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心》年华为酒

11、摄政王

　　京都繁华，昨日如梦。
　　一场细雨过后，酒肆中的生意顿时清冷不少。
　　二楼观景台边，少年青衫薄衣，满眼望去皆是波光粼粼的江水，而酒肆的另一侧则是热闹宽广的街市。
　　不知为何，少年凉薄地笑了笑，取了桌上一壶浊酒，独自小酌，心中忧愁却非这一江之水所能流尽。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衣着光鲜的少年聚集于此只将这片刻萧条冲淡，那青衫少年微微抬头。
　　“这些学子，不好好读书，又跑这来闹事，真是……”一旁酒桌上的中年男子说道，显然对此情景习以为常。
　　“文人嘛，酸腐，总要做出点忧国忧民的样子，前几年夷子入关也不看他们站出来，如今再闹有什么意思。”同桌一人摇摇头将杯中酒一口饮罢。
　　尽管如此，楼上大部分人还是围上那二楼楼阶处的栏杆去看热闹，只道是某某才子又或是哪家旧朝士族之子。

　　“岂有此理，凭什么让我们汉人多交两成的税？生子要收税、嫁女要收税，连家中办丧也要收！”一少年忽而拍了桌子，愤怒道，“难不成日后连说话都要收税吗？”
　　“何止这些？汉人不许圈养私奴，不许不许着绸缎的衣服，不得骑马于街市，见到夷子还要行礼退让。”紧接着，另一少年亦是应声而起。
　　“可不是……前年在京中圈地，圈完了又到城外圈，但凡所圈之处，人、畜都是他们的，根本不把汉人当人看。”
　　“要恨就该恨那摄政王，当年入关时言而无信，肆意屠城，如今又颁下这些政令，实在是荒唐至极！”
　　……

　　晃了晃杯中清酒，手指因修习摘叶伤人之类的功夫而格外细润修长。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眼角微挑的眸子只斜睨了二楼西南角处，些许躁动。
　　“王爷！让属下去教训教训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说话的男子一脸大胡，他握了桌边的刀，双目圆瞪。
　　说话时，他左手边正坐了一中年男子，虽是一身布衣，却眉宇轩昂，纵然刻意掩饰也难藏其刚毅有力之劲。
　　“劲之，稍安勿躁。”他淡淡说着，锐利的目光静静转了过来，只对上那独自饮酒的青衫少年，从刚才开始，这人便一直似有似无地看着，到如今却是毫无忌讳了。
　　然，瞬间，他错愕了，随即，面上神情竟是久别重逢的惊喜。

　　“公子。”开口的语气甚是平静，男子对他道。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唇红齿白，竟是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可否同桌共饮一盏？”男子问道。
　　青衫少年低头看了手中之酒，“好啊。”他依旧微笑，“可惜我的酒没你的好。”
　　男子亦是笑了，“那便喝我的吧。”
　　青衫少年也不推拒，当真坐到男子对面，还是那样不咸不淡的微笑叫人觉得没心没肺。

　　“公子是京城中人？怎么称呼？”见他喝下一杯酒，中年男子问道。
　　“在下姓杜，小地方来的，没见过市面，王爷勿要见笑。”青衫少年说得客气，只是自斟自饮，似是极爱这酒又有些不将他人放在眼中的意思。
　　仇劲之一听少年点破那中年男子的身份，不由警觉，“大胆，你是何人？有何目的？”
　　少年无所谓道：“知道便是知道了，王爷位高权重，想巴结的人恐怕排到东十街也排不完，这有何好奇怪的？”
　　“这么说，你早就知本王会在这了？”中年男子淡淡问道，不见喜怒。
　　少年悠悠一笑，“只是碰了运气。”
　　手指在酒杯的杯口轻轻转了一圈，男子垂了眸子遮住浅色的眸子，亦将全部情绪深藏，“那么，你找本王何事？”
　　“求一官职。”少年径直道。
　　“哼！”仇劲之不屑。
　　“要做什么呢？”男子依旧平静。
　　少年正欲开口，那边，一路官兵急急赶来，冲进酒肆，顿时，楼下一片喧哗，痛骂声、求饶声连做一片。

　　“统统带走！”
　　蹬蹬蹬……官兵们踩着楼梯上来，二楼早已一片慌乱。
　　“还有这里的也都押回去！”为首的官兵指着二楼众人说道。

　　嘴角抿起一丝笑意，三分嘲讽，七分冷傲。
　　“他妈的，这汉人长的就是漂亮。”那军官自看着青衫少年便再挪不开眸子，眼露猥琐“瞧这细皮嫩肉的。”他抱着军刀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粗糙的手肆意抚上少年的面颊，细滑的像块豆腐，他不禁兴奋起来，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
　　“啊……”
　　原本看热闹的官兵们还未回过神来，那军官已捂着满是鲜血的手嗷嗷惨叫，地上，四根手指被切得整齐。“快把那贱人杀了！”对着闲闲饮酒的青衫少年，军官狠狠叫到。
　　“住手！”终于，中年男子放下酒杯，那仇劲之已拿出一块虎符令牌在众人眼前晃过，“还不退下！”
　　“摄政王！”有人小声叫了一声，众人立即低下头去，唯唯诺诺地退下，那被削去手指的军官也不再大声叫痛了。
　　仇劲之见少年依旧平静饮酒，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是面颊上那一滴鲜血配着秀美的容颜实在妖异的让人心寒。
　　“走吧。”站起身，摄政王上官明蘸了些许酒水将那点朱砂血色抹去，整个动作再自然不过，“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上官明又道，只似长辈对晚辈的垂问。
　　“杜渐微。”顿了顿，青衫少年道，“随便取的。”
　　点点头，二人再无话语，杜渐微安静地随上官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