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小爱情》炏燈

57、天意偏向幸运

　　第二天，蒋炅儿陪向燊回家收拾向母的衣服，好等下次探望时一同送去。

　　看着耸立的小区大楼，蒋炅儿惊悚的回忆又冒出来了，当初听信了向燊‘轻生跳楼’的谣言，她像个疯婆子似的跑来求证，现在想想都觉得瘆人。

　　果然谣言害人不浅。

　　小区保安没认出蒋炅儿，但认得向燊，热情打招呼，“小姑娘，你出院了？”

　　向燊脸容略显尴尬，点了点头，“叔叔你好。”

　　“出院就好，下次可别这样了，吓死人了，再大的事都比不过身体健康要紧。”

　　至理名言，蒋炅儿在心里默默点赞。

　　“那时候是我冲动了。”

　　走在小区的路上，向燊仰头望着一栋栋高楼，心有余悸，“我家楼层虽然不高，但那一天，我完全可以选择向邻居求救，或者找别的方法逃出去。”

　　“如果我摔下来砸到人，或是落地的姿势不对，可就不是住院那么简单了。”

　　理性被冲动蒙蔽，濒临崩溃一心想逃离的向燊，没有真正考虑到自身的安全，更没有考虑其他人。

　　若是她因此永远离开，蒋炅儿和外婆肯定伤心。

　　蒋炅儿牵住她的手，“不怪你，你已经很勇敢了，给勇敢的燊燊公主点赞比心。”

　　燊燊公主没好气，拒绝油腻糙女的彩虹屁。

　　向燊家在三楼，电梯很快就到了，只是开门时，向燊的指纹打不开门锁，试着按密码，结果还是提示错误。

　　“显示密码错误，是按错了吗？”蒋炅儿没察觉到什么，傻愣愣问道。

　　向燊摇头，苦笑，“不是，是我妈把门锁密码改了。”

　　蒋炅儿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没往别的方向想，以为是小区治安不好，向母换密码防盗。毕竟谁也没料到，当妈妈的，会故意把亲生女儿关在门外。

　　“其实我早猜到了。”向燊并不意外，从包里拿出一条钥匙，“这是外婆给我的家门钥匙，这套钥匙共有四条，我妈自己留了两条，剩余两条在我爸和我外婆手里。”

　　蒋炅儿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背后代表什么时，没差点飙出一句‘卧|槽’。

　　向燊没有自己家的钥匙。

　　蒋炅儿服气了，向母脑子运载的到底是什么非人系统，家钥匙宁愿给前夫也不给同住的女儿？

　　向燊没有过多解释，开门进屋，屋子好些天没有整理，空气浑浊难闻，向燊打开窗户通风透气。

　　“你家很大呀。”蒋炅儿环视了一圈。

　　向燊并不在意，从杂物间拿出行李箱，“这是我妈逼我爸换的。前几年我爸和那个女人买新房子，我妈眼红，去我爸新家闹，我爸没办法，只能卖了旧房帮我们换。”

　　蒋炅儿惊叹，不知该如何评价了，左思右想后只能‘夸’一句，“泼辣的人先享受世界。”

　　向燊无奈笑笑，“某种程度上，确实如此。”

　　“其实我对她怨不起来。”向燊推出行李箱，低声自语，“这些年如果不是她，我未必能过得好，学费生活费，我家的房子，全是她的泼辣蛮横争回来的。”

　　“无论她出于什么理由去争，我确确实实享受了她争回来的成果，这是事实。”

　　向燊到向母的房间整理衣服，蒋炅儿不好进去，闲着无聊把阳台上的花花草草给收拾了。

　　等向燊拉着行李箱走出来，蒋炅儿已经把阳台上的花草泥巴都弄整洁了。

　　“原来我家还养了多肉。”向燊看着她从角落里挖出来的烂草根，“它们还能养活吗？”

　　“养不活了，这些都只能扔了。”蒋炅儿惋惜地看着垃圾桶里的根头，“根都泡烂了，养这种小东西不能浇太多水。”

　　向燊‘噢噢’地点头，“受益匪浅。”

　　蒋炅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向某人在我家出租房也留下了几盘可怜的小生命。”

　　被翻旧账，向某人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眼珠子左转右转，一系列心虚的小动作后，溜了。

　　蒋炅儿哪可能白白放走手里的鱼虾，飞快将人逮住，“想跑？”

　　向燊缩在她怀里笑，“没跑，我去收拾衣服。”

　　“又找借口。”蒋炅儿趁机啃了她脖子一口，“我帮你？”

　　“嗯。”向燊让她到杂物房拿箱子，“顺道帮我把行李箱拎下来吧，我在外婆家没有备冬衣，得搬些过去。”

　　蒋炅儿顿住了。

　　这几个月里，因向母的事阻隔其中，蒋炅儿始终找不到机会问向燊日后的打算，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以后向燊是选择留在S市，还是和她一起回凤城，也该有个结果了。

　　“向燊，你想过以后吗？”

　　蒋炅儿把行李箱递给她，看似随意地问道。

　　向燊抬头看向她。

　　该面对的问题，不用蒋炅儿追问，向燊也时刻思考。

　　只是无论哪个选择，总有一方退让妥协。

　　更何况，她的选择，并不能让蒋炅儿欣喜。

　　“想过。”

　　向燊打开房门，把行李箱推进房间，“其实仔细想想，我还挺任性的，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没有事先和你商量，还要求你必须配合。”

　　可不是嘛，霸道！

　　蒋炅儿格外不满，“反省有什么用，你就没想过改，别以为装着示弱就能把话题揭过去，我摸透你了。”

　　‘诡计’无法得逞，向燊倍感意外，臭女人变聪明了，不好骗了。

　　没关系，向燊骗子素来聪明，以退为进失败，她声东击西。

　　“那些盆栽，你扔了吗？”

　　哪些盆栽？蒋炅儿反应过来，不明白向燊为何又绕回了盆栽的话题，“没扔，全搬进我家好好养着呢。”

　　向燊笑，“家属辛苦了。”

　　这一声‘家属’蜜里灌糖，蒋炅儿被哄得晕乎，傻笑，“确实责任重大。”

　　“那责任重大的好家属，可以帮我把柜里最内层的箱子搬出来吗？”

　　怎么不可以，别说一箱，一百箱她都能搬！蒋炅儿被夸上头了，积极表现，手脚麻利地把衣柜里的大塑料箱搬出来。

　　箱子里放的是冬衣，按照颜色分类叠放整齐，向燊整洁干净，不仅房间，衣物也归纳得格外有条理。

　　蒋炅儿看她抽出两三件厚外套，重新叠好后合上箱子，“外婆家空旷，冬天屋外风大屋内阴寒，每年放假我都会去住几天，今年住的时间长，得多备几件厚衣服。”

　　蒋家属听出了向燊话里的意思。

　　预防针打得不痛不痒，原因是不扎肉，扎心。

　　蒋炅儿不动了，表情恹恹的，十足打败仗的老兵。

　　“怎么了？”向燊明知故问。

　　“你不跟我回凤城吗？”蒋炅儿气她一副私自决定好的模样，“又丢下我？”

　　向燊抿唇，愧疚，“我妈已经这样了，我得陪着外婆。”

　　再一次成为次要的选项，最可恶的是理由正当充分，让人毫无还手之力，蒋炅儿心里窒闷郁结，板下了脸。

　　“只是暂时的。”向燊放软了声哄，“我妈刚住进去，适应期内家属必须和医生内外照应配合，我真的走不开。大概过完年，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你保证？”蒋炅儿紧盯着她的眼睛追问，“保证过年后一定回来？”

　　向燊张了张口，没有答应，医生预算的适应期时间不短，三个月只是保守估计。

　　骗子。

　　蒋炅儿恶狠狠地瞪她。

　　远距离恋爱有数不清的烦恼，光是归属去留足以让人烦心，更何况蒋炅儿被向燊骗多了，都快落下阴影了，毫无安全感。

　　“都怪我。”向燊苦笑，“如果我家不是这么多麻烦事，你也不用这么累。”

　　蒋炅儿最讨厌她使出这招，就是赌自己心软，怨气更盛了，“你总是这样，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呢？我们在谈恋爱，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老是单方面做决定。”

　　向燊有苦难言，无奈，“怎么商量？我家里的事，只能我来解决。再说了，商量之后还不是维持这个决定，你回凤城去，我留下来照顾外婆，等到合适的时间，我们再见面，这是最恰当的安排了。”

　　“我没有商议的安排就不是最恰当的安排。”

　　蒋炅儿脾气上来了，坚决不让步，“你怎么还不懂呢？今天你自己决定了一件事，那以后呢？以后的另一件事，另另一件事，另另另一件事你是不是也打算不和我商量，全都自己做决定？”

　　“你什么时候才把我放在‘值得信任’的位置？”

　　向燊愣住了。

　　“你不和我商量，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是因为你由始至终都没有‘我可以无条件依赖蒋炅儿’的意识。”

　　“不是的……”

　　“如果你有这个想法，当初就不会搬空出租房里的东西偷偷回家！”

　　蒋炅儿声音哽咽，快要哭出来了，“向燊，你不懂，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向燊心底扯起尖锐的痛，连忙伸手把人紧紧抱住了。

　　怀抱温暖，蒋炅儿鼻尖一下子酸了，眼圈红得厉害，沙哑的哭腔带着委屈，“空荡荡的屋子让我很害怕，找不到你让我很害怕，看不见你，我更害怕。”

　　“对不起……”向燊抿紧唇，“对不起阿炅，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

　　蒋炅儿挣开她，几乎是吼着出声，“大骗子，如果不是我来找你，你根本不会和我继续走下去！你肯定想着既然离开了，那就离开吧……”

　　“你还会给自己找各种心安理得的借口，你的妈妈，你的外婆，这些都是你的借口，都是你丢下我的理由……”

　　向燊无法反驳，也落了泪，口中喃喃，“对不起……阿炅，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当初的离开是否带着消极与绝望，向燊不敢声张，但曾经的开始，她确实给自己铺好了后路。

　　随时抽身，永远逃离，胆小鬼的卑劣无法宣之于口，面对质问，唯有沉默。

　　才明白蒋炅儿有多么不安。

　　大张旗鼓霸占对方的思绪，最后竟若无其事地离开，或许在蒋炅儿眼里，向燊这个名字，已成了苦药的虚构外衣，成了掩埋海市蜃楼的可恨烟雾。

　　道歉不足以让对方安心踏实，向燊愧疚自责，她从不奢望尘埃落定的结局，然而，天意偏向幸运。

　　一意孤行的骗子，得到了被拿捏的下场，可喜可贺。

　　横在胸前的软肋既要哄又要保证，向燊在蒋炅儿耳边柔声轻言，“那我收回刚才说的话，还来得及吗？”

　　在医院时，她确实想过投降弃权，可蒋炅儿来了。

　　猝不及防出现，毫无预兆。

　　原来不光她豁出去争取，蒋炅儿也愿意向她奔来。

　　才惊觉这是她耗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人，当初明知前路险阻，亦如此不管不顾，如今只需自己死咬不放便可成功，又如何甘心拱手还给命运？

　　蒋炅儿吸鼻子，红着眼看她。

　　“我脾气臭，性子倔，大烂人，忽略你的感受是我不对。”

　　向燊姐姐展开温柔攻势，“从现在起，不管我做什么都先问你的意见，都和你商量，保证任何事都不瞒你。”

　　骗子的保证没有威信力，蒋炅儿抓紧机会讨好处，“如果做不到呢？”

　　“随你处置。”向燊识时务者为俊杰。

　　“怎样都行？”蒋炅儿眼睛亮了，毫不掩饰主动带偏。

　　“……”

　　这就有待考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