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弥黛尔和她的星辰》冥冥不归

27、修罗

　　弥黛尔梦到了提丰。

　　不是之前幻境里那个混满了杂质的从者，而是200年前真的被世界意志召唤出来的怪物，为了防止弥黛尔干涉世界秩序所制造出来的能力相当的赝品，有着自己的脸和自身命运的魔龙。

　　提丰是生活在阴暗地府的龙，因为暴戾的性格和不受控制的力量受到了冥王军的背刺，成为了没有理智只会杀戮的傀儡，最终被弥黛尔所杀，葬身在可怕的塔尔塔罗斯之下。

　　弥黛尔梦到的，是提丰被背刺，哈迪斯的诅咒发动时的事。

　　血河大瀑布下，龙垂死的身体腐烂成淅淅沥沥的黑泥，从那破败的身体里发出刺耳的哀嚎。
　　原本的提丰是没有性别的，但是那赤红的魔眼明显是弥黛尔龙睛的拟似物，像一颗宝石一样滚了出来，滚到了弥黛尔的脚下。

　　“那群家伙，我要杀了那群家伙。啊啊啊……可憎的世界，可憎的神明，说什么尊敬我，说什么热爱我，说什么要将一切献给我——我为了那些人奉献了我的自由，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提丰嘶喊着，想要化成龙的样子。但只要他每一次展开翅膀，那双翼上连结着的数十乃至数百条黑色锁链随之现界，把他牢牢地拖在原地，一点点拉向悬崖下的深渊。

　　十指深挖在土地里，带出又深又长的痕迹，他一会发出龙的哀嚎，一会发出人的惨叫。在地上翻滚挣扎。弥黛尔还记得那时提丰的表情和声音，简直就和堕落的灵魂被无数厉鬼拖下地狱时的样子如出一撤。

　　惊恐，绝望，黑洞洞的眼睛，满是血的脸，眼眶腐烂不断渗出黑泥。

　　在这种情况下，一点点光明都是救命稻草。
　　他向弥黛尔伸出了手。

　　“不要，不要，我的同族，救救我，我已经深知自身罪孽深重。我已经厌倦大地上的一切——不要啊啊啊，我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我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要，不，我不想死，别这样对我，弥黛尔——”

　　当时的弥黛尔的性格远比现在恶劣，对峙许久的宿敌的陨落并没有带给她任何触动。她说了残忍的话，并将充满傲慢的真相揭露在提丰眼前。

　　“你还没明白吗，你是没有资格离开这个世界的，提丰。”那时的弥黛尔笑着说:

　　“你没有任何荣耀可言，仅仅只是我的赝品，是除了这幽暗地底无处容身的怪物。那广阔宇宙的光辉，不是你这样虚假卑劣的物种可以获得的。”

　　弥黛尔还记得，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提丰眼中的最后一丝光熄灭了，他不再抵抗，像一块死物，一片树叶一样被锁链拖拽进了无边的黑暗中，被吞没殆尽。

　　不是一场令人愉快的战斗。
　　不是一段令人满意的人生。

　　无边的黑暗中，幻化成弥黛尔样貌的提丰从者站在远远的地方。她背对着梦中的弥黛尔，叹息着说出了诅咒的话语:
　　“弥黛尔，你会衰退，你会沉沦。无法起飞的你已经和我没什么两样，是你，你背弃了时光的恩宠，舍弃了超越此世众神的荣耀，选择了和我相仿的结局。”

　　“我不后悔……”弥黛尔低声说道。
　　“你改变不了任何事。”
　　“我不后悔。”
　　“你会像我一样，受到同伴的背叛……”
　　提丰笑着说道。

　　“我不后悔！”
　　弥黛尔崩溃地喊道:“我爱他们，但我从来没依赖过他们，我从来不对他们心怀期望。如果他们有一天舍弃我，那只能说明他们长大了——我不后悔，人类不就是这样的生物吗——”

　　“那如果有一天，他们全都死了呢？”

　　鬼魅般的一声后。黑暗的世界变成了冷酷的冰蓝色，弥黛尔的眼前出现了寒冰地狱的光景。一望无际的永恒冻土是圣斗士灵魂的归宿，而那厚厚冰壳之下沉睡的，全部都是弥黛尔熟悉的人们。有过去的他们，也有如今的他们。
　　“看吧，这冰层的下面，埋藏着你现在，过去，未来珍爱的一切东西……弥黛尔，这就是你的罪孽，你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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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黛尔？弥黛尔！”

　　噩梦惊心的少女听不见少年的呼唤，依旧眉头紧锁，满头大汗，不低吟着。卡妙呼唤两声未果，只得直起身，朝着床另一头的站着的摩羯座黄金圣斗士摇了摇头。

　　修罗的眉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疙瘩，脸色几乎差到了极致——他一直在岛屿的另一头履行自己的职责，但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这房子里发生的事，直到艾俄洛斯通过小宇宙联系了他。

　　“啊，你原来不知道啊，啊哈哈……”
　　艾俄洛斯的笑声让原本尴尬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什么意思？他修罗是这种无法被信赖，不能完成任务的人吗？

　　说什么只是琐事……

　　修罗低头瞥了一眼弥黛尔，后者依然在噩梦中低吟。修罗抬起头对卡妙说:
　　“你应该为这件事负责。卡妙，为什么不通知我？”
　　卡妙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这句话。
　　“为什么没有采取措施？”修罗接着问道。
　　“……”

　　在较为年长，也更加严肃严厉的修罗面前。卡妙也不想把“是弥黛尔自己要求不要告诉任何人”这句话说出来。他只是淡淡颔首:
　　“我会去向教皇大人请罪。”

　　修罗低嗤了一声:“麻烦的女人，变成这样也就不能再要求这样那样的东西了吧。”
　　“这样的话你应该亲自对她说。”卡妙表情不变地说道:“你对撒加说也可以。”

　　“你已经急忙忙地上报给了艾俄洛斯，还要告诉撒加做什么？撒加现在在南意大利执行任务，不需要用这点小事麻烦他。”
　　修罗说着就转身往楼下走去。卡妙叫住他:
　　“你去做什么？”
　　修罗回以一个不耐烦的神情。
　　“既然是变成普通人的状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给她找个医生吧，已经20世纪了，你想给她手动降温到什么时候？”
　　卡妙:……

　　说是这么说，但要是弥黛尔突然精神不稳，在当地的医生那里现身出龙形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空旷的街道上，修罗一边散步，一边想着。
　　就他今天的所见所闻来看。这里的居民消息闭塞，长期和岛屿东部的火蜥蜴打交道，对怪物的接受度不是很好。如果要让他们知道圣域带来了一条龙的话，也许会引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但是，也不能放着弥黛尔不管。
　　龙的价值远远超过其他黄金圣斗士的想象，修罗曾见过龙尾划破星辰的样子，那曾给了幼年的他巨大的震撼和启发。
　　让这么大一股力量因为孱弱和病痛而有所损伤，这不光不符合情理，也不符合修罗心中力量为尊的正义。

　　想到这里，修罗环顾四周，叫住了一个有点显眼的路人，问道:
　　“这位小姐，请问这座小镇的药店在什么地方。”
　　他叫住的是一位有着银白色头发的女性，穿着质地毛绒绒的裙装，戴着一条蓝色的围巾，手腕上有一根红宝石的手链。
　　是一名气质温和，非常优雅的少女。
　　但是……
　　就这么一个小镇来说，这气质是不是过于优雅了一点？
　　少女有点惊讶地说道:
　　“哎呀，我也是初来乍到，并不是很了解这附近的事情……”

　　“是吗，那抱歉叨扰了。”
　　修罗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却被叫住。
　　“请问您是这岛上新来的圣斗士大人之一吗？”
　　“我只是新来的旅客。”修罗说。
　　“原来如此。”少女温柔地答道:“天色已晚，如果药店关门的话，您可以到西边巷子里的草药铺去看一眼，我听说这边人治病比较喜欢去那边。”
　　“祝您好运。”少女告别的时候说。

　　巫师的草药铺吗……

　　等到修罗来到少女说的地方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草药铺，有的只是一家专卖龙心草的小店。看店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婆婆，见有客人，她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了出来。

　　“哎呀，年轻人，要买上一点吗？这是我们岛上的特产，是和火蜥蜴伴生的珍贵宝物，那些怪物就是靠吃这个来调节体温的，如果是人用来泡水的话……年轻人？”

　　修罗追出去的时候，那个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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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就只拿了这个回来？”
　　卡妙头也没抬，不冷不热地说道。

　　“我确认过了，药是没有问题的，可以用。倒是你在做什么？”
　　修罗问。只见卡妙坐在床边，双手握住少女的手心，闭着眼一动不动。
　　“降温。”
　　蓝发少年说。

　　“无谓的感情。”修罗说:“你还不确定她的立场是什么吧。”
　　“我有我的想法。”
　　卡妙说:“至于你……黄金圣斗士的修行需要熟知先代招式的人来引导。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你应该猜的到撒加的心情。”
　　“假如教皇大人有令，我对处理掉她这件事不会有任何犹豫。”
　　就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卡妙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话回敬给你，修罗”
　　“你也是，她也是，教皇大人也是。这世上不只只有你会这么想，修罗。真到了那个地步，你不会以为她不舍得杀你吧。”
　　“……”
　　“你今天的话特别多，卡妙，是因为取得了黄金圣斗士的资格便狂妄自大了起来吗？”
　　修罗语言不善地说道。若不是因为床上的病人，这场战斗简直一触即发。

　　“以力量为正义吗？不错的想法。”卡妙说:“但我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我只是这么告诉你罢了，只要没走到那一步，你我都有欠她的情——你会处理药草么？”
　　修罗:“……”
　　这突兀的转折直接把修罗整沉默了。
　　出生在圣域，自小体格强健百病不侵的修罗自然对内服的原生药物没太大的经验。
　　修罗:“我可以掌勺。”
　　卡妙依旧是那淡淡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微妙的有点阴阳:“颇具现代感的圣斗士遇到难题了啊，那我来吧，我把她的手给你。”
　　卡妙的父母都是病死的，他对这方面还算熟悉。

　　修罗盯着那双手，一动不动。
　　“我不认为有必要做这么亲密的事。”
　　“没人陪着的话她会梦魇。”
　　卡妙冷静地指出。
　　“她会尖叫，还可能会扑过来抱住你的手臂，还会把眼泪抹到你身上，你敢用力把现在的她甩出去吗？”
　　犀利的的，一针见血的，令修罗哑口无言的。

　　“她是树袋熊幼崽吗？”
　　“谁知道……”

　　于是陪在弥黛尔身边的变成了正襟危坐的修罗。
　　修罗是个不怎么喜欢和人肢体接触的人，他的手臂是用来斩杀敌人的剑，不是拿来牵女孩子手的。
　　所以要怎么握，从哪里握，力道多少，都是不能量化为数字的严峻课题。
　　修罗:……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思考的点非常奇怪了。

　　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修罗浑身紧绷，一动不动。
　　这样就觉得轻松了吗？这样就不梦魇吗？这和握着把剑或者抱着个布娃娃有什么区别？
　　他的手甚至比石头还粗糙冰冷，睡梦中的弥黛尔是怎么分出来这二者的。
　　修罗百思不得其解。

　　弥黛尔喜欢肢体接触的毛病，从修罗小时候开始就有了。
　　喜欢摸头，捏脸，拍肩膀，好像对谁都这样。
　　“因为软绵绵的很可爱啊。”
　　弥黛尔的说法是这样。
　　但身为黄金圣斗士候补的孩子们一旦开始训练，其四肢就与“软绵绵”相去甚远了。尤其是以圣剑这样物理攻击开山杀敌的修罗，其手称之为世上最锋利的利器也不为过。
　　利器只要稍不注意就会伤人。
　　修罗不认为自己是个仁慈的人，但对滥杀无辜也没有兴趣。
　　他对弥黛尔表示过抗议，但弥黛尔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越抗议，她就越锲而不舍，直到有一次意外，她因此受了伤。

　　“这就是太接近我的后果，下次别靠近我了。”
　　修罗本想以此警告她离自己远一点。却没想到弥黛尔的反应——她对着自己流血的手臂发了很久的呆。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呢，这不是也很好吗？”
　　奇怪的人。修罗想，哪有人会希望自己受伤的。

　　“修罗，你不喜欢这样，我不会强迫你。”修罗依稀记得弥黛尔这样对她说过：
　　“但是，你要记住，我这么做只是因为你不喜欢。但如果……如果是那样的话，不论你是什么，无论是利刃还是毒药，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靠近你的。”
　　“因为我很强嘛。”她骄傲地笑道：“强大的魔龙是完全不会在乎这点小伤的，修罗。”

　　难以置信，那么一条龙居然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修罗心想。
　　说什么不在乎小伤，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很显然，就算没有雅典娜的封印，她自己也总有一天会被这些东西拖垮的。又或许，这就是教皇大人使用这样封印的理由——毕竟只有让积累的创伤暴露出来，才能采取相应的治疗。
　　不这么做的话，弥黛尔绝对会刻意忽略掉这些隐藏的问题的。

　　“你还真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啊，弥黛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