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警官与小判官》诶尔歪

37、第 37 章

　　当天下午，吴念不顾医生护士的劝说强行办理了出院，实在是因为身体感觉好的差不多了，吴念也并没有钱和时间住院。

　　刚一上出租车，吴念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接起电话，袁沐瑶关切的声音便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看来医生已经把自己强行出院的事情告诉她了，她先是严厉谴责了一番吴念对自己身体不负责的行为，再是询问吴念身体状况。

　　吴念老老实实的回答，没过多久吴念便挂断了电话，她此番出来可并不是回家，而是准备去完成颜轻语的遗愿，袁沐瑶一早便将颜轻语家庭以及女朋友现在的地址都发在吴念手机上了，此刻也不需要再进行调查。

　　吴念从包里将木盒取出，有些好奇里面都有些什么，征得颜轻语同意后，吴念将尘封已久的木盒掀开，里边放着几张照片和一大堆画，记录着一个女孩的背影，侧脸学习的时候，开心大笑的时候，心情不好皱着眉头的时候，还有二人手牵手一起散步的时候。

　　总之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被颜轻语记录了下来，可想而知颜轻语花费了多少心血，连吴念也不仅为这份青涩却炙热的爱而感叹啧舌。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很具有年代感的小物件，例如电影票根，小发卡之类的小物件，吴念也不禁调侃颜轻语，“你好爱她。”

　　颜轻语恼羞成怒的骂了吴念一句，随后就彻底闭麦了，即使死了十年，颜轻语依旧会为那些年少时的懵懂而害羞。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停在一座高档小区门口，门口有着几个小卖部和一家花店，花店门口摆着一张躺椅，一个老太太悠哉悠哉的扇着扇子，身边的货架上摆满了鲜花，数那玫瑰开得最为艳丽。

　　吴念刚想进去便被保安拦了下来，无论吴念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正在吴念思考从哪才能翻墙进去不被发现时，扭头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吴念抬手一指惊喜的大喊道：“袁警官！你也在这啊？”

　　袁沐瑶正和一旁的警员交代着什么，一见是吴念也诧异的抬起了头，自己刚刚才在电话里将吴念训斥了一顿，没想到下一秒这小孩就跑到了自己面前。

　　吴念在保安警惕的目光中走到了袁沐瑶身边，满脸希冀的看着袁沐瑶“你能送我进去吗？我要帮颜轻语处理点事。”

　　袁沐瑶看了吴念手中的木盒一眼，明白了吴念的意图，随后便扭头和正满脸好奇的小警员交代了几句，于是将人打发走了，吴念也顺理成章的随着袁沐瑶进了小区，临走时还被小区保安瞪了一眼，吴念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袁沐瑶一时都有些好笑。

　　“这里出什么事了吗？”吴念随口问道。

　　“有小偷在这里到处偷东西，丢了将近五十多万。”

　　“啊，那要不要紧啊，你还是去处理案子吧。”吴念回想起刚刚保安的谨慎，心中也明白了不少。

　　袁沐瑶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关系，“案子处理完了，我陪你一起吧。”

　　吴念哦了一声，一路上两人聊些有的没的，很快边到了林夕瑶家楼下，吴念和袁沐瑶乘上了电梯前往林夕瑶家。

　　吴念早就有了计划，她打算以问卷调查的形式将东西送出去，谎称是学校的社团任务就行，然后旁敲侧击告诉女人颜轻语很爱她，但并不打算告诉女人颜轻语已经死了这件事。

　　吴念呼出口气，在防盗门面前站定，感觉自己像一个带孩子见亲家的老母亲，不禁吐槽颜轻语的紧张传染到了自己，敲了敲眼前厚实的大门，不过多时，大门被从里打开，但眼前却空无一物。

　　吴念愣了一下，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姐姐你找谁啊？”

　　吴念低下自己的脑袋，才看到面前有个小不点正一脸呆萌的看着自己，面上满是疑惑。

　　一道焦急的女声从房内传出，“苏新皓，我不是说了不能随便给别人开门吗。”

　　随那道声音而来的是一个女人，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但依旧能看出眼前的女人便是林夕瑶，文静而内敛的长相，让人第一印象便是乖乖女。

　　女人将小不点护到身后，礼貌的和吴念打了个招呼，“您好，请问您找谁。”

　　吴念有种极其不详的预感，但还是第一时间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您好，我是Z市第一中学的学生，想请您做一个问卷调查，您看方便吗。”

　　或许是吴念的长相过于具有攻击性，且身上的气质阴郁，看上去不像好人，女人有些犹豫不绝起来。

　　“拜托了阿姨，这是我们学校的社团活动，已经有好多人拒绝我了，如果不完成，我可能会被老师批评的。”

　　女人有些心软，但还是不敢放陌生人进来，毕竟家中只有她一个女人和小孩，如果出了意外根本没办法抵抗。

　　袁沐瑶适时的站出来，表明有自己这个警察在场，安全可以得到保障，林夕瑶也认识这个警察，毕竟已经在自家小区调查几天了，多少还是有些眼熟的。

　　于是还是将吴念放了进来，吴念委屈的回头对袁沐瑶做了一个哭泣的表情，袁沐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吴念进了门，不好的预感终于印证，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婚纱照，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人娇羞的依偎在一个眉宇英俊的男人怀里，看上去天生一对，般配无比。

　　吴念的心沉了下去，小不点跑到房间里玩去了，吴念与林夕瑶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吴念临时改变了问卷调查的内容，想保存最后的一点希望，或许这个女人只是形婚也说不定。

　　“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林，你叫我林阿姨就好。”

　　吴念点了点头，装模作样的写在了本子上，于是抬头望向林夕瑶，“我们问卷调查的第一个题目是这样的，请问您对同性恋的看法是怎样的。”

　　林夕瑶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很快便回答道“我并不支持同性恋。”

　　吴念垂下眉眼，掩饰住眉眼中的情绪，“可以说说您的理由吗？”

　　林夕瑶将一缕头发撩到耳后，理了理措辞才答道：“我认为同性恋是一条错误的道路，是人们在不成熟的时候，对感情产生误解所引发的误会，只要经过正确的引导，还是能回到正轨的。”

　　吴念笔在纸上不停，但并不是在做什么笔记，而是在纸上写着一些静心的词咒，她能感受到颜轻语的焦躁不安，同时自己心里也有着一丝被人辱骂后的愤怒。

　　“请问您身边是否有同性伴侣呢，能否表达一下您的看法。”

　　林夕瑶面上露出一丝犹豫，看了看小不点跑进去的房间，但最后还是压低声音开了口。

　　“不瞒您说，我在学生时期也曾交往过一个同性伴侣，如果可以，我愿意讲讲我的故事。”

　　吴念抬头，锐利的目光将女人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吴念低下脑袋，“您说便是。”

　　女人组织了一下措辞，“说来我也算是你的学姐，十年前我也在一中上学，那时候生活挺枯燥的，除了写题便是写题，直到我们班转来了一个学生，她长得很漂亮，高高的，也很幽默，老师安排她和我做同桌，因此我们有了联系，后来我和她关系日渐好了起来，她也就告诉了我她是个同性恋的秘密。”

　　女人自嘲的笑了笑，似乎想掩饰内心的波动，“我那时候觉得很新奇，便询问她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一直到我不好意思要打她的时候她才转过头，说她有喜欢的人，后来我被校园霸凌，也是她为我解围，直到后来她向我表白了，我便稀里糊涂的和她在一起了。”

　　吴念抓笔的手紧了又松，“稀里糊涂，好一个稀里糊涂。”吴念压着火气，在心中默默的为颜轻语感到难过。

　　林夕瑶没有注意到吴念的情感波动，只是继续说道“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事情被人知道了，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霸凌我们，而那个女生也是个暴脾气，每回都会骂回去，直到后来把班主任的儿子打进了医院，这件事也被我的爸爸妈妈知道了，他们一直都是个古板的人，别说同性恋了，就连我早恋都无法接受。”

　　吴念眯了眯眼，佯装好奇的询问接下来的发展，实际上已经对之后的事情有了大概的猜想，只是想得到最后的确认。

　　“他们想纠正我，但我那时候可能是着了魔吧，怎么都听不进去，然后我爸爸一气之下给我转了学，去了外省读书，甚至连学校都没让我回，我那时还绝食抗议，现在想来也是幼稚得不行，后来我的父母和我讲了许多，我也遇到了我的先生，我才发现我根本不喜欢女生，那时候只是误把友情当爱情了，才走了些弯路，不过还好，我现在的生活也是回归正常了，也有了一个小孩。”

　　林夕瑶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而吴念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也难怪后来林夕瑶都没有去找过颜轻语，原来是走上她所说的正轨了，连句迟来的道别都不愿意给一个错误的人。

　　吴念抬眸，眼神很冷，这让林夕瑶感到有些不舒服，她有些别扭的想要开口，却被吴念抢先打断了。

　　“林女士难道这十年来没有想过给曾经的恋人一句道别或者对你不辞而别的道歉吗？”

　　林夕瑶有些莫名其妙，被吴念这般质问，面上的表情也难看起来，“我和她早就断了联系，只能希望她也走回正确的路吧，还有，我与她不能算是恋人，至多就是朋友吧。”

　　吴念重重的起身，面沉如水，“那恐怕走不了什么正道了，不巧，我似乎认识你说的朋友。”

　　吴念将朋友两个字念的很重，林夕瑶变得紧张起来，试探性的问道；“她现在不会还在和女人在一起吧，这可不行，你能给我她的联系方式吗，我和她说说。”

　　吴念讽刺的笑起来，感觉这一切无比的荒谬，这样显得颜轻语十年的等待像是一个笑话，这让吴念气得额头的青筋都在不停跳动。

　　“说什么？说你所谓正确的路吗？”

　　林夕瑶皱起眉头看着吴念，不明白眼前女孩为什么突然这么愤怒，吴念打开木盒，随手拿出一张画拍在桌上，“您估计没办法教她咯，她已经死了，死在你离开的那一天，她的生命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候，她一直在等你一个交代，但你让我和她都很失望。”

　　说完，吴念不管身后已经呆住的女人，冲出了这个让她感到无比恶心的地方，女人紧接着踉踉跄跄追了出来，大声喊道：“你为什么有这个照片，那个木盒里面的是什么，你说清楚，你回来！”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袁沐瑶连忙将人拦住，刚刚她在外面听到了事情的经过，她与颜轻语也是有些交情的，此刻的心情复杂不已，但也只能先安抚面前女人的情绪。

　　女人失魂落魄的倚靠在袁沐瑶身上，面色苍白如纸，低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死了。”

　　袁沐瑶知道吴念是故意的，她本可以不将这件事说出来，但她咽不下这口气，如此一来，女人就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走出这个刺激。

　　袁沐瑶将女人扶进屋，恰巧此时这个屋的男主人回来了，一如照片上的英俊，但更加成熟，进门看到林夕瑶如此，身边还站了个警察，英俊的脸上显出慌乱。

　　在袁沐瑶处简单了解完事情经过后，男人低声骂了句什么，似乎骂的是吴念，也可能是在骂颜轻语，随后便坐到了林夕瑶身边，轻拍着她的背，小声的安抚着女人，袁沐瑶见状也识趣的离开。

　　离开前，她隐隐约约听到男人的话语，“当初是她把你带上这条变态的路的，死的这十年，你又走回正确的路了，说不定就是她认识的错误保佑你走回正确的道路呢，你们早就两不相欠了，不需要自责的。”

　　袁沐瑶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离开了这个让她感到不适的地方，但眼前早已不见了吴念的踪影。

　　吴念冲出门后，眉毛拧在一起，嘴唇抿成一条线，整张脸都写着心情不好四个大字。

　　她为颜轻语感到不值与难过，她也感受到一种执念崩塌的莫大的悲伤从心底深处传来，吴念知道，这是颜轻语的情绪传染到自己了，。

　　吴念离开了这个小区，在花店门口驻足，看着花架上开的正艳的玫瑰定住了，老太太缓缓坐起了身，“小姑娘，不开心吗？你想买点什么。”

　　吴念指了指花架上的玫瑰，“给我几朵吧。”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拿纸包了起来，清点以后递给吴念，“负心汉总是有的，不要太难过，你要想想爱呀，不只是给伴侣，朋友家人也有的，年轻人要看开点。”

　　老人以为吴念是因为爱情的事而闷闷不乐，好心的为她开导，吴念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知道的，谢谢婆婆。”

　　付了钱以后，吴念转身拐入了一个小巷，吴念身影刚走进黑暗中，手臂上的荆棘花纹肆意扭曲扭曲，在空中凝结出颜轻语的身影，身下被翻涌的荆棘缠绕着，眼睛空洞无声，明明什么也没说，吴念却读出一种心死的悲伤。

　　颜轻语身周的荆棘越来越多，勒进颜轻语的身体里，滴滴鲜血渗出，这些荆棘不仅仅是武器，也是枷锁，是刻在颜轻语身上的恶梦，她依托于执念存在，如今却被她为数不多的美好推入深渊，十年前的施暴者已经陆陆续续消失在世界上，而十年后，曾经的美好摇身一变，变成了新的施暴者，变成了压垮颜轻语的最后一根稻草。

　　吴念将木盒放在地上，抬头看着慢慢留出血泪的颜轻语，“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劝你，正如你所说，我并不善言词，但我真的真的希望你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就放弃自己，你的执念从来不是她，是十年前陪着你的那个女孩，而那个女孩早就在十年前陪你一起死了。”

　　吴念蹲下身，背影孤单而弱小，她将木盒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拿出打火机，一张一张开始烧，吴念的漆黑眸中倒映着摇曳的火光，颜轻语静静的看着吴念的动作。

　　袁沐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找过来了，站在巷子门口，不愿打扰眼前的一人一鬼。

　　吴念拿出两根烟点上，一根放进了自己嘴里，一根放在了颜轻语面前。

　　“对于你所经历的事，我很难过，也为你感到不值得，你会恨她，恨她把你曾经的付出，十年间的坚守归结为错误，我也生气，自从你们跟随我以后，你们的情感也会感染到我，但你好好想想，正如那个老婆婆说的，你在这个世界上不只有那个女人，你还有家人，朋友，你的母亲，你的弟弟，你难道不关心这十年他们过的好不好吗？不要恋爱脑了，她已经给了你这么一个糟糕的交代，你却在这里为那个女人痛苦，这平等吗？”

　　吴念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她将未燃尽的烟扔在地上踩了一脚，抬头与颜轻语漆黑的眼眸对上。

　　“这世界上明明还有那么多美好，那么多人爱着你，不要因为一个坏人，就对这个世界失望好吗？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就带你们去看看这个世界上的风景，看看人性中的美好，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然后遵从你们的意愿，如果想要轮回，我就送你们去，如果想留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护着你们，走吧，我永远不会丢下放弃你们的。”

　　吴念伸出手，跨过火堆，又一次将手伸向了颜轻语，正如她在宿舍楼时拉着颜轻语的手，将她带离那个困了她十年的地方一样，如今，吴念又一次将颜轻语从绝望中拉出，伸出了那十年前未曾有过的唯一代表救赎的手。

　　颜轻语身周的荆棘松弛下来，融入颜轻语身上，缠绕成一圈一圈的花纹，两只苍白的手掌交握在一起，吴念将手中的玫瑰递了过去，“恭喜你迎来自己的新生，玫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