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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渭城夜雨再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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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到西安只需要三个小时。
他们预计在西安停留十天,之后坐高铁去成都,最后的停留点是重庆,然后赶着暑假的尾巴飞回京城。
李延绵暂停平板上正在播放的电影,取下降噪耳机,转头看着坐在飞机靠窗的贺轻尘,他正盯着外面黑漆漆的天,不知道在看什么。贺轻尘的鼻梁很高,像贺爷爷,下颌骨曲线完整,稍带棱角,但是整体非常流畅,和江叔叔很像,唇线饱满眼窝深邃像贺阿姨,贺轻尘的长相很有味道。
李延锦晃了晃头,味道怎么是个形容词,想着自己怎么会这样想,然后问道:“之前不是预定的太原,怎么临时改变计划来西安了?”
贺轻尘的视线没有转过来,说:“前几天我跟爷爷说了我的想法,他说去太原到不如直接去西安,他让我看看西安的经济发展,之后对比一下重庆成都西南片区的经济,这样的研究更有价值。我之后认真的想了一下,确实是,京津冀地区北京整体辐射,东南沿海经济较稳,整个西北比较落后,陕西倒是可以向西南地区学习,模式复制,说不定可以发展一下。”
“十五岁,你爷爷已经为你开始铺路了吗?”说罢又摇摇头,“其实十五岁也不算早了,我记得三四年前开始,你爷爷去各地考察的时候都带着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让你走这条路了吧。”
从贺轻尘六岁来到大院,到如今,已经九年。李家的计划是打算退了,所以他爸爸叔叔姑姑都没有走这条路,到他这一辈,延锦延的可不是政治之锦。而贺家到现在只剩贺老爷爷子还在上面,贺家只有贺玳玉一个女儿,后面江叔叔入赘,就有了贺轻尘这跟独苗,贺爷爷的政治建树,势必要传在贺轻尘身上。
“也不完全算,路是我自己选的。”
李延锦勾起一个笑容默默的看着贺轻尘,说:“小尘,我有时候觉得我挺了解你的,可是有时候在某些瞬间我又觉得我从来不懂你。”
就比如他们一起在大院长大,政治上的黑暗虽然从不参与,但是总是听说这个官员被那个官员参了一笔,当天jjw就搜家里去了,又或者某某公司的董事想来探听一下前沿政策,托人找关系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真绕进来了,李延锦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些行为厌恶至极,虚假的人情世故,官场上的绘声绘色,他不理解贺轻尘为何留恋名利场。
贺轻尘听到他说这话,将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来,说:“没事,我足够理解你就行了。”
“哎呦我去,怎么说这么肉麻的话。”
晚上九点,两人下飞机,已经有人在外面等着接了。
贺轻尘看向来的两个人,都是四十岁左右,穿着黑色的西装,个子一七五左右,身材中等,站在前面的那个人甚至有点偏瘦,看到贺轻尘和李延锦出来,前面的人动身迎了过来,后面的人急忙跟上,但是不管是眼神还是动作,没有丝毫谄媚之意。
“两位小少爷晚上好,我是谷厅长的秘书原晋,谷厅长本来是要为两位小公子接风洗尘的,但是今天下午渭南那边出了一点事,事发突然,谷厅长已经赶过去了,今天怕是见不到了,等谷厅长回来,势必和两位叙叙家常。方秘书那边已经跟我说了你们的情况,等会我先带你们去吃饭,然后送你们去准备好的住所。”
李延锦本来还眉头紧皱,听到方秘书的名字倒是有点放松了。
方秘书是贺老身边最得力的干将,没有之一。方秘书跟在贺老身边二十几年了,做事有度,官场上游刃有余,一直是贺老身边的红人。人道,铁打的方流玉,流水的兵。
后面跟着的人接过两人的行李箱,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不是公务用车,就是一辆普通的宝马三系,车牌也是普通的车牌。
“方秘书说市区的交通方便你们去玩,所以原厅长就在新城区准备了住所,但是整个路况还是比较拥挤的,所以我想问一下两位小少爷需不需要我准备一位导游开车带你们玩,整体会比较舒适。”
“不用了,原秘书的准备已经十分充足了,接下来的十天我们自己四处转转就好,您也有政务在身,不用再麻烦谷厅长和您了。”
李延锦在心里想到,贺轻尘这句话说的真漂亮。
“嗯嗯,好的,从这里到饭店大概需要45分钟,两位要是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
贺轻尘点了点头,然后回李延锦的微信。
李延锦问是不是贺爷爷安排的。
没,我爷爷应该没插手,他一向不主张当地官员特殊接待,应该是方秘书特地安排的。贺轻尘发微信过去。
晚饭是在一家私人会所吃的,原秘书表示客自远方来,招待客人就用了陕西当地的特色菜,满满十道菜摆在桌子上,其中有木棉虾球、鸡米海参、鱿鱼丝一些是在京城不怎么经常吃的菜,菜色是很不错的。
饭后李延锦提出要逛逛夜景,拒绝了要把他们送回家的提议,只让原秘书他们把行李先送回去,从会馆到住所,一公里不到。
看着原秘书的车远去,李延锦卸下一口气,“真累啊,你确定要走这条路吗?”
贺轻尘对他笑了笑,“走吧,兄弟。”
这十一点的夜市还是非常热闹的,人群街灯小吃吆喝声,满满的烟火气。
两人也没转多久就回去了,住所是两层小楼的独栋别墅,一看就是刚刚打扫过,冰箱里有新鲜的水果和一些牛奶饮水。贺轻尘上二楼站在窗边打电话给方流玉。
“重庆和成都那边的接待就取消了吧,这样我和延锦也不用很拘束,本来就是出来玩的。”那边又说了什么,“嗯,保镖不用出动,我和延锦这次来,是秘密出行,没人知道,我们会注意安全的,有事情会及时联系京城那边的。”
两个人在未央区的饭店吃饭,这是前几天就已经在网上预定好的,还是陕西的特色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这几天他们在主城区转了转,打车去,打车回。主要是西安作为古都,为了保持古迹不被破坏,如原秘书所说,路况较堵,交通线路供求不足,导致他们在第一天坐了地铁之后就放弃了坐公共交通的选择。
“其实如果要分析一个城市,除了人口经济城市规模,公共交通也是一个城市的精髓,可以获取很多信息。”贺轻尘拉开书包拉链,把里面的两瓶矿泉水拿出来,一瓶递给李延锦,对面的李延锦摇摇头,拿起饭桌上的陕西名茶之一八仙云雾,“嗯,更能了解底层人民的生活,以及还有菜市场,可以看到他们的消费水平。”
“不过还是有很大缺陷的,西安是个二线城市,能在城市里稳定生活的人经济水平肯定不算差,真正的底层生活其实要到镇上,村里才能看到。不过我此行目的不在于此。”
“这茶还真挺香。”李延锦把茶放下,“把矿泉水递给我。”
贺轻尘挑了挑眉,勾起一个笑,把矿泉水递过去了。
这是他和李延锦最像的一个地方。
茶虽香,不宜肆饮。
“真是没天理啊,这可是初中最后一个暑假了,只有一中才会干暑假提前补习高一内容的这事吧,林哥儿,不然我们下午逃课吧....”说话的人手搭在旁边穿校服的人的肩上,说这话的时候转头过去看穿校服的少年,六个人,除了最中间的领头人,其他人都穿了便服。
那少年的眼神对上说话的人,笑容弧度却变了变,眼神里放了点光,“行啊,但是我们可是有六个人呢,班里一下缺了六个人,这可太招人耳目了。”
“确实,话说,真没人去举报吗?”
“怎么没人,前几天还听说有人举报呢,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学校那边用什么理由挡下来了,是教育厅不知道最近在搞什么事情,那边连个人影都不见,不了了之了。”随行中最后面的那个人消息灵通。
贺轻尘看向那个穿校服的人,身高一七五左右,和他差不多,但是处于青少年阶段,还有很大发展空间,五官均不突出,但是放在整个脸上是非常完美的比例,说是黄金比例分段也不为过,那脸上又带着笑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像是一只太阳。
贺轻尘皱了皱眉,那张脸,他好像见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林朝雨选择了贺轻尘对面的桌子,林朝雨在贺轻尘斜对面坐下来,目光对上贺轻尘的,几秒后,转头,脱掉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纯白色棉T恤。
“你怎么还穿着校服,家里没衣服穿了,要不要哥几个给你捐几件。”坐在林朝雨左边的是刚刚窜托他逃课的小哥说道。
“你这可是小瞧咱林公子的家底了,咱白阿姨可是把林哥儿往死里宠,家里可是独独打了一专门的衣帽间给他的。”
“哎呦,那什么时候林公子给哥儿几个借几件衣服穿穿。”
“行啊,周一下午上完课来我家,顺便让大家尝尝我妈亲手做的京菜。”林朝雨说话了,说罢,转头对向左边的同学说接道:“今早起晚了,不是怕迟到,校服在沙发上,随便就拿起来穿上了,哪管是什么衣服。”
“那感情好呀,白阿姨做的菜那可是一绝,我记得...”
“为什么不周末去?”从进来一句话都没说过的男生开口了,他离林朝雨最远。
“周末估计要有其他安排。”林朝雨漫不经心道,然后拿筷子夹了个虾球,细细看了看,却没吃进嘴里。
李延锦听到后面几人交谈的声音了,但是没有回头看。但是仔细一听,这声音,转头,看到服务员拿着菜单向他们走过去了,李延锦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果然是林朝雨。
他说那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观察到李延锦的略带复杂的表情,贺轻尘问:“怎么了?”
李延锦:“你不认识了么?那是林朝雨呀,林家那边的嫡孙,寒暑假都会花半个月在林爷爷这边过,哦,不对,你不认识也正常,你每年寒暑假都是在江叔叔那边。”
李延锦说完,又补充道:“不对,你还记得小学三年级咱们一起去上海参加奥数比赛那一次吧,林朝雨拿的第二,和你就差一分。”
贺轻尘忽然就想起来了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是的,那次比赛他虽然拿了第一,但是和第二名仅一分之差,这也是他没有想到的,当时他的分数已经逼近满分了,第三名的分数跟前两名直接差了20分,贺轻尘认为这个差距才是正常。不是贺轻尘自我评价过高,他是以华北区第一的成绩进决赛的。按照以往惯例,这个名次进决赛,几乎已经可以提前预定总决赛第一了,但是确实没想到有人和他水平不相上下,是西南赛区的选手。
比赛完后,那小男孩还哭了,在后台哭着说自己没有拿第一。贺轻尘到后台拿自己的书包时,看到了那个小男孩的妈妈,既漂亮又温柔。她边给小男孩边擦眼泪边安慰道:“小雨重在参与就好了,名不名次的不重要啦。而且呢,第二名已经很棒啦。快把眼泪擦擦,爸爸已经从机场赶过来啦,等会爸爸妈妈带小雨去吃大餐,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那个比赛的含金量很高,如果拿到了名次是很值得夸耀的一件事情,但是那小男孩的母亲完全不在意这种外在的光环,贺轻尘觉得神奇,他比完比赛后坐上他爸派秘书来接他回家的车时,一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那种奇怪的感觉叫做爱。
那一瞬间,只是一瞬间,他想立马飞回北京,去西静园。
贺轻尘至今回忆起来都觉得当时的心境像是误入一片奇怪的区域,湖面下起了微微细雨,荡起点点波纹,像是思念,又像是心痛。
贺轻尘再抬起头看过林朝雨的时候,发现对面的李延锦已经坐到林朝雨那边去了,还招呼着贺轻尘也过去,贺轻尘也没推脱,直接过去了。
“我朋友,贺轻尘。”李延锦先朝向林朝雨的方向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贺轻尘,然后又转向贺轻尘的方向,“林朝雨。”
林朝雨对贺轻尘说:“大家都是朋友,随便坐。”
贺轻尘在李延锦身边坐下了,刚坐下,林朝雨左边那位同学就说话了。
“听说哥俩是北京来的呀。”
“这不是碰上暑假,来西安转转玩玩。”李延锦回道。
“行啊,既然是朝雨的朋友,那就是我谷璐的朋友,怎么着也得客从远方来,招待一下。”说罢,又搭上林朝雨的肩膀,“是不是,林哥儿。”
“这还是得看两位的意思了。”林朝雨轻身一晃,摆掉了那同学的胳膊,说的是两位,其实只看了贺轻尘一眼,那边的李延锦也看着贺轻尘。
李延锦心里想,以他对贺轻尘的了解,贺轻尘一定会拒绝。
“行啊,我们在西安还要停留4天左右,那就麻烦几位带我和延锦逛逛了。”
李延锦: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