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还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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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排队？”文宣宁似乎有些预感，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想到那一层。
江颂时有些头痛，本来想好好和人说清楚的结果被向同裴毫不留情地给打断了，甚至还有那么点挑衅的意思。
“哦，我之前就向颂时求过婚。”向同裴淡定地说。
“求，求……求婚？！”文宣宁像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打击，险些一蹶不振，眼前这两人确实颜值高很登对，但很多人都知道江颂时在外都叫向同裴叔叔，差了一个辈儿了竟然还能求婚！
“嗯。所以我也在等颂时的一个答案。”向同裴点头，像是宣布领地又胜券在握的狼王，睥睨着一切不足介怀的威胁。
“你别听他的，我们的事先扯清楚。”江颂时忍无可忍了，拉起文宣宁的手腕就要走。向同裴怎么可能放任他这样离开，也抬手拉住江颂时另一只手腕，垂着眼睫看他，说道：“扯清楚以后还回来吗？”
江颂时没见过向同裴这一面，甚至觉得这人是故意如此，生怕别人比他捷足先登叼走他这块不知道肥不肥的猎物。
“我们去旁边说，你等一等好吗？”江颂时心里气闷，当着文宣宁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和向同裴商量。
过了良久向同裴才点点头，却一直盯着江颂时，表示他并不希望江颂时脱离自己的视线。索性江颂时也没拉着文宣宁走太远，到了广场边缘一颗挂着彩灯的大树下就停住了脚步。
文宣宁似乎有些不高兴江颂时把他拉到地方就毫不留恋地松了手，但也没说什么，只问江颂时：“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
文宣宁松了一口气，江颂时又说：“这和我答不答应他没有关系——”
“那我还有机会吗？”不等江颂时说完，文宣宁就急忙问道，这和他平时反差很大。一个内敛含蓄还有点文静的Alpha算是很少见了，而文宣宁却把这样的气质沉淀得很好，让他既没有过分的攻击性又能给人很大的安全感。然而他此时却觉得如果再不说出口的话以后可能会很遗憾，不论如何他想把这些年的思念都说出来。
江颂时沉默了，他有些不忍心直接用言语来拒绝面前的Alpha，当一个人把真心毫不保留的拿出来的时候，至少他应该得到尊敬。
“高二上学期的时候我因为成绩断层式下滑平生第一次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好多老师看见我都以为我是去问题的或者拿学习资料的，看到我在挨班主任批评后就都不说话了……不能说那样的感觉有多不好，只是觉得好像凭空被压下了好多东西。”文宣宁自嘲地笑了笑，接着又说：“然后我就看见你跟着你的班主任进来了，你班主任一坐在椅子上就开始批评你，比我班主任说话的声音大多了。我偷偷瞄了你一眼，感觉你并不在乎，不知不觉我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你身上，甚至没用听进老师的讲话，直到你说，‘不是人的东西关我屁事’，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的班主任差点暴走，最后还是……向总过来把你接走的。”
周围的哄闹声都变成了背景音，广场另一边的歌手不知何时收拾东西离开了，一阵冷风攀着最后一点南下的气流与春日的夜晚碰面，预告着明日气温的骤降。
江颂时不记得文宣宁说的是哪一次了，高一高二那两年他叛逆的很，打架生事几乎是家常便饭，他那时还偏执地觉得那么多人不干人事儿凭什么他不能去教训他们呢。
被叫家长后每次都是向同裴不耐其烦地过来把他领走，好吃好喝玩几天后再送回学校。那时候年纪小，很多事情都是故意的，全因为那点热切而天真的心思。
“后来我总是想起你的那句话，还有那时的你，有一天我鼓起勇气找谢执要了你的联系方式，隔天却又看见你和陆今池走在一起，我突然觉得你身边，有很多优秀的人，他们都比我好，我又没资格去打搅你……”文宣宁低垂着眉眼，诉说回忆时让人感觉他沉浸其中，并不因即将到来的Bad Ending而感到伤心难过，“高中毕业你就出国了，我听父母的话报了偃宁大学，等你回国之后我想要去找你，却又听说了你订婚的消息。我知道只要晚了一步就很可能步步都迟。上次陆今池的婚礼是我第一次和你打招呼，没想到因为太紧张，应付不来谢执的玩笑，只能跑走了……”
文宣宁没有说他高中时成绩下滑是因为文家自己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波及到了他，明明是该好好学习培养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的时候，却偏偏有人明里暗里刁难他欺负他，他的父母都忙于生意无暇顾及，弟弟还小一直跟在奶奶身边，只有他像是一个被亲情遗忘又被恶意捡了漏的小动物，忍受着同辈人甚至长辈的针对。
江颂时说的没错，不是人的东西不值得他为此难受，那次之后班主任让他回家休息几天，他在房间里躺了好几日，再出来时一个同辈的堂弟拿脏兮兮的拖把戳他的衣服，他气急了拽着拖把往反方向一怼就把堂弟怼到了地上。
堂弟唏哩哇啦哭了起来，文宣宁的父母弄清原委之后和堂弟一家彻底闹掰了，之后再没人欺负过他，他曾一度觉得自己因那些人而忧虑到成绩下滑反而有些可笑。
“可能是某些执念，你说出来了就能慢慢放下了。”江颂时安慰道：“你没有不如别人，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在完整的家庭里长大的话或许我会很开心你对我的感情并且不会拒绝。但是我以前也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深陷其中，时至今日我都想不明白那样的感情到底该如何归置。为了以后不辜负你，我只能拒绝你。”
内心的石头怦然落地，一切像是万物的规律一般自然而然发生在时间悠久的长河里，最终化作水流中最不起眼的一圈涟漪。
文宣宁点了点头，而后又像是抓住了一棵稻草一般问江颂时道：“你会把我拉黑吗？”
江颂时笑了起来，淡色的眼睛里泛起点点碎光，“作为朋友，我跟谢执一样，很喜欢你。”
“那你和向总……”
“……我在考虑。”
文宣宁仅仅想提出追求却连彻底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向同裴甚至连求婚都说出来了，江颂时却说正在考虑。
不傻的人都看得出来……
文宣宁先离开了，江颂时始终站在原地，像是一尊雕塑等待激活的魔法。
“说完了？”向同裴走上前来问道。
听到这人的声音时江颂时只感觉眼睛泛着隐隐的痛，委屈和不甘的情绪统统从内心深处一路往上堵在了嗓子里，他不知道向同裴今天到底怎么了，至少他看到的是令他感到难过的。
“说完了。”江颂时声音有些哽咽。
向同裴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看出来江颂时有点伤心，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伤心，总不能是因为拒绝了文宣宁？
还没等向同裴再开口，江颂时就说：“他的告白和你的求婚不是一码事，真心和轻浮怎么同日而语？他排不上队因为我只把他当朋友，你也排不上队，因为我不接受你的求婚。”
透骨的寂静之中江颂时的脸早就被一串串眼泪浸湿，在绚烂的灯光下显得刺眼又扎心。拒绝总是一锤定音，打的人措手不及，向同裴感到很茫然，只死死盯着江颂时希望能从他脸上找到哪怕一丝破绽。
然而Omega只是哭，眼泪的闸门被打开了一般簌簌往下落，他十八岁时的喜欢被面前的Alpha无声无息地搁置在无数个不见天日的黑夜，而今向同裴却以上位者一般的姿态试图替他拒绝别人的喜欢，江颂时不明白向同裴到底有什么底气这样做。
利益和真心相比简直如同沙海中最微小的一粒沙子，向同裴可以不看重别人的真心，但他江颂时不能。
过去那些日日夜夜历历在目，年少的所有悲欢都是他走不出去的枷锁，要真正割舍一个心心念念十几年的人谈何容易。江颂时只是委屈，如果向同裴能给他一点真心呢，会不会他早就会同意Alpha的求婚。
然而这件事情没有答案，一如凋败的红玫瑰开不出别的颜色。
向同裴想伸手抱住Omega，最终没能做到。
*
之后的数日，向同裴都再没找过江颂时，江颂时心里清楚自己之所以拒绝向同裴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想要的仍然是所爱之人的真心，如果注定得不到，又何必整日在同一屋檐下忍受着爱而不得的残忍现实呢。
他不想被拒绝第二次，同样的，他觉得向同裴也不会想要接连被拒绝两次，就此作罢倒能及时止损，以后彼此是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折腾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江颂时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然而这样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几天，在温度降到本月最低的那一天，江颂时接到了他的前婆婆苑芳宁的电话。
贺老爷子快不行了，他想再见一见江颂时。
之前江颂时去医院探望的那次老爷子还算清醒，絮絮叨叨讲了很多陈年往事，却没想到油尽灯枯会如此之快，前些天还能交流的人转眼就要迈入轮回。
江颂时到医院电梯前见两边都停在了高层，其实也不太想站着等，因为对于即将到来的事情他总是下意识回避去想的冲动。于是他转身打开楼梯间的门进去了，然而等江颂时呼哧呼哧爬到只剩下一层楼时，他听见正上方楼梯间门边争执的声音。
楼梯间的门本来就偏，平时也没什么人会爬这么高层的楼梯，然而江颂时爬了……
如果那两人不争吵兴许江颂时还察觉不到，结果偏巧不巧他站在低一层的楼梯间门前将事情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我说过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贺锦轩语气中压抑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过了好一会儿，江颂时才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惊得他差点蹦出来一句“卧*”。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这样做对谁都没好处，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父亲一走你就成为众矢之了！”曲嘉着急地说。江颂时印象中曲嘉没这么说过话，这个总让人感觉有些懦弱又不起眼的二叔叔几乎不会说这么情绪激烈地讲话。
“名声算什么东西？从我妈带我住进贺家就没想过名声！脸皮又算什么东西，它能让我被别人看得起吗？你不离婚的话还指望贺锦原能对你回心转意吗？你自己都知道这是做梦！你想一想我行吗？我不怪你当初抛下我选择贺锦原，这么多年了你也看看我好吗？”贺锦轩说。
一盆狗血当头泼下的感觉江颂时可算是体会到了，这算什么？弟弟和兄嫂早有私情？这一桩丑闻传出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明里暗里闲谈议论，曲嘉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江颂时之前也多多少少听贺非城说过一点，贺锦原对曲嘉并不是很好，只是Alpha死要面子不好跟Omega计较而已，更何况两个人还有一个女儿，虽然贺锦原给贺非韫的父爱可能也是可以丈量出来的。
曲嘉算是多少年来忍辱负重了，一边是丈夫的冷待，一边又在本家因为平庸的出身被看不起，江颂时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甚至敬佩他，能隐忍到这种地步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不……先别说了，父亲还在病房里，快回去吧。”曲嘉似乎是挣扎着说出来的，不知心里真实在想的到底是什么。
“曲嘉！我的真心你别跟我说你完全不在乎，我可以好好照顾你和非韫，我会把非韫视如己出，要不你回去问问她看看到底是她亲生父亲对她好还算我对她好——”
“够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行吗？跟着贺锦原是我自己选的，你没资格左右我的决定！就算你能继承父亲的那么多股份又能怎么样？你以为我稀罕吗……”
贺锦轩应该气急了，却久久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江颂时才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他以为两人都走了，试着轻手轻脚地上去，还没到楼梯拐角就瞄到贺锦轩一个人蹲在墙角垂着脑袋，吓得他慌忙转身打开了后面的门出去了。
没办法了，他只能等电梯，贺锦轩那小子还不知道要在墙角蹲到什么时候。又好巧不巧他刚站在电梯前面就看到一扇下行的电梯门开了，江颂时往里面扫了一眼，有些遗憾这不是上行的，然而在电梯门叮的一声要关上的刹那，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非韫！”他心里一惊，再按电梯按钮已经不济于事了，他第二次转身钻进了楼梯间，疯了一般往下跑去。
他看见贺非韫睡着了一样趴在一个男人的肩上，那男人戴着口罩，江颂时认不出来，只觉得那身影看着有点熟悉。
这个时候曲嘉没理由把孩子托给别人，只可能是有人趁着曲嘉不在把孩子给带走了。
江颂时下到一楼时已经汗流浃背，他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电梯早就到了一楼，他往外看去见到那个男人抱着非韫往医院大门跑去。来不及多想，江颂时深吸了一口气急忙追了上去，一旦让那人出了医院还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绑架这事儿他也经历过，虽然是他故意的，但那体验也并没有很好。
“保安大叔，他拐我孩子！”
眼看男人快出大门了，江颂时还差了好一段距离，他看到出口处的医院保安急中生智，抬手指着前面的男人冲保安喊了起来。
这比直接无针对性地喊“抢孩子啦”要有效果的多，保安听见话之后也迅速反应过来抬手就拽住了正欲撒腿就跑的男人，男人似乎也怕争执之中伤到孩子，始终无法挣脱保安的阻拦。
附近的民众察觉这一情况也纷纷上来帮忙，江颂时还是好不容易钻进人群止住了众人对男人的质问。
男人似乎也是怕极了，见到江颂时就急忙将孩子塞了过去，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你，你看看孩子有事儿没事儿。”保安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打算随时报警。
江颂时却看了眼男人，男人回了个眼神，他知道这是没事儿的意思。
“我赶紧带孩子去检查检查，谢谢您啊，谢谢大伙儿，谢谢谢谢！”江颂时喘着气道，这时他才发现这保安哪里是大叔呢，分明是个身体健硕的年轻小伙子，意识到这个的时候江颂时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这人……”保安指着男人问。
江颂时皱眉剜了男人一眼，不好意思地和保安说：“自家矛盾，我俩闹离婚，孩子判给我了，他非想要把孩子带走，我不让的，多亏您了，谢谢啊！”
保安听了也放下了手机，看着孩子也有七八岁的样子，Omega却挺年轻的，心里疑惑也没多问，叮嘱了几句就把帮忙和围观的人遣开了。
江颂时抱着孩子连连道谢，人们七嘴八舌说着“看好孩子吧”“离婚不能不管孩子”之类的话，不一会儿也都散开了。
男人在一旁垂首不语，江颂时叹了口气，抱着尚在昏睡的贺非韫找到一处长椅坐下了。
“你是贺锦轩的秘书？”这时江颂时心里已经很确定了，之前贺非城刚上手工作还不熟练，贺锦轩借由身为叔叔的关怀让自己的秘书跟了贺非城一段时间，江颂时那时怀着孕天天看那位秘书跑来跑去接贺非城或是送文件。
“江少爷。”秘书摘下口罩，弯腰轻轻鞠了一躬。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还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