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度不可耻，蔓蔓不经心》庄达生

8、第八章

　　“还有你，林嘉蔓，明明大家都很熟了，但你有时候表现的实在太过生分了，我觉得你礼貌的过头了。”叶宇成终于从刚才自己混乱的语言逻辑中脱身出来，看林嘉蔓一直低着头看手机，话锋急转指向她。

　　“我？”林嘉蔓困惑的抬起头看向他，“您这大脑跨栏是奥运会级别的吧，怎么就跨到我这儿来了。”

　　“咱们共事有五年了吧，你又不是第一次坐我车，你觉得你坐后排合适吗？”叶宇成问她

　　“诶。诶。咱们可说清楚，单独坐你车可是第一次！嗷！以前都是和其他人一起的，而且我都坐后排。”林嘉蔓认真的说道。

　　“你看你怎么说着说着还说出应激反应了呢，我这是好话。”叶宇成一脚刹车停稳后扭头看着林嘉蔓说道。

　　“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林嘉蔓双手还在手机上忙着，头也没抬地脱口而出。

　　叶宇成被噎的一愣一愣的：“你都从哪学的这些话啊 ？”

　　林嘉蔓发送完最后一条信息，咔哒一下关闭了手机屏幕，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叶宇成回复：“血脉记忆。”

　　两人相互抬着杠就到目的地了，到酒店停车场的时候，陆锦阳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了，姜海潮还没到，所以两人没进酒店，坐在车里等着他们的老板。车里很安静，叶宇成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一下、一下、一下。。。

　　“蔓蔓”

　　“嗯？”

　　“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但是一直没有机会。”

　　“嗯，现在也没有机会。”

　　“哈？”叶宇成猝不及防，以为自己听错了，张着嘴扭头看向林嘉蔓。

　　林嘉蔓下巴扬了一下，示意他看前面，集团的车到了。

　　两人迅速下车，快步走到酒店门口站定，车门打开，没等许燕豪下车，就齐声问了“许总好 ”，然后跟在姜海潮和李春燕的后面进了酒店。推开包间门后，里面的4个人都了站起来，陆锦阳跨出一步上前和许燕豪握手，并把他让到了中间席位，陆、姜俩人分坐许总两边，薛总和韩国的两位业务员依次挨着陆锦阳坐，许总带的两位同事挨着姜海潮坐，林嘉蔓和叶宇成两人对视了一下，然后一个拉开椅子，一个伸手做了请的手势，把李春燕让到他们俩中间的座位上，等她坐定后，二人一左一右夹着李春燕坐好。陆锦阳看到林嘉蔓挨着韩国的业务员坐下的时候，心都抖了一下，侧头递给姜海潮一个“盯紧了”的眼神。

　　刚落座，人们相互寒暄了几句后便有点拘束的不说话了，许燕豪看所有人都坐定，便坐起身来，双肘支在桌上，右手搓着左手的指关节笑着说：“有段时间没见春燕了，刚才我打量，春燕现在越来越像观音菩萨了哦，两边这是你的金童玉女啊？”

　　众人一阵笑声，李春燕笑得很腼腆，操着一口绍兴普通话说道：“许总si很会抬举人的呐，我可不si菩萨，许总你问他们，si不si背地里都叫我们霸天虎的。”说着头朝着俩业务经理划了一下。林嘉蔓满眼笑意的看着李春燕边说边用脑袋划了一个无穷大符号∞，只觉得她的反差萌好可爱，工作时间几乎都是扑克脸的李部，在上司逗她的时候，也会有小孩和长辈撒娇一样的憨态。众人哈哈哈的笑着看向那两位，康磊和陈文斌两人连忙摆手：“妹听suo啊李部， zen妹听suo，私下我们都叫你们财sen爷的。”两位来自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东北老爷们儿一口纯正的东北普通话再次逗笑了大家，姜海潮接过话说道：“春燕记错了，哪是霸天虎，财务的几个女孩子们应该是Hello Kitty 。”

　　“hello 什么？”许燕豪扭头问姜海潮。

　　“猫，许总，猫，我女儿很喜欢的一只粉色的卡通猫。”姜海潮斜着上身靠近许燕豪回答道。

　　在众人的又一阵笑声中，餐桌破冰就这么完成了。

　　服务员进进出出地上着菜，业务经理康磊起身给大家倒酒，到叶宇成的时候，姜海潮先开口说道：“小康，不用给小叶倒，他晚上得开车。” 薛睿心和李春燕都喝酒，所以康磊给林嘉蔓倒酒时她没推辞，她得陪饮。所有人酒杯都满了以后，陆锦阳先提了一杯：“今天除了给薛总接风以外，主要是让大家先相互认识一下，方便后面一起工作。”接着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来来回回的敬酒，但基本上就是几位领导和业务员之间来回喝，林嘉蔓和叶宇成没敬酒，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陪个哈哈哈哈，主打一个气氛烘托。等领导们第一轮酒喝的差不多以后，姜海潮轻轻拍了一下许燕豪的胳膊：“许总，许总，你看我这次带出来的人怎么样 ？”

　　“春燕旁边的金童玉女啊？”许燕豪笑眯眯的问。林嘉蔓和叶宇成两人立马端杯起身给许燕豪敬酒。姜海潮指着两人向许总分别介绍到：“林嘉蔓小林，内蒙女孩，不会套马的汉子，叶宇成小叶。”

　　许燕豪坐着没动，手放在酒杯上看向姜海潮说道：“金童见过，玉女今天是第一次认识。”

　　见许燕豪的杯子一直没离开桌子，于是两人起身绕到许燕豪旁边，林嘉蔓欠身恭敬的说道：“以前开会都只能坐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主席台上的许总，今天是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给许总敬酒。”许燕豪这才端起酒杯，与二人碰了一下。

　　“内蒙古哪里人？”许燕豪抿了一口酒后问

　　“呼和浩特，虽然不会套马，但确实是条汉子，所以领导们其实误会我和小叶的组合了，我是那个来自北方的金童，小叶才是来自江南水乡的玉女。”林嘉蔓一饮而尽，端着空杯回复道。

　　叶宇成接过话：“对，我的确能顶半边天。”姜海潮在众人的笑声中给两人杯子蓄满，然后说：“今天也是你们俩第一次能和陆总同席。”两人再次露出职场礼仪中下级面对上级时的标准谄笑，陆锦阳站起身和两人碰了下杯子，然后喝了一口。林嘉蔓有点诧异陆锦阳会起身。等敬完这杯后，两人回到座位上，就听薛睿心对着姜海潮说：“姜部，我认识你们部门的一个女生，叫舒淑，一直跟韩国数据的。”姜海潮点点头道：“现在也是小舒跟，小林和小叶只是负责这次项目。”

　　林嘉蔓落座后刚放下杯子，康磊就又给她满了一杯。林嘉蔓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了，姜海潮话刚落，她就举杯对着薛睿心说道：“薛总，这次机会是我一直磨着姜部才争取来的，想积累经验是一方面，最主要是想和韩国欧巴们合作。今天第一次见薛总，才知道欧尼比欧巴更飒更酷，我真是赚到了。”

　　“小林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薛睿心喝完一杯，笑着对姜海潮说。然后话题就又转回到领导们那里去了，林嘉蔓松了口气，一圈酒下来，分酒器空了，算是暂时完成作业了。李春燕给她夹了一个小包子盛了一碗汤，她就边吃边听着其他人的对话，期间许燕豪带的两位男同事、康磊、陈文斌这些平级同事之间相互都有邀酒，林嘉蔓也只是稍抿了一口，做到有礼有节但点到为止。

　　终于，这席面在晚上8点时接近尾声了，林嘉蔓起身背包揉了下有点僵的脸，就听到陆锦阳问叶宇成，梁艾可有没有给他酒吧地址。酒吧？！林嘉蔓侧头瞪着叶宇成，叶宇成回应完陆锦阳后，暗暗伸手从身后推着林嘉蔓走。

　　刚上车叶宇成瞥了眼林嘉蔓先开口：“我是真的忘了和你说晚上饭后还有一场了。”

　　林嘉蔓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一语不发。

　　“奶茶，明天下午以茶谢罪。”叶宇成又说，林嘉蔓还是不知声。眼看马上要到目的地了，林嘉蔓突然张口：“叶宇成。。”

　　“一周，一周，一周奶茶，可以吧？”叶宇成听到叫他全名以后，没等她说出下句，就连忙说着。

　　“你和许总应该早认识了吧~~”林嘉蔓一动不动的继续目视前方。

　　叶宇成脑子卡顿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应该还特别熟的吧。”林嘉蔓又问。

　　叶宇成停稳车，扭头看了下林嘉蔓又转回头来，停了一下，又嗯了一声。听到肯定答复后，林嘉蔓心里暗爽“ yes！猜对了！”然后愉快的解开安全带下车。

　　“一周，我听到了的。”林嘉蔓边说边脚步轻快的走进电梯。叶宇成跟在身后无奈摇头。

　　酒吧环境不错，整个空间层顶很高，没有设独立的雅间，设计师利用了层高优势把空间分成了梯田式的两阶，小舞台和散桌在一个平面处于第一阶，多人沙发位的坐席则像融化在第一平面上的一滩冰淇淋，处在第二阶。如果选择巨大的落地玻璃边的座位，还可以一览钱塘江的夜景，调酒工作区是一面从屋顶开始一直延伸到地面的匚型酒瓶墙，在灯光的加持下格外吸睛。大面积玻璃装饰，打光下的各式酒瓶，衣着光鲜的红男绿女，窗外夜色中鳞次栉比灯光璀璨的临江CBD，这些元素叠加出一个用主流审美标准形容就是很摩登很上流的氛围感。林嘉蔓坐下后扫视了一圈，酒吧所有座位几乎坐满，沙发席5桌全满，4桌都是职业装，只有最边上一桌几个30岁左右的男女青年穿着休闲，反倒显得有点瞩目，林嘉蔓的眼睛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

　　林嘉蔓觉得许燕豪是个可爱的小老头，因为他不仅点了油炸芋艿，芒果冰草沙拉，给他自己和姜海潮要了两杯桃气乌龙，还从自己包里拿出3排小罐酸奶。爷叔们可能是来酒吧醒酒的，林嘉蔓想着，于是她只要了一杯苏打水。

　　如果问有什么真理是在工作后学习到的，林嘉蔓会说：一定要吃好每顿饭。不管是为了人身活着的饭，还是为了人生活着的饭。比如今天，中午食堂的饭要好好吃，晚上餐厅的饭也得好好吃。所以在许燕豪问大家有没有可以上去唱一曲的人，姜海潮让她去的时候，她没有推辞。在向酒吧经理确认过客人唱歌的条件和规则之后，林嘉蔓对着许总、薛总说：“今天给薛总接风，我唱韩语歌吧。”

　　林嘉蔓一边用手把头发在脑后扎了个低发髻，一边和乐队简单交流了一下，她唱《已经一年》。林嘉蔓是会唱歌的人，但不算爱唱歌的人，虽然高中时受同学影响，加过乐队学过架子鼓，但她喜欢的是弹古琴和自己在家引吭高歌。年会和酒吧的舞台上唱的只是人情世故，偶尔休息日在家自娱自乐的原生态唱法才是多巴胺和内啡肽，唯一的困扰可能是隔壁邻居的狗 。

　　酒吧里遇到不同状况的不确定性的确比普通场合大的多，不管是pub、club还是lounge、bar，所以旺桃花求姻缘最灵验的寺就是Live House。虽然消费水平不同，客人消费能力有高有低，但酒精刺激下的人性暴露没什么高低，比如现在一曲唱完，一位面相穿着看起来文质彬彬的40多岁男性，就端着酒杯站在舞台处拦住了林嘉蔓的路，怎么说都要请她再唱一首，林嘉蔓看了眼身后的乐队，有人上来和那位先生解释，她也是客人，不是驻场歌手，但这位男士还是很执着的要求再唱一曲，与他同席的另一位年轻人已经走上来预往回拉该男子，无奈不从，所以两人就在林嘉蔓眼前拉拉扯扯，眼看叶宇成已经起身要过走来了，酒吧的经理也朝这个方向走过来，其他客人的目光也都聚过来了，林嘉蔓朝叶宇成摆摆手，转身走回到麦架前说道：“感谢抬爱，我再叨扰各位一首歌的时间。乐队老师，精忠报国。”

　　乐队四脸懵逼，鸡尾酒吧唱精忠报国，这位客人脑子是刚才唱缺氧了吗，所以4人面面相觑后键盘老师用口型又向她确认了一下：精忠报国？？？，于是林嘉蔓走上前去问道：“老师们可以弹吗”，贝斯说道：“可以是可以，就是你确定吗？” “F，4/4拍，我的气应该唱不满，老师们就别管我了，气势得靠你们提，我只有感情。”

　　走到麦架后，前奏起，林嘉蔓就看到有人举起手机了，她都想到这些人的朋友圈文案：在lounge里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现在酒吧流行唱红歌吗，今晚喝的不是消愁是壮行酒。。。林嘉蔓解开衬衫袖扣，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心里盘算着：既然小甜歌让你心思荡漾，那就再来一首让你心潮澎湃的，老娘还能让你左右了，今天让你一首歌忆起军训时，见识一下用魔法打败魔法的底层逻辑。

　　不得不说的是，好乐队的确可以成为酒吧的软实力，鼓打的提气，贝斯音也有气势不黏糊，林嘉蔓的声音可惜了这伴奏，但观众们却意外的捧场，可能他们也觉得无厘头吧，第二小节间奏的时候，林嘉蔓取下麦克风，边走边唱，走着走着就走到吧台了，唱着唱着麦就给了坐在旁边的驻场歌手，她顺路回了座位上。

　　许燕豪笑着问她：“要是这首唱完还不让你下台怎么办？”

　　“那就龙的传人，还有中国功夫，再唱还有国歌。”林嘉蔓如实答道。

　　“你这是要把大家都唱起立了。”陆锦阳第一次笑着跟林嘉蔓说话。

　　“这些歌在这么小资的酒吧里唱，多少有点闹场的意思，经理也会看不下去，所以很好脱身的。”林嘉蔓多少有点受宠若惊，今天能让自己的黑历史在陆锦阳这儿翻篇，也算来着了。

　　薛睿心满口的赞美：“小林太帅了，女孩子有点英气就是迷人啊。”

　　叶宇成低着头，喝着酸奶，直到结束也没说几句话。林嘉蔓总觉得有眼睛看着她，但回头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酒好喝，菜好吃，又看了出小热闹，所有人都很尽兴，除了叶宇成和林嘉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