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跟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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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平这个城市的人不知道都中了什么邪，上至老人下到小孩，每个人对生孩子这件事都有着惊人的执念，仿佛孩子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这让迟暮想起了农村里的兔子，崽子一窝接着一窝地生，像野草一样怎么都止不住。但让迟暮奇怪的是，心心念念的孩子出世了，大部分人却要不是选择丢在一边，只管着吃喝拉撒别被饿死，要不就是时刻监视，严加管控，实在看不出他们对这些来之不易的宝贝的珍惜疼爱之情。
结果这些孩子有的长成了抽烟喝酒爱炸街的小混混，有的长成了少言寡语，举止怯懦的小透明，还有的中途变异，成了离经叛道，浑身反骨的小刺猬。好不容易有几个没歪的小树苗健康长大，眼看着就要变成这个城市的栋梁了，却不知怎的，都集体选择逃荒似的远离了这座城市。
这让政府头疼的要命，让这小县城的发展起来本就不容易，花了死力气砸在中小学学校教育建设上，打算为城市培养一些高质量人才带动经济发展。眼看着有些成色，最后却怎么也没想到硕果们却都自己跑到了别的城市，便宜了别人，自己这儿除了学区房房价越来越高外，依然还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蔫样子，实在是让人束手无策。
课间，迟暮手里被一个男生强行塞了张的小纸条，她打开瞧了瞧：迟mu，你真漂亮，我好xi欢你，你以后能当我老po，和我一起生小孩吗？
“……” 迟暮面无表情的把手里纸条揉了揉塞进了桌子里，开学大半年了，还算适应良好。
比起这个，更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那个王老师除了在上课的时候盯着她们的眼神不太正常外，暂且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苍蕊却迫不及待的把脸凑了过来，满眼都闪着八卦的光，好奇地问：“阿暮阿暮，这次又是谁送你的小情书呀？上面写了什么？干嘛揉了，留给我瞧瞧嘛。”说完，还一股脑儿的往迟暮怀里凑，双手在她的桌子里扒拉着，试图把那张揉废了的纸条拿出来。
迟暮头疼，试图把她推回去。自从上个月她把苍蕊从小混混手里拉回来之后，她就好像多了个粘人的小跟班，无论她干什么都喜欢凑上来看一眼。
迟暮刚到班级的时候，凭着出色的好相貌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波小粉丝。一下课就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那些小崽子们七嘴八舌地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诸如你叫什么，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到这里来，喜欢什么…… 弄得迟暮烦不胜烦。虽然还是忍着脾气耐心的一一回答，但越来越冷的脸色还是吓退了大部分人，苍蕊可能也是其中之一，平时和她相处总带着份小心翼翼，有着很明显的边界感。
但世上总有意外发生。
有一次放学回家，苍蕊因为复习拉下的课程迟了好一会儿才出校门。刚经过学校旁边的一个偏僻的小巷子时，就隐约听到三五个男声，说着经典的小混混语录：“呦，小妹妹还挺漂亮啊，不如陪哥哥到附近的网吧玩玩儿怎么样，哥哥现在手头有点紧，你先把手里的钱给哥哥，之后哥哥一定好好谢谢你” 说完，一群男生都哄笑起来。
“……” 迟暮并不想多管闲事，准备装听不见抬脚就走。
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苍蕊的声音颤抖道：“不行，这是我帮奶奶买药的钱，不能给你们！” 迟暮的脚僵住，没继续向前。
她藏在巷子口，偷偷地往里瞧了瞧。就看见四个黄毛，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乱七八糟的破洞流行装，一步一步的把苍蕊逼进巷子深处。
那巷子很偏，尽头还有个排水沟，两边的墙头不高，旁边很多高大的树把树枝伸了进来，隐隐绰绰的挡住的巷子的路，附近很多的老头喜欢拿这儿当露天厕所，尿急的时候就喜欢走进去解决，因此总有股尿骚味从里面传过来，很多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宁可绕道走，因此人烟稀少。
迟暮没法，扭头就向学校跑回去。终于看见有两个交警在学校前指挥附近来来往往的车辆，迟暮一下就扑了上去，揪住警察的袖口，摆出一副焦急害怕的模样，喊道：“叔叔救命，救救我们，我朋友现在被一群坏蛋欺负，还想抢她的钱，求你帮帮我们。”
说完就强行拉着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交警撒腿就跑。警察跟在她后面，一路跑到了巷子口。
“是在巷子里面吗？”警察问。
“对！！！ 警察叔叔救命啊，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不仅抢了我朋友的钱，还想欺负她！！！” 迟暮大声吼道。
警察了然，冲进了巷子里。
迟暮跟在警察身后，看见那几个小混混手足无措的僵在那里，手里还拿着苍蕊的书包，不知往哪里跑。
随后另一个警察也跟上来，一起制服了那帮小混混，扭送进警车里关了起来。
迟暮看见苍蕊还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就走过去把她拉了起来。发现除了衣服头发乱了点，并没有受什么伤，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苍蕊的眼睛噙满了眼泪，整个人快抖成了个筛子，但硬是没掉一滴眼泪，眼睛憋得通红。
迟暮挑了挑眉，想到：这姑娘胆子还挺大，竟然没掉眼泪？
还没等迟暮夸完，苍蕊一下子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
迟暮：“……” 是我想多了。
迟暮只好伸手抱住她，不断抚摸她的后背，安抚道：“不怕了，不怕了，坏人已经被警察抓走了，我们都安全了。”
过了好一会儿，苍蕊才停止颤抖，哭声也变成了轻微的抽噎。
迟暮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松开了她，转身帮她把地上的包捡起来递过去，轻声说：“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抢走？”
苍蕊翻了翻，摇摇头说：“包里的东西还在，但是我的钱被他们拿走了。” 说完，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嘴巴一撇，又要开始掉眼泪。
迟暮的嘴角抽了抽：不会吧，又要哭？
还好，警察处理完几个小混混后很及时的又赶了回来：“小朋友，你没受伤吧。这是你被他们抢的钱吗? 叔叔帮你拿回来了。”
这才止住了苍蕊的眼泪，泪眼朦胧的看着迟暮，抽噎道：“谢谢你……”
“……不客气”
最后迟暮被迫陪着揪着她衣服不撒手的苍蕊，在警察的护送下，安全的把她送回了家。
反倒是迟暮，因为回家太晚，挨了好一顿教训。
想到这，迟暮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儿上辈子肯定跟她有孽缘。
苍蕊为了找那张纸条忙得手忙脚乱，一边抵抗着迟暮要来摁住她的手，一边在她的桌子里胡乱摸索着。功夫不负有心人，真让她摸到了一个纸团。心里一激动，也没注意她现在有半个头都在桌肚子里，猛地就把腰直了起来。
迟暮瞧着她毛手毛脚的样子，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没有出声提醒。心说不如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少离自己太近。
不出意料，苍蕊的脑袋狠狠撞了一下桌子，闷响声大的几乎让全班人都听见了，迟暮的桌子差点被她撞翻，苍蕊抑制不住的痛呼出声。
“啊！”
苍蕊的脑子被撞得空白一片，眼角被逼得泛起泪花。等她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直起腰，发现全班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班里一片寂静。
可恨的是旁边那人带着第一声嗤笑，就像油倒进热锅里，立马沸腾起来，班里激烈的哄笑声将片刻的安静击得粉碎。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分不清善恶。瞧着苍蕊窘迫的模样，一个个笑得越发起劲儿。
“哎呦，苍蕊，你怎么这么蠢呐。”
“哈哈，就是，自己都能把自己弄哭，哄起来肯定很麻烦……”那个给迟暮递情书的男孩接了一句。
“呵，怎么看着这么可怜，迟暮，身为同桌你怎么不安慰一下呀？”
“瞧她那张傻白甜的脸，脑子肯定也不太好，这不挺正常的嘛，桌子才可怜呢……” 一个女生在旁边讥讽道。
哄笑声逐渐变了味道，恶意开始弥漫。
苍蕊眼角泛红，僵在座位上不知所措，只睁着双湿漉漉的大眼，委屈的瞧着迟暮。迟暮听着那些女生阴阳怪气，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那些小孩为什么会对她和苍蕊生出那么大敌意？她自以为从走进这个班级起，就安分守己，并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但当迟暮看着苍蕊那我见犹怜的脸，又想起那些混混的不怀好意，瞥见她手里的纸团，忽的就明白了，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是因为同为女生却没有同样美貌的妒忌；是就算自己得不到，也要毁掉的自私；是要彰显自己善良优越，而贬低他人的虚伪。
在乌鸦掌控的世界里，洁白的羽毛是有罪的【注1】。
果然哪里都摆脱不了恶意，它们简直就是扎根在了人性的丑恶里。无论是贫穷的还是富贵的，童稚的还是年老的，男的还是女的，才华横溢的还是粗鄙愚蠢的都一样。迟暮盯着那些还略显稚气的脸，却恍惚间看到了她奶奶和母亲的影子。她心里忽的就生出厌弃感，那一刻，她厌弃所有人类，包括自己。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当老师走进教室后，那群起哄的小鬼立马噤若寒蝉，教室再一次安静下来。
苍蕊表情漠然的想到书里的一段话：没有边界的心软，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毫无原则的仁慈，只会让对方为所欲为【注2】。
她盯着那些口出狂言的小鬼，暗暗地握住拳头，记住了这笔账。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里又被塞进了一张纸条，是苍蕊。
“阿暮，你别不高兴，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要理会那些人，也别生我的气，好嘛？”
她扭头看了看，苍蕊乌黑澄净的眼眸小心翼翼的瞧着她。同那些浑浊而又充满恶意的眼睛比起来，她就像水晶一样，美丽但易碎。究竟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样的小孩呢？迟暮忽然对她产生了一丝好奇。
她朝苍蕊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苍蕊意会，也甜甜笑了起来。结果伸手时不小心碰到自己的头，疼的龇牙咧嘴。
放学路上，苍蕊跟在迟暮身边，又叽叽喳喳的开始八卦，把话题转向那封幼稚的情书上。
“阿暮阿暮，我知道给你送情书的那个男生，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别信他。”
迟暮想起那封荒唐的情书，她对那个瘦高的男孩没什么具体印象，只记得字条上笨拙的字迹和令人发笑的拼音。
连心爱之人的名字都不会写，就敢扬言喜欢她，还想要娶她生小孩。说好听点就可以当做小孩子童言无忌，说不好听点，这和耍流氓也没什么区别。
迟暮表情不变，心想果然和自己猜的差不多，低低嗯了一声，作为答复。
苍蕊见她反应平淡，以为她不相信自己，急忙解释：“你别不信我呀。那个人叫李嘉诚，班里有名的花花公子，听说他已经糟蹋过很多女孩子了。”
迟暮挑了挑眉，问：“你怎么知道？”
女孩儿的脸上忽的浮起一抹难堪的神情，随后又咬了咬牙，道：“因为他也给我递过情书，就在刚开学那会儿。”
“哦？”迟暮看着苍蕊的耳朵泛起红晕，忽然起了想要逗弄她的兴趣。“然后呢？他求而不得，改追求我来刺激你？”
苍蕊红着脸急急反驳道：“怎么会！他就是个流氓，见哪个女同学漂亮就去追求谁，死缠烂打失败后就会去找下一个，池塘里养了很多鱼，哪里会在意我！”
迟暮伸手碰了碰她的耳朵，嗯，热的。
她笑道：“承认自己是个小美女了？”
苍蕊扭头躲开了某人的咸猪手，气急败坏道: “你胡说些什么呢？重点不是这个！反正你别被他给骗了，他真不是个好人，你信我！”
“好了好了，我信我信还不行吗，好端端的怎么就急了呢，有点欲盖弥彰啊。”迟暮继续添油加火。
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人活该被坑！
“……” 苍蕊被她气的堵住嘴，不想再浪费好心，红着脸扭头就走。
迟暮望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碾了碾手指上未散的温度，心里好笑。
这姑娘还怪可爱。
随后笑容散去，神情冷漠：原来你叫李嘉诚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跟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