开,似乎也得不到线索。

      那就只剩下……

      他看向身后的巨型吊灯。

      天花板正中有五条银锁链长坠而下,锁链底端吊着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奢华吊灯,就在他头顶不足一米处,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他走到吊灯底下,略微抬头,就看到一行花体字,只有三个单词。

      “live or lie”

      字体排成一行,与正门所在的墙面平行。

      这么看来,“live”对着象征死亡的大门,“die”对着象征生机的大门。

      这算明示吗?

      这是巧合还是线索?

      要相信吗?

      ……

      他的疑问没有得到解决,反而产生了更多疑问。

      纠结再久也只是在相同的疑问中彷徨,没有新的进展,疑问终究只是疑问。

      他决定相信那行字提供的“线索”,而音乐的引导是干扰因素。

      他径直往黑色的大门走去。

      耳畔的音乐变得忧伤而哀恸,甚至有些催人泪下,仿佛在与最爱的人永世诀别。

      他停在门前,抬头蓦然与一双猩红的双眼对视。

      “你怎么来这里了?”沙哑的声音从无可追溯的远方飘扬而来,落入他耳中。

      他没有偏头,而是保持着对视。

      这声音就是画中人发出的。

      虽然这个想法可笑而荒诞,但他就是如此肯定。

      他良久没有回复,那个声音也没有继续,这片空间只有压抑的音乐在回荡。

      “实话吗?”

      他仿佛感觉到了回答他的声音里有些许复杂的情感,像是无奈、可笑,却都是友善的。

      “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啊……实话就是随便选了一个门,但也不确定能不能活着走过去。”

      那个声音充满疑惑:“是什么让你觉得这里是致命的?”

      岳烨明的警惕心瞬间如洪水一般暴涨起。

      这个问题即使问出来的语气充满困惑和不解,但潜藏着的含义从来不可能会是无害的。

      他这句试探的话果然有效!

      那个声音马上要撕下伪装了!

      不演了!

      危险近在咫尺!

      就说门上的画怎么可能会说话,要见鬼了!

      果然那个声音转而变得十分阴沉:“真想不到会被你发现,你才来多久啊……”

      “明明……没有露馅啊……”

      岳烨明已经准备抽刀干架了。

      却见那个声音话语一转,变成他听不懂的话了,“如果你是严肃的古典音乐狂热者,你当然会觉得这里如同死亡一般难受。”

      “?”

      “我不会强迫你进来这里,你当然可以去对面的门那里找贝多芬或者巴赫。”

      “什么?”

      就好像进了一栋鬼屋,听见了十分诡异的音乐,但走进一看却是一群老太太就着劣质音响跳广场舞。

      场合、人物、事件哪哪都不搭,强行拼凑起来却显得更加诡谲甚至邪恶。

      他是疯了还是有更深的阴谋?

      岳烨明面上的疑惑仿佛凝结成水,要溢出来了。

      那个声音显然也发现了他的疑惑,“你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困惑?”

      “我不应该感到困惑吗?”岳烨明顿一下,没有等他回答问题,继续问道:“我可以见见你吗?”

      这个问题只要得到明确的回答,他就能知道声音本尊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是人还是鬼。

      “啊——”这个声音突然变得羞涩,“可以,请稍等。”

      门推开,一个少女探出头。

      少女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静静地、笔直地下垂着,如瀑布一般,轻轻地拂过她的肩膀,落在腰间,发尾随着身形微微摇动,仿佛调皮的微风悄然留下的痕迹。

      她有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水灵灵的,藏着懵懂的纯真,也显露出溢于言表的喜悦,让人看着不禁嘴角微扬。

      门半掩,她只侧了半身,探出房门。

      “你好……”

      声音微弱,但能听出来是女声,带着谨慎和羞涩。

      但刚刚的声音很明显是个低沉沙哑的男声,不过柔柔弱弱的语气倒是如出一辙。

      岳晔明姑且当成这个门自带变声功能。

      “你好。”他颔首示意。

      见他表露出善意,少女将门推开了些,“进来吧,外面不能呆久了。”

      “为什么?”岳晔明问道。

      少女咬了咬嘴角,半晌才回答:“会变得不喜欢音乐。”

      “?”岳晔明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少女震惊,瞪圆了湿漉漉的大眼睛,眼中充满了震撼,看得岳晔明都有些许不自在,仿佛他刚刚说了十分离谱的话。

      “不喜欢音乐啊!”她甚至重复了一边,“不喜欢音乐,这怎么可以。”

      “这么多音乐……”她掰着手指细数,“交响曲、奏鸣曲、夜曲、喜歌剧、艺术音乐、清唱剧……都会不喜欢了!”

      她猛地摇头,“这会变得很可怕,这位先生,比如你的品格、你的品质、甚至你的观念都会变得破碎、冰冷、失去意义,彩虹的色彩会凋零,阳光会失去温暖,每一天夜里都是刺骨寒风,你将再无避风港,这真的很可怕。”

      岳晔明嘴角猛抽,“谁跟你说的。”

      她想了一会儿,说道:“路德先生。”

      “路德先生?”

      “路德·维因,他说可以这样称呼他,或者叫他路德先生。”少女把门敞开,往旁边错开一步,让出一条道,“总之快进来吧!”

      岳晔明往里头看去。

      里面是一条干净的长廊,装修风格和外面的大厅完全不搭,甚至有种错时代的感觉。

      走廊整体是冰冷的。

      墙壁上贴着一层类似塑料壳的物质,在天花板的白炽光下散射着冷淡的色彩。

      墙壁并非完全光滑平整,几组平行凹痕的交错,突显这条走廊无机质的科技风。

      引人注意的是天花板,四条长灯管亮着白到刺目的光,光线透过浅蓝色的玻璃,就像阳光染上晴空,分明是冷色调,却依旧散发着暖意。

      隐藏在平和之下的,是浅浅的、冲突和割裂的矛盾感。

      岳烨明主观感觉良好,温和而平静,可是心底却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云,阴云中闪烁着雷霆,似乎在等待他卸下防备。

      这个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曾经出任务时有过几个心理学家同伴,他们说过一些话,大概是环境如何影响人的心理。

      封闭的环境会导致孤独的内心,单调的音乐会粉饰场面,如果一个警惕多疑的人在这里呆太久了,那么一点点微小的变化就会在他眼里被放大、聚焦,就像太阳光汇聚到一个点上,将理智烧光。

      现在必须警惕这种情况。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继续和少女交谈,尝试找回节奏。

      “你还见过其他人吗?”

      少女歪着头,眼中闪着疑惑的光,“人?”她反问,“你指的是什么?”

      她见岳晔明十分不解,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什么是‘人’?”

      岳晔明震惊,却强行按捺下来,“就是长得和我差不多的。”

      “这么说我也是人了!”少女很惊讶,但眼里不禁流露出欣喜,“还有路德先生。”

      岳晔明微笑地看着少女,点点头,目光专注,像是一位良好的倾听者。

      但他内心远没有表现出来那么平静。

      他对少女十分忌惮,她身上藏着无数个疑点,如果可疑能被量化成水,那么她表现出来的可疑就像大缸洒出来的水,盛不下溢出来了。

      她不知道什么是“人”,但是却会说中文——一种人的语言。

      她的言语中表现出对大厅的厌恶和恐惧,行动上也有所体现,但唯独不应该显露出如此淡然的表情。

      就好像她被警告过,但没有体验过一样。

      还有所谓路德先生,他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为何会教她这些东西?

      思绪纷乱,却飞速而过,在少女眼里只是岳晔明沉默片刻。

      “嗯?”她发出声音,唤回岳晔明的神思,“为什么你还不进来呢?”

      “最后一组问题。”岳晔明稍微收敛了笑意,声音也不如之前的轻快,显得更低沉。

      转变了态度的他给人的压迫感更强了,少女愣了愣,点点头。

      “音乐对你来说是什么?”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噢……”少女皱眉叹气,但还是歪着脑袋想了想。

      “对我来说,算是朋友。”

      “我开心的时候,它会变得欢快,会带来彩色的泡泡、飘飞的丝带。”

      “我难过的时候,它会变得悠扬,给我水果糖,安慰我。”

      “有时候我很孤独,它会过来陪我,这样我就不孤独了。”

      “这样的话,它对我来说应该是朋友吧。”

      岳晔明点点头,笑意加深,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他说:“我现在方便过来吗?”

      少女惊喜道:“当然,请进。”

      在岳晔明走进去的时候,少女关上了门,跟在他身后,露出一个微笑。

      岳晔明回头看去,少女笑容甜蜜,仿佛得到了什么好东西。

      “这是你家吗?”

      少女快步走到他身边,“是的,从我记事起就在这里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弗里希娅,你呢?”

      “叫我岳先生就行。”

      “岳先生……”她念了一下,突然蹦了起来,在岳晔明看来是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她的表情是能共情到她的惊喜。

      “听起来和路德先生好像噢!”她继续问道,“所以‘先生’是什么,一个姓氏吗?你和他认识?”

      她表现出没有常识的样子,看起来傻傻的很可爱,但岳晔明更加警惕了。

      不要随便交付自己的信任,他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是一个天真的少女的可能性,远没有是一个有心机、有目的的女性高。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我和他不认识,不过我倒是想认识认识,或许他可以帮上我的忙。”

      弗里希娅疑惑道:“你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岳晔明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深意,“比如我有一个疑惑。”

      弗里希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疑惑?”

      “比如……”他停下脚步,“刚才你在门后看了我多久。”

      弗里希娅一怔,她也停了下来,站在岳晔明身前不远处,但没有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发现你知道的好多啊,明明没有露馅。”

      岳晔明皱眉,心中提起一口气,做好战斗准备。

      “都是音乐告诉我的啦!”她的声音透露出一丝自暴自弃,“本来想等你们见面再揭晓的,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了,比路德先生都厉害,他都不能猜到。”

      “……”岳晔明并不是很相信,他觉得弗里希娅还在装。

      既然她要装,那就奉陪到底。

      “谢谢你,不过想我在外面乱晃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吧。”

      “有一说一,确实。”少女点点头。

      岳晔明懵了,他刚打算阴阳几句,结果被一个直球打懵了。

      “你可真不客气。”

      “毕竟我干啥都会被你知道,说不定你有读心术呢!”

      虽然她的语气是一贯的可爱俏皮,但岳晔明怎么听都感觉有几分阴阳怪气。

      他不打算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接着之前的思路,继续问:“那你猜猜,我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会暴露很多关键,比如说大厅没有前门,那么在旁人眼里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前提是她看见了,并且愿意说真话。

      “你从大厅来的。”

      岳晔明一愣,他没想到还有一种答案——装傻,是他棋差一招,但他还有后手。

      “那个大厅挺好看的。”

      “我也觉得,但是不能进去。”

      “但是在大厅里也可以听见音乐。”

      “诶?”少女很意外,“真的吗?”

      岳晔明对他的意外也很意外,“你没有出去过?”

      弗里希娅摇摇头,“没有。”她歪着头思索一番,“我在这里待了很久,但有时候会去流行和路德那边。”

      “流行?”岳晔明问道:“是什么?”

      “就是对面房间,门很好看的那个。”

      走廊不算长,在一番对话中,他们走到了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依旧是墙壁,但墙壁两边分别立着两扇门,和大厅类似,但不同的是,两扇门看上去一模一样,不能从表面上看出有什么深刻的含义,或者,根本不具有多余的含义,仅仅是两扇门而已。

      如果往左走,根据建筑的构造和标准三维空间,他们应该会在他之前摸索过来的墙壁后面的房间。

      而如果往右走,他们会更靠近那扇被华丽而奇怪的大门后面的房间。

      而且她提到的路德,会在哪里?是人类吗?

      思绪纷飞,但皆在须臾之间,他面上保持着一副运筹帷幄的淡然。

      少女往右转身,但没有看向大门,而是看着岳晔明。

      “你想去见见路德先生吗?”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语气有些俏皮,“虽然他说不必相见,但是我感觉他还是有点兴趣的。”

      “他总是捉弄我,而且总是一副讨厌的样子,所以我也想捉弄他一次。”

      岳晔明大惊之后大喜,终于要来了吗!

      终于不装了,要带自己去见大boss了。

      总是摆出一副活泼可爱的模样让人放下戒备,实际上却是想将人引入她的老巢。

      同意她的话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可以。”岳晔明淡淡地点头。

      但是不同意说不定会有更大的麻烦。

      弗里希娅扬起大大的笑脸,原本只是清秀的面庞瞬间如同朝阳下的彩虹一般明艳耀目。

      岳晔明心中大惊失色,小妖女居然还有魅惑能力!

      “太棒了,感谢岳先生!”她推开右边的门,回头笑着对岳晔明说:“来吧,让我们给他一个惊喜!”

      岳晔明心中嗤笑,还在装,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有什么本事。

      他迅速调整好呼吸,边走边活动肌肉,进入备战状态。

      门后又是一个大厅,风格和之前的大厅一模一样,依旧是奢华的洛可可风格,暖白和亮金为主色调,繁复而冗余的雕塑和花纹在视野的各个角落。

      大厅中央是一架钢琴,更远处是一架巨型管风琴,和大厅墙壁连成一体,此刻正在自动弹奏着,若隐若现的音乐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和在一开始的大厅中不一样,音乐声有了明确的方向。

      而在他们身前数十步的地方,是几张沙发,有的极长,可以躺好几个人,有的只能容下一个人,沙发前有一张极长的茶几,茶几上摆着几个茶具,看着有种低调的贵气。

      在一张只容一人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正背对着他,背影板正端庄,短发干净利落。

      想必那就是所谓路德先生了。

      和他所想的场面有些出入,但是没关系,他无所畏惧。

      而在他想象中,少女步伐轻缓,每走出一步,幽暗的气息就从她身上飘散出,妖冶的纹路在她皮肤上若隐若现,服装也变得黑暗而暴露。

      他们走在幽暗城堡的走廊里,寂静而昏暗,只有两旁高挂的蓝火烛光散发着不详的光芒。

      最终停在一个阶梯下,阶梯上是浑身盔甲,头长犄角的帅气魔王,表情高傲,目中无人。

      他则是勇者,将拿着长刀和魔王殊死搏斗。

      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台阶,一声怒吼将魔王吓得抱头鼠窜,俯首称臣……

      幻想的时光总是飞逝如水,他被少女领到男人面前。

      弗里希娅率先坐在他对面,而他方才回神。

      岳晔明表情不变,眼神如一,仿佛不是刚从幻想中回过神来。

      他左手五指合拢,放于胸口前,保持优雅的姿势,从腰部向前微弯,动作流畅而恰到好处地欠身行礼。

      “初次见面,路德先生,我是岳晔明。”

      “岳先生您好。”他听见男人的声音优雅而低沉,仿佛一首小夜曲,静谧而美好,自然而悦耳。

      果然是魔王,魅惑能力是一脉相承的!

      他略抬头,当目光触及到路德时,他愣神了一秒,虽然他很好地掩饰过去,但那一秒钟,在他往后的回忆中,仿佛被拉长到万年。

      他的面容宛如雕塑般完美,仅仅瞥过一眼就能让人恍惚万年。

      一双明亮深邃的金色眼睛,仿佛能透过人的内心。浓密而修长的眉毛勾勒出他的眼神,更加凸显出眸子的锐利和锋芒。而他高挺如峰峦的鼻梁给他的脸部轮廓增添了一份坚定和高贵。

      他的嘴唇线条清晰,轻启时自然露出出微笑,柔和了面目,显出几分温和亲切;而微抿时线条平而直,在严肃庄重之外,平添了一点诱惑。

      他的下颌线条结实,肌肉紧致,给他的脸部轮廓带来了一种阳刚之美。皮肤并不光滑细腻,但并没有太多坑洞和暗斑,而是饱经风霜的粗糙,散发出成熟和铿锵的魅力。

      他顶着一头银白色短发,整齐而有型,恰到好处裁剪充分展现了他的个性和品味,但岳晔明有这个自信——无论是古板的剪裁还是时尚的造型,他都能完美驾驭。

      他的身材健硕有力,隐藏在白色衬衫下,是充满爆发力的肌肉,流畅而匀称。

      双臂从白色衬衫的袖口伸出,有几条疤痕,并不丑陋,而是充满故事的健壮感和安全感。在疤痕下,是细细的绒毛,岳晔明庆幸他有极强的视力,以支持他看清那些细小绒毛在灯光下显出可爱的淡金色,让他不由多分出几分心神按耐住上手触碰的冲动。

      整条手臂肌理分明,孔武有力,血管没有过分虬结,而是恰到好处地蜿蜒、分叉,让人的目光能够慢慢顺着血液的流向,一直到手背,最后再是十根完美的手指。

      除了外表,他还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质。他的目光充满自信和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如同一曲悦耳的乐曲。他的言谈举止得体优雅,展现出他的教养和智慧。

      他是那个房间里无法忽视的存在,他的外貌和气质共同构成了他的迷人之处,让人无法抵挡他的吸引力。

      真他妈是个蓝颜祸水的大魔王!

      岳晔明下意识扬起完美的笑脸,沉下气,让声音在胸腔中充分共鸣之后,再发出:“误入此处,多有叨扰,万分抱歉。”

      他再次欠身,将礼仪做足了。

      路德浅笑,“岳先生不必如此客气。”

      “是我应该的。”他略微抬起音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稍微生动一些,“我方便坐下吗,这样和路德先生说话实在有些失礼。”

      路德点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随意。”

      岳晔明将背包放在身侧,重整衣裳后从容坐下,双手平放在双腿上,坐姿一如路德般庄重挺拔。

      路德看着他的模样,一副温和恬淡的模样,可背包一侧挂着长刀,刀鞘贴着小腿,刀尖点地,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能隐约看见一些痕迹——整把刀被他很好地遮挡住了。

      大抵是心有戒备地掩饰着吧。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不置可否。

      “路德先生!”弗里希娅兴奋地喊道,“我带岳先生来见你,你会感觉惊喜吗?”

      “当然会,可爱的小姑娘。”路德对着她微颔首,这让她更加兴奋了,几乎要从沙发上蹦起来。

      “好诶!”

      “或许你可以找音乐玩一下,我有些话想跟这位岳先生说。”

      “你们是要成为朋友了吗?”

      “你希望吗?”

      弗里希娅重重地点头。

      “那你就去找音乐玩一下。”路德话说一半,但弗里希娅自觉已经听出来他后一半话了,于是她兴奋地跑开了,往岳晔明身后跑去。

      根据脚步声判断,她大概是在管风琴附近,也就是大厅的另一边。

      如果所谓“音乐”是一个存在的实体,那它大抵是在那边弹奏着,即使他肉眼看不见。

      “很罕见啊,岳晔明——”他一顿,“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还是继续叫‘岳先生’?”

      “岳晔明就可以。”

      路德颔首,“那你也不必称呼我先生,我叫路德,直接称呼我名称即可。”

      “路德。”

      “这里应该是你进入的首个世界吧。”

      岳晔明笑容略微消失:“你这是什么意思。”

      路德没有立即开口解释,而是含笑看着岳烨明,看得他笑容逐渐消失,嘴唇逐渐绷直,眉头逐渐皱锁。

      岳烨明也没有开口,而是等待路德的进一步说法。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只有音乐在两人之间周旋,分明舒缓的节奏,在岳烨明听来却是山雨欲来、暗潮汹涌地紧张。

      “希望我这么说你不会介意。”

      “你的眼神中有三分无畏、三分懵懂和三分戒备,以及最后一分惊艳。”他点评道,“一般常见的探索者的眼神和你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岳晔明故作轻松地说道,“你见过他们?”

      他换了个轻松的姿势,双臂自然交叠着放在腹前,背靠在沙发上。

      他没有直接对那番话有任何反应,而是说——你见过他们,这句话虽然是回避话题,但是也潜藏着否定猜测的含义。

      因为不是首次来到这个世界,所以见过其他探索者,最终才会有“你见过他们”,而不是“其他常见探索者是什么样的”这样的问题。

      至于眼神为什么不一样,这个就交给对方猜测了。

      这个逻辑乍一看百转千回,牵扯颇多,但是对于聪明人,特别是善于联系细节思考的聪明人,他们很容易得出来。

      因此他换了个轻松的姿势,表现出一种由于对方猜测错误而沾沾自喜的仪态,来掩饰自己被猜中的事实。

      路德勾起嘴角,目光略带欣赏,“这是自然,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是新人。”

      不好惹啊。

      岳晔明也学他笑,却不伦不类的,有些挑衅的意味在其中,“新人又如何,旧人又如何?”

      “不如何。”路德失笑,摇摇头,“小朋友,收起你的尖刺,我没有恶意。”

      岳晔明也发出一声轻笑,轻摇头,“你还是第一个叫我小朋友的人。”

      路德双肘支着大腿,五指相撞,身体向前探去,略带压迫感地看着岳晔明:“这里是编号STM-685的世界,拟定名称为‘音乐之家’。”

      岳晔明双目微眯,也压下身子,直视他的双眼,“即使我不知道,我也能全身而退。”

      二人之间隔了四五米,视线之间迸射的火花却陡然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得仿佛不足一米。

      路德嘴角一扯,轻笑着点头,直起身子,气氛瞬间有所缓和。

      岳晔明则歪着头看他,俊逸而硬朗的面容显得有些调皮,而气氛此时几乎同这音乐一般舒缓。

      路德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这里有一个手机,如果你弄丢了,我可以先给你,或者你可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

      岳晔明笑得十分灿烂,“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虽然他没有弄丢手机。

      他能听出来路德的示好,不过他十分谨慎,不住地那个手机究竟是什么样的陷阱。

      “但你一定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将话题转回去,见岳晔明挑眉,他面露笑意,“你一直是这么谨慎的吗?甚至于……有些被害妄想。”

      岳晔明面容僵硬了一瞬,可下一刻恢复寻常。

      确实如此,从一进入外面的大厅开始,他的精神就过于紧绷着,想法也有些负面的偏激,惯于往最坏的角度考虑,并且对此深信不疑,这是过于反常的。

      他还以为是初入陌生环境的自然提起的警惕心,可是这也不应该让他对每一件事情的第一直觉都是负面的。

      路德自然是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包括那一瞬的变化,“看来不是。不过初次来到这里的人确实会有这样的想法,就看是理智能压过感性,还是不能。”

      “这还……”岳晔明想了个词语,“挺有趣的。”

      路德从口袋中取出一个黑色薄长块,递过去,“手机,你先看看。”

      路德按亮手机,没有锁屏界面和输入密码,而是直接进入主界面。

      主界面很干净,时间日期下面只有四个软件,分别是联系人、论坛、档案部、辅助功能。

      随后他熄灭屏幕,看向路德,“抱歉,这不是我的。”

      他将手机递过去,路德却没有伸手拿,“你拿着吧,你先看看。”

      岳晔明再挑眉看他,见他表情平淡得有些似笑非笑,收回手,再次按亮手机。

      “你先注册一个联系人和论坛。”路德淡淡地说道。

      岳晔明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路德挑挑眉,抬抬首示意他照做,微扬的嘴角在暖色灯光的照耀下勾勒出一抹优雅的弧度。

      岳晔明照做了,下意识地。

      他点开第一个应用软件,也就是联系人,发现果然是登录界面,而且没有先前的登录记录,仿佛是一个刚下载的应用。

      他到底什么意思,一直在强调我是新人,有啥目的?

      如果路德听见了他的心声,说不定也会奇怪,为啥你要一直掩饰自己不是新人,有啥目的?

      注册很简单,输入姓名和密码之后,返回一个用户号,这就算注册成功了,与此同时,论坛也自动注册好了,估计是与联系人绑定的。

      他的用户号是hb30000ffa8b,不知道有什么特殊含义。

      路德的表情依旧深沉而淡漠,岳晔明看了一眼之后就点开名为“档案部”的软件。

      启动界面是黑色的背景,中心是白色的放大版的软件图标,简约明了。

      大概一两秒后,启动界面关闭,接着是十分简陋的用户界面,底部菜单栏只有五格,正中间的是当前层级,占空间最大且最醒目,左边两个依次是层级、实体,右边两个依次是道具、机构。

      他没有探索更多,而是将当前层级的介绍看完了。

      【STM-685:音乐之家】

      【本层级未完全勘探,因为层级内出现可交流的实体,而且我们一致认为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失礼的行为是不妥的,也请你注意,在于他交谈时保持良好的礼仪。】

      【虽然这么说,但是请放心,该层级是完全无害的,至少来说,如果遵从前人的脚步,那么你将被带领到任意一个STM层群的层级,是的,那位可交流的实体有这个能力。】

      可交流实体?是路德吗?好像看着还算“友善”。

      岳晔明心中升起几个疑问,他没打算按捺下,抬头看向路德,故作轻松道:“STM是什么意思?”

      “是一个编号,你去问大部分人,他们都知道,STM是sentiment的缩写,685是这个地方的序号,所谓‘层级’,只是一个名词。”

      岳晔明从他淡漠的语气中听出几分运筹帷幄,也确实表现得蛮无害的。

      但那句话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说出,有很大的问题隐藏在遣词琢句中——

      他在回避对这个地方的描述,所以他会引述、指代,而没有直接称呼这个地方,并提出自己的见解。

      为什么?

      岳晔明直觉这个“为什么”不能问出来,或者,他的回避就是这个问题的解释。

      因为不能说出来。

      但他偏要问出来,“你在回避一些东西,是我不知道也不太建议知道的东西,为什么?”

      他如是断言到,果然看到了路德面色有了些变化,却不是他想象中的有些生气,而是笑了。

      路德嘴角勾起,“你知道我为什么回避这些话题,但你还是问了,为什么?”

      岳晔明诚实地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个回答可以作为交换吗?”

      路德笑意不减,“可以。”

      听他说可以,岳晔明还有些意外,但等了一会,对方仍未开口,他便懂了,路德偷换了概念。

      他的意思是他们都问了对方一个问题,而他回答了路德,那么作为交换,路德也要回答他,但路德却回答了他问的第二个问题,也就是同意请求交换。

      岳晔明乐了,他还没有在言语上胜过对方,他也不打算继续试探了。

      但他还可以假装真诚,实则阴阳怪气,“可是我怎么知道你告诉我的都是真的,万一这只是一个梦呢?”

      “没有人知道完全的真实,我也不知道我告诉你的是不是真的,万一,就像你说的,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呢?”他眼中神色尽是莫名的色彩,虽说面上还是不变的笑容,但笑意连眼表都无法渗透,“我建议你相信,但你也可以不相信,不过这样的话,你又能相信什么?”

      岳晔明没有被震慑到,他曾面临过生死一线的时刻,而此时的气氛不算紧张,自从路德提示他的想法有些偏激地负面,他的直觉就一直让他相信路德。

      仿佛他心里坚信,路德不会害他。

      所以他挑眉一笑,“我知道,就像新生儿刚迈入地球,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只能先相信别人所说,再自己探索、发现,最终形成独特的个体。”

      路德听罢,点点头,眼中终于能见到几分笑意。

      “那我猜测一下。”岳晔明盯着路德,见他仪态不变,便反应过来,“限制还挺大,那我不猜了。”

      “‘猜测’是人类常有的一种行为,有时能指引人类获取额外的线索,但有时候却会让人类误入歧途。”路德若有所指。

      岳晔明越来越觉得他神秘了。

      为什么有些话他总是要拐弯抹角地说,到底有什么限制着他。

      但他问出来肯定得不到结果。

      但他就是要问,“你被监视着吗?”

      路德也有些疑惑,“你有你的答案,但你为什么非要问?”

      岳晔明讪讪一笑,摸摸脑袋,“有点叛逆,别在意。”

      “……”路德罕见地有些无语,“你倒是诚实。”

      岳晔明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看情报。

      【通常一次只会有一个人进入该层级,如果多个人同时尝试,也只会有一个人成功进来,这也可以理解为同时只能有一个人访问该层级。】

      【进入层级时,你会来到一个洛可可风格的大厅,墙壁和柱子上雕刻许多雕塑和镂金花纹,大厅正中有一个巨型吊灯,灯下写着“ive or die”,但令人意外的是,在该层级中,“live”的含义是古典音乐,而“die”的含义是流行音乐。】

      【你能时刻听见耳边有舒缓的音乐,即使堵住耳朵,甚至戴上耳机,播放吵闹的声音也不能使音乐暂停。】

      【你将会面对三扇门,正对着你的华丽大门,左手边绘着死神的大门,右手边绘着自然场景的大门。当你走向不同的大门,耳边的音乐会发生不同的变化。】

      【通常情况下,音乐听不出是哪位著名音乐家的知名曲目,但能听出音色是管风琴,偶尔夹杂着出现现代钢琴的音色。】

      【直着走去,耳边的声音会逐渐放大,且变得极度不和谐,能将人震聋,通常我们不推荐你选择这扇门。往左边走,音乐会变成舒曼的梦幻曲,循环播放。而往右边走,音乐则是贝多芬的G大调小步舞曲,在播放的过程中有可能会突然变调,或者叠上巴赫的G大调小步舞曲作为第二重奏。】

      【我们推荐往右边走,而且据不完全统计,所有来访者不约而同地往右边的门走去。】

      【进入门之后,是一条黑色的走廊,风格和现代酒吧很像,音乐也变成了热闹的流行音乐。走廊不长,在尽头的左边还有一扇虚掩着的门,直接进去就好了。】

      【门后又是一个大厅,装修成live house的样式,正中是一个舞台,舞台上摆满了乐器,有电子琴、架子鼓、调音器等,这些乐器被一些透明实体演奏,这些实体通常是无害的,它们只是在演奏乐器。】

      【而那位可交流的实体就坐在台下众多椅子的其中一个上。】

      【他很友好,可以交流,只要你也保持友好的态度,他会为你解答大部分问题,也会给你提供食物和下一个探索层级的建议,我们十分推荐你询问下一个应该探索的层级,因为目前我们只发现这一个实体会给出never chamber层面的问题的解答。】

      【但请注意不要过分询问never chamber的本质,你不会想知道他面无表情时的压迫感有多恐怖。】

      【在舞台旁边,是一个类似与酒吧吧台的地方,吧台上有各种安全可食用的食物,吧台后面有许多酒和饮料,这些都是可以自助拿取的。】

      他虽然一副认真看手机的样子,但实际上他仍然分出三分心神在路德身上。

      他知道路德一直在看着自己,能感受到视线的注视,但他看不见神情,也就无从知道视线中流露的感情,是无害的还是怨毒的。

      他冷不丁地开口:“想不到你们也听贝多芬的歌。”

      路德没有回复,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岳晔明便知道,这个话题又是他需要回避的。

      刚才还不觉,但此刻一个想法闯入他的思绪。

      他有表现得不礼貌吗?

      他感觉自己虽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不礼貌,但问着踩着底线试探的问题,应该也算一种不礼貌吧,那为什么路德看着没有丝毫不越?

      他感觉他问出来应该能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回答,因此他就不打算问出来了。

      他继续看,路德也当作他没有开口,从桌上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继续看他。

      【层级特殊现象:】

      【疑心病:在本层级探索时,很容易出现感性压过理智的情况,而且你会发现你的思考角度总是悲观的,怀疑的或者是不自信的,这让你做什么都束手束脚,总是怀疑是否有更深的阴谋。我们把这个现象称为疑心病,初步分析,我们推测是由于层级内的音乐声中有一个特定频率的声波,这个声波能一定程度干扰或影响人的情绪,使人陷入一种莫名而奇怪的焦虑中。因此我们不建议在此层级停留过久,以免这个声波给人带来不可逆的危害。】

      【无调症:在洛可可式风格大厅停留过久之后,大脑将会失去对音调的分辨能力,初步研究分析得出,其原因也在于音乐声中的声波。因此不建议在外部大厅停留过久。但无调症在出层级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会消失,因此不用过多担心。】

      【层级存在的实体:】

      【“音乐”:据可交流实体透露,层级内的音乐都是由一种名为“音乐”的实体所演奏出的,这种实体不会吸收和反射光线,因此呈现透明状,他们也没有物理体积,据透露,有人坐在一架正在演奏的钢琴前,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任何生命体存在,但钢琴的确不断被弹奏,因此不少人认为这种实体就是乐器本身。他们喜爱音乐,似乎可以从音乐声中获取生命能量,因此他们终日都在演奏音乐。这种实体不会与外界事物交互,但可以从音乐声中得到他们对探索者的友好反馈,因此在发现有乐器浮空或者自动弹奏时,请保持友善的态度。】

      【“路德”:可交流实体曾透露自己的名称,长相极其出色,不少探索者是为了见他一面而来访此层级。他十分友善、博学,谈吐不凡。他身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就像下班回家的总裁一样,但他的气质却十分平和温柔。他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告知任何人有关自己的身份和neverchamber的本质,但他会推荐你去往某一个层级,这个层级是你一定能够闯过去而且收获颇丰的,甚至包括死区。他知道GANE的存在,甚至对其有足够的了解,他会以你熟知的方式向你介绍推荐的层级,是的,这让人十分惊讶。请与他交流的时候保持最高的礼仪和敬意。】

      【层级评估:】

      【危险等级为一级,不存在已知威胁,但由于层级勘探未完全,且疑心病会降低探索欲望,因此无法断言层级完全无害。】

      【少量友善实体,但请保持友好态度,当然,在疑心病的作用下,所有访客会下意识保持友善。】

      【极少环境危害。如果在洛可可风格大厅往正中间的华丽大门走去,音乐声会瞬间放大到产生生理不适的程度,而且疑心病也会瞬间加剧,能完全打消访客继续往前走的想法,因此也无需过多担心。】

      【探索建议:】

      【请遵循上述探索流程,尽量不要引发意外情况,时刻保持友善的态度。】

      【你可以在舞台下静静欣赏音乐,品尝食物,也可以上台和“音乐”们一同演奏。】

      【在决定离开层级之前,请告知“路德”,他会让你选择一个层级前往,当然,你可以不听从他的建议,但你所选择的层级只能是STM层群的一个。】

      【入口:】

      【STM-339:边境小镇。找到一个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如果能推开大门,那么下一刻你将会出现在本层级的洛可可大厅中。】

      【出口:】

      【唯一离开本层级的方式是“路德”的带领。】

      到此结束了,岳晔明不好评价,不是因为无法言说,而是充满了疑惑,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这个所谓的层级介绍给他的感觉有点像一个攻略说明,倒不像什么正经的官方文书。

      即使心中仍有疑惑,他也将其按捺住,决定相信这个攻略一回。

      “上面说有些事情我可以问问你。”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旁敲侧击,说一大串谜语,拐弯抹角地试探,而是开门见山地,直接提出这个问题。

      路德颔首,“问吧,不过你也注意到了,有些事情我不能回答。”

      岳晔明友善地笑了一下,只是怎么看怎么假,“你倒也是诚实。”

      路德笑而不语,端起茶又喝了一口。

      “这个手机蛮新的,是你刚买的吗?”

      路德放下茶杯,看向岳晔明,金色的眼瞳仿佛一盏明灯。

      岳晔明被看得莫名其妙,“这个问题也不能回答吗?”

      “不。”路德摇摇头,“只是不太好说。”

      岳晔明给个建议,“那就像我一样,诚实地说。”

      路德轻哼一声,给了个调侃地眼神,“那有点过了,我还不太习惯这种诚实。”

      岳晔明举起食指,对着他左右摆了摆,笑着说:“谦虚了,你这就有够诚实的。”

      路德哈哈大笑,岳晔明挑眉看他。

      “这个手机是李维斯给我的,让我送出去,他嘛,算是我第一个人类朋友,你以后会遇见的。”

      “送给我没关系吗?”岳晔明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但转眼变得凄婉哀怨,“这是我独有的,还是别的弟弟都有。”

      路德笑道:“是别的弟弟都有的。”

      他便学着西子捧心,“到底是一腔痴心作痴妄了。”

      路德受不了他这样,打趣道:“得了,正常点。”

      岳晔明瞬间坐正,但脸上笑意未褪,声音里也含着乐,“有些好奇的是,‘neverchamber’这个怎么翻译,‘不存在的房间’吗?”

      “是一个专有名词,你可以叫它‘NC’,手机里可以找到他的解释。”

      路德回避了,但没有完全回避。

      岳晔明觉得是他的问法导致的。

      如果他直接问“neverchamber是什么”,路德估计一句话也说不了。

      他点点头,继续斟酌怎么问。

      “为什么他们都不走左边的门?”

      “因为他们都没遇见弗里希娅。”

      这个问题倒是回答得爽快,看来没有什么限制。

      “音乐还会在不同房间播放吗?”

      路德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看向岳晔明身后。

      他的目光落在弗里希娅上,岳晔明回头看过去。

      他只能看到少女的背影,看到她素白的连衣裙长得坠地,却没有染上尘埃,黑色长发如瀑洒下,在光下有些圣洁般美好。

      岳晔明听见路德起身,走到他身边,低沉而清爽的声音落在耳边,“我让弗里希娅来接你,我想见你。”

      岳晔明瞬间将一连串信息串在一起,又因为一些矛盾而无法拼成一条完整的线索。

      左右的门一个通向金色大厅一样的地方,一个通向音乐酒吧;一个是古典音乐,一个是流行音乐,似乎没有什么危害。不同的大门通往不同的地方,但只有从左边走才能到真正的地方,而且如果没有外界干扰,层级最终会让人选择右边的大门,因此路德才会让弗里希娅来接自己,也因此他对自己如此纵容。

      但问题是,为什么弗里希娅从来没有见过人?为什么层级会让人选择右边的门?为什么他想见自己?为什么……

      疑问因为得不到解决而堆积成山,沉沉地压在心头,岳晔明就算想笑也装不出来。

      “有些疑问,类似于‘一为什么是一,二为什么是二’,你可以想一下,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只允许想一下。”他在“一下”二字上重读强调。

      岳晔明抬头看向他,从这种死亡角度看过去,路德仍然俊逸无俦。

      “什么意思?”

      “你懂的。”

      岳晔明轻笑,“你好自信。”

      路德沉默,“……”学着岳晔明的无赖劲儿,“你就说你懂不懂吧。”

      岳晔明更乐了,“你就说你自不自信吧。”

      路德默默转身坐回座位上,端起茶杯,轻吹起涟漪,再抿一小口。

      岳晔明因扳回一城而乐死。

      他自然是懂了,所谓“一为什么是一,二为什么是二”,不过是无意义的问题。一是一,二是二,没有原因,若非要找一个原因,那就是人为定义的,如果能回到过去,当然有可能改成一是二,二是一,但这终究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问题没有讨论的意义。

      他所想的那些问题,甚至可能连路德都回答不了的那些问题都是如此,没有意义,至少对他现在而言没有意义。

      或许是某些固有属性,或许是天生的,或许是就该如此,总之不该问缘由。

      如果答案是这个,那他确实能解决很多疑问。

      比如为什么他总是会产生悲观的想法——层级特点。

      比如什么是“层级”,什么是“实体”,什么是“STM-685:音乐之家”——别人定义的。

      比如为什么那些人总会选择右边的门——层级会让他们产生这样的想法。

      再比如为什么路德想见自己——总归是有理由的,就看他愿不愿意说实话,还得看自己会不会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无论疑问是被解决还是被搪塞,他都不应该被疑问困住而束手束脚,那会走上杞人忧天的歧路。

      就像新生儿来到这个世界上,无论接受了怎么样的观点,但终究是用自己的眼光看这个世界,就算是巨人的肩膀,也只是踩在脚下而看得更远的工具。

      “还想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是新人吗?”

      路德的话语蓦然将他从沉思中唤起,他一愣,恍然一笑,自嘲道:“可能是清澈的愚蠢吧。”

      路德不带嘲弄地浅笑,“这倒是个怪词,不过很形象。”

      “我能知道的,我总有办法会知道。”岳晔明学着路德的说话方式,装深沉地对他说。

      而路德似乎没有听出来其中的阴阳气,反而点点头,“孺子可教。”

      “可以说说弗里希娅吗?”

      “当然,吃点东西吧。”路德指向桌子。

      岳晔明看向他所指处,发现一盘马卡龙,而在他上一次扫过桌面时,桌面上只有那些茶具。

      他惊讶地看向路德,“这是魔术还是魔法?”

      “魔法。”路德似乎预料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先声夺人,“你不能学。”

      “好吧。”岳晔明只是有些遗憾,他能听出来路德声音中的警告。

      “马卡龙太甜了,可以换成薯条吗?”

      路德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挑剔。”

      但在岳晔明看向那盘马卡龙时,彩色的马卡龙变成了金黄的薯条。

      他惊喜道:“太牛了!”

      他立刻上手抓了一根,“蛮好吃的,你吃过吗?”

      路德点点头,“这些都是你的。”

      “太感谢了!”岳晔明表现得十分激动,和之前那副沉稳对峙的模样截然不同,仿佛被夺舍。

      路德看着他的装模做样,有些好笑。

      他自然是知道为何岳晔明表现出一副无害的样子,无非就是表达自己的部分信任,顺便让人放松警惕。

      路德也不说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神色一贯深邃。

      在岳晔明吃得正起劲时,路德缓缓开口:“弗里希娅她出生在这个层级,一直住在这个房间的对面房间。”

      岳晔明停止了进食动作,瞪着眼睛看过去,这番模样落在路德眼里,让他觉得这人确实有些清澈的愚蠢。

      “……最开始,这里不像描述的那样和谐,‘音乐’们也不像这样无害。”

      “有些‘音乐’喜欢古典主义,有些是流行主义,所以这里总是充斥不和谐的音,甚至噪音。直到弗里希娅走出房间,她将这个房间分出另一个子房间,两个房间大小是一致的,但空间是重叠的,而一个房间住着流行‘音乐’,一个房间住着古典‘音乐’。”

      岳晔明没有问她是如何划分房间,也没有问什么是空间重叠,他知道,这个问题就和“一二”差不多,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她喜欢古典音乐,因此就将她的房间对面的门作为古典‘音乐’所在的房间门。”

      “这就是她的故事。”

      岳晔明也只当听了个故事。

      “那你呢,你的故事呢?”

      路德敛去笑意,淡淡地看着他,“我没有故事。”

      岳晔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没有可以告诉我的故事,那好吧,我等你什么时候有。”

      路德无奈地失笑。

      “你有手机吗,咱加个好友?”

      路德摇摇头,“没有,我不用。”

      岳烨明似乎听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点点头表示知道。

      “我猜,应该不止一个子房间吧。”他突然说道。

      路德向他投去一个意外的目光,“是的。”

      他叼着一根薯条,潇洒但含糊地说道:“既然有音乐,那么和音乐对立的一面是噪音,这应该也存在在这里。由于我之前靠近那扇大门而听见很强烈的声音,所以那里应该是第三个房间,‘噪音’所在的地方。”

      路德点点头,眼中盈满笑意,仿佛缀上星光,看得岳烨明心里直道蓝颜祸水。

      “既然被你知道了……”他打了个响指。

      岳烨明瞬间感觉到晕头转向,眼前一黑,等光亮再入眼中时,他站在初始的大厅中央,而两侧墙上的门消失不见,面前那扇华丽的大门却开了。

      门里黑黢黢的,光线丝毫不能照射进去,注视着门里,仿佛能感觉到阴暗而不详的气息在往外散发,让人心生恐惧,不敢接近。

      而岳烨明分明听见路德的后半句话,说的是:“那你就进去看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音乐消失了,此间只有静谧和死寂。

      全然的安静不能给人安全感,相反,它和那黑暗一样,只会让人觉得不适,压迫神经,怀疑生死的界限,最终致使癫狂。

      他突然听见身边有物体落地的声音,这个声音划破死寂,却让他感觉少许安心。

      他低头看去,是他背包旁的长刀。

      “多谢。”他笑着捡起刀,对着空气轻声道谢。

      没有片刻迟疑,他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抽刀,大步向前,步伐踏出英勇的无畏。

      在恐怖游戏中,如果玩家获得了武器,那么接下来应该干什么还有疑问吗?

      自然是全给他扬了!

      他有这个自信,当然,多少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动。

      往前走着,黑暗如潮水将他淹没。

      回头看去,门外的光亮仿佛在向他呼喊,让他顷刻转身回到光明的地方。

      但不能退怯,只能往前,他知道,路德是这个意思。

      他缓缓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每一步踩得又轻又稳,好似怕惊醒什么似的。

      太奇怪了,这里不应该是一片死寂,应该有很强烈的噪音才对。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他没有注意到,而且这个感觉很强烈,时刻在刺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忽视。

      这是来自直觉的警告。

      周围是极致的黑,即使身后的大门并未关闭,光明却仍然无法侵入黑暗,就好像隔了一层玻璃,被挡在了外面。

      莫非,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吸收光?

      他蓦然停住脚步,猛地回身,同时将反手握刀,旋转身体时带动绷紧的手臂,刀锋在身侧划出一道弧线,在黑暗中不显锋芒,却杀机十足。

      刀很利,所以十分轻松地划破了脆弱如肌肤的东西,接着是微弱的液体迸溅而落地的声音,至此,他知道他猜中了。

      所谓“噪音”实体,和“音乐”实体一样,不可见,但真实存在。

      他这番动作似乎激怒了它们,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之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强烈噪音,引得五脏六腑都在震动,随时可能将其震碎。

      声音的传播也是需要时间的,而这给了岳晔明一个机会,让他捕捉到了最近的那个发声实体。

      他小腿一个寸劲,身体如子弹发射,迅速提刀冲向那边,挥臂横劈。

      他估摸着刀锋的位置,对着印象中的人体脖子的位置劈砍,果然一刀封喉,液体飞溅到他脸上,不温热,反而冷得彻骨。

      杀了一个实体,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转身向门外奔去。

      太过强烈的音波迟早会将他的内脏震碎,他需要缓一下。

      再次踏入洛可可大厅时,强烈的音波骤然衰减,只剩下微弱的声音,这算个好消息,他没必要跑到房间最远的一端休息了。

      突然,他发现面前的地上摆着一个大餐盘,盘中有一碟薯条和一杯蓝色透明液体。

      他暂缓急促的步伐,信步走过去,毫不犹豫地放下刀,端起盘子开吃。

      这是阶段性任务的阶段性补给吧。

      他轻松地想着,丝毫看不出刚刚杀了两个怪物。

      那一碟薯条很快就全部进到岳晔明肚子里,而那一杯水始终没动,他不太想喝这种带颜色的莫名液体。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这是某种提升身体素质的药水呢,毕竟会魔法的人提供的东西多少带点魔法吧。

      但万一不是呢?万一这只是猜测呢?万一这个药水是毒药呢?

      但他想起那双泛着笑意的金色眸子,便抬手握住杯子送到嘴边,一仰头便将所有液体倒入喉咙。

      蓝颜祸水在有求于人时通常不会害人。

      并非如他所想那般,要不身体感觉十分轻盈,仿佛被强化了;要不痛意从腹部往上涌,随机遍布全身,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就跟喝了一杯水一样,非要说一种感觉,那就是感觉没那么渴了。

      戏太多了……他如是告诉自己。

      也许是没有置身噪音中过久,他很快觉得内脏的疼痛渐渐消散。

      于是放下盘子提起刀,他转身走向大门,踏入黑暗的领域。

      声音骤然出现在耳边,但噪音源大概只有四五个,而非之前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地压过来,这样的强度他倒还能接收。

      估计是它们中有些没有发现敌对的人而选择不表现出攻击性。

      对他而言,他的大脑只需要分辨出它们的位置,规划好行动路线,接下来身体的杀戮本能就会接管接下来的行动,并且完美地完成任务。

      四五个实体只需要三秒,而在他一起步时,他被发现了。

      噪音陡然抬高,但不知是否是魔法药水的效果,他感觉自己没有那么难受了,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七八个噪音源的位置。

      调整行动路线只在一瞬间,而下一瞬,他微微屈膝,身体侧前倾,足下猛地发力,如飞箭般冲出数米。

      这里有一个。

      他顶着强烈的声波,挥出一刀,这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刀,没有小说中移山倒海的气势,也没有古代侠客那样千锤百炼、返璞归真的技术,但就只是这样的一刀,将一个噪音源斩断。

      他心中古井无波,毫不留恋地奔向计划中的下一个点位,又是轻描淡写地一刀,斩断一个声音。

      黑暗中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寂静无声。

      岳晔明不知道他是将这里的实体全部斩杀殆尽,还是将余下的三两只震慑得不敢发声,但他知道他的任务完成了。

      当他斩断最后一个声源之后,他的刀碰上一个坚硬的东西,发出清脆的声音。

      而下一瞬,他眼前重新亮了起来,他看见路德拿着茶杯,挡住他的刀。

      大脑还来不及解析这一切,只能仓促发出个停战指令。

      他往旁边踏出一步,但并未踏实,而是先脚尖点地,再脚踝一旋,转身卸去惯性,右手握着长刀挽了个花,收刀而立,一番动作若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观赏性很强的动作。”路德颔首点评道。

      岳晔明微笑不语,挺胸信步走到沙发,坐下,端起一杯茶,另一手拈着茶杯盖,在水面上划了划,似撇去不存在的浮沫,这才缓缓抿上一口。

      路德轻笑一声,也不说破,也回到单人沙发前,坐下,看着岳晔明泛着淡红的脸颊。

      也不知是刚战斗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岳晔明在等路德说话,但他并没有,似乎也在等对方开口。

      “那杯蓝色的水是你给我的?”

      路德见岳晔明面色如常,眼里不由得流露几分调侃,他并未揪着这点不放,就当作没发生过。

      他微颔首,“嗯。”

      岳晔明若有所思,“有什么特殊功效吗?”

      路德点头,但没有出声。

      岳晔明突然很烦监视路德的人,让他啥也不肯透露,甚至于让人分不清他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是能稍微屏蔽声波的攻击?”

      路德轻笑一声,依旧没有回应,但稍微偏了一下头,眨着金色的眸子看他。

      岳晔明知道了,这药水不能屏蔽声波的攻击,那就是能加强身体素质,能承受住那个强度的声波攻击。

      怪不得他隐隐感觉自己的体能有所突破。

      “那多谢了。”

      “客气,你帮了个大忙。”

      岳晔明点头,“我应该的。”

      “送你个小玩意儿。”路德丢出一个小物件,岳晔明抬手接住,这一套交互仿佛提前排练过一般流畅。

      岳晔明端详过后,又把玩了一番,心中有些奇怪。

      他送老子戒指是他妈几个意思?

      这个戒指——不,指环外形很简陋朴素,整体呈墨蓝色,镶了个菱形黄宝石,没有描边,没有棱角,指环的两边磨得圆润。

      但仔细看,可以看见指环上勾勒了繁复的花纹,线条是黑色的,在墨蓝色的指环面上不明显,却让人感觉似乎在用墨蓝色掩盖着纹路。

      他尝试将戒指戴在了左手小指,就像有魔法似的,戒指明明比小指大了一圈,但越戴进去越合适,到最后牢牢卡在小指上,却没有任何不适感。

      他将左手翻来覆去地看,心中有些莫名地奇怪。

      被送戒指了!

      他不想拒绝,不是因为接受了,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个戒指是好东西。

      莫非是空间戒指?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个戒指怎么使用。”

      “严格来说,这是指环。”路德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调侃的意味,他接着说:“随心而动,可以收纳物品。”

      真是空间戒指!

      岳晔明很乐,笑弯了眉眼,“会不会太破费了,我就这么收下了不太好吧。”

      话是这么说,但他却丝毫没有归还的动作。

      路德失笑,没有在意他的“谦辞”,颔首对他说:“你先试试吧。”

      岳晔明看向沙发上的登山包,心里想着将它收入空间,而下一瞬书包果然凭空消失。

      路德见他将背包收入指环中,便缓缓开口,“触及指环,可见藏品。”

      岳晔明照做,右手食指点触在指环的黄宝石上,突然眼前展开一块透明的屏幕,突如其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高科技?!”他瞪大双眼,透过屏幕惊讶地看向路德,“我以为这是魔法道具,没想到是高科技,这是怎么实现的?”

      “只是做了个友好的用户界面罢了。”

      路德说得越风轻云淡,岳晔明就越觉得他有些装,但他也确实觉得这人很适合这样的,如同高岭之花一般的风格。

      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是所谓“友好的用户界面”,但他就是觉得可以用“高科技”表达清楚。

      岳晔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研究。

      眼前的屏幕虽然很显眼,但不知道什么原理,它丝毫不会遮挡视线,就像对接了大脑,会在不需要看这个屏幕的时候自动虚化,变得更加透明。

      屏幕被分成许多小格子,第一个格子是他的半人高的登山包。

      而当他盯着登山包有一会,而登山包的格子突然放大,将包内盛放的东西全部以图标的形式排列出来。

      岳晔明盯着一包巧克力,心里想着取出,而下一刻屏幕蓦然消失,视线正中有一个虚影,这个虚影正是那包巧克力,会随着目光的移动而始终保持在视线中心。

      他惊了,十分震撼,简直要服了。

      别当他没玩过游戏,这怎么和3D游戏的建造模式一模一样?

      他丝毫不掩饰他的惊讶,死死盯着路德。

      太明显了,路德不需要分析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他解释道:“只是出于友好的用户体验罢了。”

      “太强了。”岳晔明悄悄吞了一下口水,深深地吐息,“我何德何能……”

      路德笑得云淡风轻,在岳晔明眼里却显得丝毫不装,而是大佬的静水流深。

      “大恩不言谢,若有机会,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岳晔明起身,郑重地抱拳行礼。

      路德颔首,“你应该的。”

      岳晔明缓缓扣出一个6,他发誓他就只是客套一句。

      “你想去哪个层级?”路德话题一转。

      岳晔明明白了,拿到任务奖励之后就该退出副本了,不过他也觉得自己该走了,“你也知道我刚来,还不太清楚,所以你决定吧!”

      路德想了想,对他说道:“那你就去那个小镇吧,先锻炼锻炼。”

      岳晔明立刻点头,笑得可爱,“都听你的。”

      路德却勾起一抹弧度,“希望你等下还能笑出来。”

      岳晔明笑容一僵,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可不等他反问,他就见路德一抬手,眼前画面蓦然切换。

      须臾之间,他站在一条街道中。

      ……

      弗里希娅弹完琴,兴冲冲地回头,跑到路德面前,左右环顾一圈,却没发现岳晔明。

      她问道:“岳先生呢,他去哪了?”

      路德看着她,柔声道:“他先走了,不过他给你留下了一个礼物。”

      路德从桌子上拿起一包巧克力,递给弗里希娅。

      巧克力是岳晔明留下的,他从指环中拿出来,放在桌面上,就没在动了,很明显,他打算将这个作为回礼,但由于价值太过于微不足道,就没有出声。

      他的意图很明显,路德默许了。

      弗里希娅接过巧克力,“这是什么?”

      “巧克力,甜的。”

      弗里希娅很开心,喜悦就像盛满星子的眼中的流星,从一个人的眼里飞到另一个人眼中,“我喜欢甜的!”

      路德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弗里希娅蹦到路德身边,侧坐在他腿上,眼中是女儿对父亲的孺慕,“路德先生,这个怎么吃啊。”

      路德单手环住弗里希娅,将她揽进怀中,“撕开包装,自己尝试。”

      弗里希娅知道他在考验自己,他总是喜欢这样,她倒是不讨厌尝试,只不过讨厌怎么也尝试不出来的挫败感,这让她的颜色都变得黯淡了。

      不过这次她很快抓着锯齿的边缘,撕开了包装。

      “路德先生!”她十分惊喜,“我打开了!你看,我打开了!”

      白色的巧克力仿佛凝固的牛奶,散发着香甜的气息,这仿佛一把干柴,撒在她喜悦的烈火上。

      “路德先生先吃。”

      她把巧克力放在路德的嘴边,路德看着她,咬了一小口,对她说:“好了,去旁边玩一会吧。”

      弗里希娅蹦蹦跳跳地走了。

      路德看着她高兴的背影,轻声说:“该走了。”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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