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做你媳妇》许海流

24、第二十四章

　　那是一个平原。

　　辽阔无垠的土地上天空一望无际，沸腾的热血缓缓流淌如同天边的那一朵云，她当时就看见了那个小土堆，惬意地走过去时点开头盔，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时风迎面扑来，她又举了举双手讴歌胜利的垂青，她轻轻一跳就到了上面，抬眼看向天空时她又跳到下面，就跳在那颗哑弹上。

　　那天真美啊，却被一声巨响糊成了血色。

　　四分五裂的疼后她便一直清醒到现在，除了手术麻醉的时候。

　　“我运气不好，那颗哑弹就，”她正跳在那颗哑弹上，剧烈的摩擦下它就爆了，“嘣，”百里奚抬眼看向顾阎书时鼻翼有些煽动，可她又笑，眉尾吊起仿佛云淡风轻，“就爆了。”

　　医生说她命好，只断了两条腿。

　　顾阎书看了看笑着的百里奚依旧碍眼。

　　她知道百里奚是怎样的烂人，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她不笑的，就如同她的战绩一样冰冷地睥睨所有人。

　　她不应该笑的。

　　她现在的笑容就如同一个杂音出现在一张完美的曲谱上了。

　　百里奚将宽松的裤腿捞了上去。

　　她记得医生的叮嘱，医生让她买的宽松裤子，说是布料最好不要压迫到皮肤上。

　　她解开假肢，露出大腿椭圆的创面，看上去有些淤红。

　　下面连接的再也不是那双矫健的腿了。

　　新生的皮肤与假肢贴得太久，等褪去之后就能看到瘢痕。

　　也或许是她站着走着跑着，和常人一样，之前的创面发炎，红肿渗血，现在好多了。

　　“皮太嫩了，”百里奚轻松地拍拍腿，“现在有些茧子就不会疼了。”

　　她试图和常人一样，可她更累了。

　　“截肢前这骨头还得磨磨才能把皮肤缝上。”

　　顾阎书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可能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看着天边席卷的火烧云，这样的景象在战区里难得一见。

　　百里奚留在这里的时候应该不会感到寂寞，顾阎书如是想道，又如同在战场上递给了百里奚一支烟。

　　百里奚的眼眸讶异地闪了一下，垂下的手颤抖了下后接过烟，顾阎书沉默地低头给她点火，等烟头的火星子冒起来时，就比那逐渐消失的火烧云更亮了。

　　等百里奚颤抖着张口碰到烟嘴，顾阎书刹那间就把那颗爆爆珠给掐爆了。

　　都是当兵的人，亲如手足就应该同甘共苦。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顾阎书笑了下如微风掠过，两根细烟又冒起火星子来。

　　和百里奚约定改良器械后，开始熬夜的顾阎书觉得越发燥热难耐了。

　　这时候的宁灵也是觉得有些烦躁，有时她看向顾阎书清冷的侧脸后会抬手整理头发衣裤。

　　这不正常。

　　一次两次就算了，三次五次算什么？

　　“要不要出去走走？”顾阎书埋头看着全息投影的资料却又发问。

　　“出去…走走？”宁灵惊讶地看向顾阎书说道。

　　“对啊，”顾阎书终于抬头与宁灵对视，眼神明亮，“出去走走…”顾阎书又想起越山的话，临后又补充了句，“有益身心健康。”

　　“你不是说想买菜吗？”

　　“你不是说可以订吗？”

　　“……”

　　其实就是有那么一点逆反心理，这逆反心理从何而来呢？

　　以前也不这样的…

　　宁灵用顾阎书之前说的话驳斥顾阎书后心烦意乱地扣扣鼻子，顾阎书又蓦地抬起头来，眼神似乎就要翻到天上去了，“反正你老板想走走。”

　　比如现在她就想去商场里。

　　“想不想听歌？”

　　“听。”

　　顾阎书打开车载音乐，这首音乐比较提神，她一般用来开快车道的时候听。

　　现在得换一首。

　　顾阎书又调频到一个音乐台后便停下来，里面正在播放着的一首老歌。

　　老歌慢慢诉说着那个时代的情怀，经岁月洗礼后让人松懈下来随着沉浮的歌声浮想联翩，歌唱家的声音在悠远流转的曲谱中更显婉转。

　　两人也是静静地听着，时光流转。

　　一首歌的时间后两人便来到了商场，宁灵像是手脚打结一样在顾阎书的注视下推着购物车缓缓走在过道上。

　　货架周围人来人往，有时拥挤起来，宁灵就会将车别向另一头。

　　习惯一个人的她又在预防过于熟稔的情况，她挠挠后脑勺羞涩埋头，反复几次磕磕绊绊地向顾阎书轻声说道，“要不，要不我们订吧？”

　　她马上抬手露出手表，点出上次的订单准备复购时顾阎书制止了她并把购物车拦在手下，“来都来了。”

　　这，真是一个无法让人拒绝的理由。

　　顾阎书看过越山发来的商场概念宣传视频，视频里一家之主推着购物车。

　　等到在两人都感到新奇的零食区溜达一圈后购物车里堆着买二赠一的薯片和买四赠一的泡面。

　　虽然对于调制食品她都是一样的态度，但今天顾阎书觉得可以放纵一下。

　　她的消费观念里就是商品明码标价，付什么价钱就得到什么样的商品，就没有赠品这一说。

　　直到今天的零食区小范围的刷新了她的世界观。宁灵在侧时也不会显得她孤陋寡闻。

　　货架边上的屏幕因顾阎书靠近停留五秒以上后开始显示着一碗热腾腾的泡面，里面还放着一颗鸡蛋和一根香肠，据传这是很久以前就流传的吃法。

　　于是她又按图索骥找到了鸡蛋和香肠。

　　在两人来到药膳区后，导购在看到宁灵身后推着购物车的面色红润还有些躁动的顾阎书时笑容更加明显了。

　　“还来点什么不？”

　　“就和上次一样的，”宁灵有些羞怯，就像做贼一样，却完全被导购理解错了，“还有吗？”

　　“有的，有的。”导购精神焕发，又有一位顾客重振雄风。

　　两人其实能直接坐上电梯离去，只是顾阎书看上了旁边游戏城里的那个射击游戏机。

　　宁灵怀疑游戏城老板深谙心理学，这游戏城最外边的场地里是抓娃娃机，扭蛋机，化妆品抽奖机，还有顾阎书一眼心动的射击游戏机。

　　这时宁灵的步伐反倒有些忸怩了，顾阎书却坦坦荡荡地提着购物袋，等俩人来到游戏城前台，宁灵纵观全场人潮涌动，游戏动画的声音与人声交织在一起，宁灵向里有些局促地问道。

　　“你好，这个怎么玩？”

　　“您好，您好，100元换120个币，500元换600个币，您看需要换多少？”

　　“500，两个。”顾阎书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宁灵正要拒绝，可顾阎书早已把卡掏了出来手指轻弹将卡递了过去。

　　“刷卡。”

　　“您好，请等一下，咱们满额500的话有礼品赠送，我们现在有联名活动，两位能够自选一杯饮料。”

　　“行，”通过之前的熏陶，顾阎书现在兴趣很盎然，她转头向宁灵低声问道，“那你喝什么？”

　　“……”宁灵张张嘴却紧张地说不出话，她更加局促地埋头抚着掌心里的汗，“水果茶吧。”

　　“唔…”宁灵也只听得顾阎书选择了一样的水果茶，“水果茶，谢谢。”

　　“好的，请等一下。”

　　她在怔愣几秒后接过游戏卡与水果茶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声“叮”，然后那股血液就冲昏了大脑。

　　她抬眸迅速地看了一下顾阎书。

　　光影绚烂地扑洒在她的身上，发丝与脸庞被渲染上动感的色彩，只是她的双眸就像未知的深海一样静默，像所有情绪都不能感染她一样，又像沉淀了太多感情所以才那么黑。

　　宁灵眨眨眼睫看向手里，顾阎书轻轻地给她的水果茶插上吸管后又推到她眼前。

　　她终于似乎可以纵情徜徉在这童年的梦境里。

　　她其实来过很多次。

　　她提着购物袋笨重地走在宁母身后时就会看见那游戏城外玲琅满目的娃娃机，使命提起购物袋瞟来瞟去后在娃娃机外的海报上摸一把后就走开，然后就会在一步一踉跄中看到购物袋里宁母悉心挑选的临期打折等等类目的商品。

　　她还来过这里兼职，穿着玩偶服在广场上游行，发过传单。

　　最轻松的时候就是站在门口看着人们进进出出。

　　她想来吗？

　　其实她是想来玩的。

　　现在的她就像一颗不为人知的种子在这简单微薄的浸润下发出芽来。

　　她反复扯平嘴角却又往上扬，就像哭泣的丑角，脸上涂满了喜庆的颜色，却显得更加悲伤了。

　　可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她对面的顾阎书，顾阎书抬抬手说，“东西都已经寄存好了。”

　　“宁灵，”顾阎书又喊了一声，最后两字就算是在嘈杂的的环境里也听得无比清晰，“你一定要开心。”

　　顾阎书，你这么好干嘛？

　　宁灵无端地想起很多，顾阎书就像一个炸弹一样，炸掉了她原来的生活。

　　她开始变得无理取闹，冷酷绝情，刁钻古怪，可她似乎舍不得现在的她了。

　　她在一些事里逐渐拼凑出了一个顾阎书。

　　她想起那天。

　　今天的水果茶也会和那天的奶茶一样沁人心脾吗？

　　宁灵看着顾阎书的背影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她不是不知道顾阎书的好，可有些人的好就像是一个终点一样。

　　顾阎书，你是不是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