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二师姐》时沏

9、真相

　　将近半年的时间，林芝芝只要有出门，就总能偶遇刘远山。
　　还每次都叫她小老虎。
　　这要是还看不出他的意图，林芝芝就是傻子了。

　　但她对刘远山似乎也起了同样的心思。

　　“小姐，这支簪子如何？”杏花拿着一支蜻蜓金簪，蜻蜓轻薄，一动翅膀便随之摇动，就像要跃跃起飞一样。

　　今日张府的小姐们儿约她林芝芝去放风筝，她一身淡橘襦裙，裙上有花蝶刺绣，配这支金簪正合适。
　　她点头，随后由杏花帮她把簪子插上去。

　　林芝芝提早半个时辰到达约定的地方，这会儿人不多，老天爷甚是赏脸。
　　日头浓淡相宜，风一阵一阵的，引着天上飞的那几只纸鸢直上云霄。

　　林芝芝仰头望向天边纸鸢，不禁好奇，翱翔于天地是何种感受？
　　思索之际，忽然一片阴影笼住她的上半身，她扭头看去，只见熟悉的人又出现了。

　　那人喊了一声：“小老虎。”

　　她淡然地瞥了刘远山一眼，“真巧，又又又又是你。”
　　刘远山摇着扇子，笑道：“不巧，我知道你要来这儿。”
　　“嗯？”林芝芝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之前自己这么问，刘远山都是嬉笑打趣过去的，今日竟坦白了，难道是受什么刺激了？

　　“干嘛这样看着我。”刘远山拿扇子挡住了下半张脸，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

　　见状，林芝芝心道：“死性不改”，又别过脸去看纸鸢。
　　同时，刘远山也慢慢收回扇子，面上不再嬉皮笑脸。

　　两人很有默契地静默了片刻，这是他们难得不斗嘴不扯胡话的一次，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淡蓝的天好似柔风吹拂下的午间小憩做的一场酣畅大梦。

　　刘远山不知何时目光落在了林芝芝脸上，细细端详着，从眉眼到樱唇，舍不得挪开一眼。

　　忽然他开口：“若我考取功名，可否娶你为妻？”

　　或许是早就明白刘远山的心意了，林芝芝不惊讶他会说出这话，此刻除了心跳加速了些，其余都和平日无异。
　　她摇着团扇，望着地面，耳垂印了红，“那今后你可有的受了。”

　　“现在也不见得好受。”刘远山笑道，“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林芝芝双手抱臂站起来，与刘远山对上眼，微抬了抬下颌，“那也得你考得上才行。”

　　刘远山合上扇子，神色凛然，道“放心吧，既然我敢说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做到，如果做不到……”他垂眸，一片阴影打在他身上，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那我合该配不上你。”

　　刘远山之前被刘县令硬逼着考过乡试，成绩平平，好在是过了。
　　而目前距离会试就两年的时间，他荒废那么久的学业，真不知能不能过。

　　事实证明，刘远山是有天赋的，只花了两年便中了举人，反观大部分人，终其一生可能都考不上。

　　但他却要娶别人。

　　林芝芝得知他中举的消息后就一直在等，等他来找自己，等他上门提亲。
　　可她最后只等到刘远山要娶妻的消息。

　　刘远山成亲那天，她也去了。
　　大红喜服穿在刘远山身上冲淡了他面容的凶恶，一时间春风满面，眉眼间爱意缱绻。

　　新娘的盖头被他轻手揭开，但不知是何缘故，新娘的脸仿佛笼在一层雾气中，模糊不清。
　　接着两人携手前往新房。

　　昔日承诺还在耳畔回响。
　　林芝芝面上很平静，但脸颊上滑落的泪水却将她的痛暴露。
　　她忽然笑出了声……

　　她把那些话当真了。
　　却只有她把那些话当真了。

　　林芝芝失魂落魄地走出刘府，恍神间来到河边，她凝视着河面良久，最后纵身一跃落入水中。

　　随着林芝芝生命的结束，法阵的光芒也逐渐消失。
　　女鬼，不，林芝芝被回忆的痛苦折磨地无力再挣扎，她趴伏在地上，那双非人的双目怔怔地望向房间内的布老虎。

　　阮娇娇皱眉，轻声道：“这刘公子原是个负心汉啊。”

　　然而柳轻筠与解执玉并未应和她的话，两人都一副沉思状。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阮娇娇有些焦急，忍不住走向解执玉，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
　　她刚戳了一下，忽地手腕一疼，就见解执玉碧绿竖瞳正冒着凶光看向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想施法攻击解执玉以此来保护自己。
　　她忘了解执玉可能会受不住这一击。

　　可解执玉那眼神真的吓到她了。

　　好在关键时刻发觉到不对劲的柳轻筠及时出手，化解了阮娇娇那一招。
　　柳轻筠询问：“怎么了？”

　　阮娇娇不知怎么说，就让解执玉有了机会解释。

　　“方才是我吓到阮姑娘了，抱歉。”后面那句抱歉即是对阮娇娇说的，也是为自己差点造成麻烦说的，随后他又补了一句：“还请阮姑娘以后在我思索时不要随意打扰我，我们蛇类这时候对周围很警惕，凡有人靠近便会下意识做出危险的举动。”

　　闻言，阮娇娇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柳轻筠见没什么大事便转身准备出门，“我去找一下刘县令。”
　　“这会儿人应该睡了吧。”阮娇娇道。
　　柳轻筠摇摇头，“不会的，今晚他们应该睡不着。”
　　阮娇娇想了想觉得也是。

　　解执玉转动眼眸看向柳轻筠的背影，心中冷哼一声，这都没发觉吗，看来长青门二师姐也不过如此。
　　想来日后他恢复了全部法力，想杀她也只需费点劲。

　　柳轻筠并不知道解执玉正筹谋着怎么杀自己，她心中有无数疑惑，有些有答案有些没答案。
　　比如回忆里为何新娘的脸是模糊的，难道是林芝芝当时只关注刘远山了？
　　再者，柳轻筠也探过刘公子的记忆，和女鬼的完全不一样，她一时也分不清谁的记忆被做过手脚。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为何女鬼的脸被划成这样，根本分辨不出是谁了，按照回忆里林芝芝是跳河而亡，总不能是河底石子划破的吧，那也应该是好几个小划痕或者一条长划痕。

　　明显女鬼的脸是被人刻意划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认不出来。
　　分析着，柳轻筠便走到了西院，因着不好贸然前去刘县令的房中，于是她随意找了间下人房敲响。

　　听闻今夜又有大师来捉鬼，府中下人也未敢入睡，听到有人敲门，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没人敢去开门。
　　那敲门声第二次响起，又伴随着一道女声，自称是今日的大师，不知道老爷在哪间房，让他们帮忙请一下老爷。

　　“肯，肯定是女鬼。”角落里的一个小男孩裹紧被子瑟瑟发抖道。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男生开口：“周管家，今日是你带大师进来的，你应该听得出来声音吧。”
　　周管家只跟阮娇娇交流最多，哪记得柳轻筠的声音是怎样。

　　不过这里面他最大，是个管家，还是由他来开门吧。
　　万一真是仙长，让她等久了可不好。

　　周管家鼓足勇气朝门口走去，身后有另外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紧跟着。
　　他闭上眼，猛地一拉开门。
　　听到身旁两人的动静他才知道不是女鬼。

　　“原是仙长啊。”周管家松了一大口气。

　　“我有些事想问一下刘县令，不敢贸然打扰，方便管家帮忙询问一下吗？若是刘县令睡了便明日再说吧。”这是柳轻筠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比较稳妥的话语，管家来开门前她还打了好几遍腹稿。

　　“好好好，仙长稍等一下。”
　　周管家连忙跑到隔壁取了盏灯笼，把它点亮后拿出来。
　　“仙长随我来吧。”

　　柳轻筠跟在管家背后，想到有个问题正好可以问他。
　　“你家少夫人可姓林？”

　　周管家听到柳轻筠问起这个，一时晃了神，他哀叹一声，随后回答：“是的，少夫人乃林员外之女，名唤林芝芝，是少爷考取功名后进门的。”

　　果不其然，刘远山房中有许多布老虎，而他总是叫林芝芝“小老虎”，因此柳轻筠猜测刘远山其实是娶了林芝芝的。

　　关于她看到的女鬼的回忆，柳轻筠觉得应该是真假参半。
　　假的是后半段。

　　但柳轻筠最好奇，幕后之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事件发展到现在，她已经淡忘了那本小说中这段剧情了，更深层来看其实是她有点不相信那本小说了。

　　“唉，少夫人温婉贤淑，与少爷伉俪情深，奈何遭了此劫……”说着周管家一阵哽咽。
　　柳轻筠不知该安慰还是做什么，便不再言语。

　　周管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深吸几一气，缓和了情绪，跟柳轻筠说了声抱歉，后面没再提过府中事。

　　到达刘县令的院子，房内烛火未熄，管家从守夜的小厮口中得知老爷还未睡，他这才上前敲响房门为柳轻筠通报。
　　片刻，房门从内里被打开，里头走出来刘县令和一位面容憔悴的女子，想来就是刘县令的妻子了。

　　“仙长，可有抓到女鬼？”刘县令脚步微快地走到柳轻面前，刘夫人跟在后头一步不落。
　　柳轻筠回答：“抓是抓到了，不过她未必是真凶。”

　　“仙长的意思是真凶另有其人？到底是谁？”刘县令情绪激动，说话声不知觉地大了些。
　　“这点我还不清楚，我想问一下，当初女鬼将那些女子和小孩扒了皮放置在公子屋前，那么这些皮都去哪儿了”柳轻筠问。

　　“那些人我都让下人安置好，分别放进棺椁中给他们家里人送回去了。”刘县令至今不敢回忆那日情形，那日之后府上众人连着吃大半个月的清粥才缓过来。

　　不是直击人心的恐怖，是每当不经意看到东院的一角，脊背就会发凉的感觉。
　　柳轻筠见守门小厮手掌挡住嘴，干呕了一下，心想回去后帮他们模糊一下那日的记忆吧。

　　她想问的就这个，但还需要查看一下刘县令与刘夫人的记忆，看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来。
　　说不定是某个仇家请来民间修邪道的人操控女鬼报复刘县令一家。

　　跟刘县令说明情况，他同意后，柳轻筠上前施法，法力如游丝般游动在他和刘夫人的眉间，不断汲取着两人的记忆。

　　不多时，施法结束。

　　回到刘县令准备的客房中，柳轻筠开始分析这些回忆。
　　她将刘府三人加女鬼的回忆变换为文字，一一对照过来。
　　记忆与人的魂魄挂钩，所谓丢魂容易招魂难。

　　篡改记忆这种法术一直以来属于歪门邪道，长青门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破解办法，但都无果。
　　甚至连分辨他人是否被篡改过记忆都无门路，只能靠着每个人记忆中的不同点寻找破绽。
　　篡改女鬼记忆的人想来技法不深。
　　他直接将林芝芝的记忆换到女鬼身上，让人一眼就瞧出不对劲。

　　在柳轻筠的不懈努力下，她终于发现一个重要的点。
　　抛开原小说的“真相”，单按照女鬼的记忆来，那女鬼与刘公子的故事就成了曾经她在说书人口中听到过的故事。

　　她幼年便被师父带上长青门修炼，因飞升要渡世间各情劫，亲情爱情友情等等，因此师父曾多次让她下山体悟人生。
　　有时下山遇不着事，她就会去茶馆内听书。
　　不过自打师父闭关，师兄云游，她便很久没再下山过了，也是费了点劲才在脑海中回忆起之前听过的故事。

　　如此一来便有了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