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乃馨盛开的日子》留下空白

8、晚会

　　说说笑笑间，众人便来到了自己的营地。说是营地，实际上就是在解放了的乐安城旁划了一块空地。几十个刚刚入伍的青年在那里立正站好。一见到匆匆赶来的林颜，只见呼啦一下就有十几个人围了上来，为首一名还对林颜敬了个礼，叫道：“报告排长同志，我们是来报道的新兵，一共四十五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林颜看着这群毛都还没长齐的娃娃，不由得一阵感慨，几个月前前，她也是同样的样貌来到了红军队伍，如今竟然轮到她来训一批和自己年纪相符的新兵。不过仔细想想，那是的红军队伍里大都是这样年轻的后生，他们在未来共和国的各个领域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他们有的成为了科学家，社会家，物理学家，历史学家，艺术家，将军，诗人，政府要员，人大代表。
　　而自己此刻见证的，就是那群未来的栋梁的年少时刻。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险些让林颜和其他几个排长崩溃。
　　“报告排长同志。”为首的一名看起来稍正经点的见林颜不答话，立个正叫道：“我们是来报道的新兵，一共四十五个人……”
　　“打过枪么？”不等他喊完林颜就问了一声。
　　“没得。”他愣了一下，迟疑地摇了摇头。
　　“投过手榴弹么？”林颜接着问道。
　　“没得。”他圆圆的眼睛眨巴了几下，低下了头不敢正视我的眼神。
　　“那，正步总走过吧！”她几乎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也……没得。”他还是摇了摇头。
　　如同晴天造了一个霹雳，林颜几乎昏了过去，上面说给她派来了一群新兵，结果还真的是“新兵”啊！自己几个月前参加红军时，好歹还可以举起枪对着敌人射击，可以跟上大部队的行军。而这群新兵，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新”哪……“新”到连最基本的军事训练都没有启蒙过！
　　这群新兵还在那里叽叽喳喳……
　　“你说这红军派给咱们的排长咋是个女的？还长得怪好看的”
　　“乖乖，这娘们比俄当初跟着咱娘进城的时候，看过的那些电影明星好看多了”
　　“你看着排长细皮嫩肉的，能带好咱吗？”
　　“说不准，说不定是走关系的，我有个表哥在白军里，他说这种事多了去了”
　　“够了！”林颜不知道哪来的火气，对着他们沉声说道。
　　“都很闲是吧？”林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出列！”林颜指了指那个说自己有亲戚在白军里的青年。
　　青年赶紧出列。
　　“你当革命军人是怎么当的？”林颜轻轻问道。
　　“虽说咱们红军不比白军那些旧社会封建军队，但是不代表咱们红军没有纪律！”
　　“就站在这里不许动不许吃东西，有屎也给我拉在裤档里，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也让你们这些新兵们瞧瞧，不服从命令不服从上级安排有什么后果！”她冷静地说道。
　　“就是！”站在边上的胡军也点头说道：“咱部队的纪律就是那铁打的，多喊几声，你得陪上了不说，说不准还要站到天亮了！”
　　“你们记住了，放松，不等于放肆！”
　　原本嘻嘻哈哈的新兵此时是鸦雀无声，个个瞧着听着也都是大眼瞪小眼。
　　好家伙，这是在杀鸡儆猴啊！
　　那站着的新兵一动也不敢动，紧绷着全身。他现在算是知道红军的厉害了，他那从旧社会军队里带来的习气此刻被一个罚站吓得魂飞魄散，全身上下除了紧绷，就是紧绷。
　　十五分钟……半小时……四十五分钟……一小时，新兵只感觉到全身的肌肉愈来愈凉，呼吸也愈来愈急促，终于忍不住眼前一黑，忽的一声往地上摔去。
　　“啊！”新兵们纷纷惊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林颜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新兵的胳膊肘，猛地往后一拽，竟硬生生把他拉了回来。
　　“你们几个”林颜淡定的指了指几个人，“把他拉到树荫下去”
　　“听着同志们”林颜扭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慢慢走到他们前面
　　“我叫林颜，姓林单字一个颜！”
　　“我参加红军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几个月前三军团攻打赣州的时候我才参加红军”她把刚来时撒的谎带到了新兵场上
　　“我们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我们的钢枪，是为党，为全天下穷苦人而战斗的”
　　“我们红军是一只顽强的部队，我们曾经在敌人的围困下弹尽粮绝却不改初心，红旗不倒”
　　“我们是一支为了老百姓而打仗的部队，在我们的队伍里，升官发财请走它路，贪生怕死勿入此门！”
　　“现在我想问问大家，你们当中谁的家里头有50亩地？请举手”林颜问道。
　　没有人举手
　　“我再问大家”林颜继续问“你们当中谁随身带着10块以上的大洋？”
　　“还是没有人举手”
　　有个大着胆的新兵突然说道“排长你别说了，这些东西除了原来那些地主土豪，还有谁会带着？”
　　“对！就是这个理”林颜对着他嫣然一笑
　　“我们在参加红军前，都是和你们一样的人”
　　底下的新兵有些骚动了。
　　“林排长”有个新兵又问，“我来参加你们红军的时候，听到你们说什么资本主义，共产主义的，那是什么？”
　　林颜思考了一会儿，正当底下新兵以为她无话可说的时候，林颜缓缓抬起头。
　　“这个问题很复杂”林颜淡淡的说“但是我可以很通俗的告诉大家”
　　“资本主义就是少数人富裕，共产主义就是全天下的老百姓一起富裕，人人平等”这是这个刚刚走马上任的排长对这两个概念的解释。
　　底下的新兵不淡定了“这真的可能吗？”有人问道。
　　“不是可能，是一定”林颜缓缓地回答道“虽然现在世界上还没有成功的案例，但是从来不缺乏实践者，我们红军就是其中一支”
　　怪只怪她以前就不是当兵的啊，而且还是来自于八十年后的现代人，一时很难融入这个时代的文化与规则中。就比如现在说的那些话吧，战士们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精神亢奋，而林颜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其实她也知道，要适应这些条条框框并不难，这也是做为一名红军战士最基本的要求，好在底下的这群新兵初来乍到，没听过什么先进的理论，这一套指导思想下来瞬间就把他们管的服服帖帖的，一个个兴奋地仿佛已经把红旗插在了南京总统府的墙上，再加上副排长胡军的一番鼓动，新兵的训练热情明显高了不少。一天下来，正步，投弹，挖工事，倒也走上了正轨。
　　只是这新上任的林排长怎么也看不顺眼，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好半天才苦笑着反应过来，或许当初军训的时候，自己的教官看着自己走正步的表情，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夜逐渐深了，团里的炊事班送来了晚饭，林颜苦闷的看着自己碗里一成不变的黑豆子，再看看周围狼吞虎咽的新兵，仿佛看到了当初刚刚参加红军时那个疲惫的自己正在招手。
　　“小林小林！”胡军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坐在她的旁边。“听连长说今天晚上有新兵欢迎晚会哩，要不要去看看？”
　　“有这事？”林颜满脑子问号，但还是站起身来拍拍灰尘跟着胡军前往会场，团里新发的裤子料子不好，穿起来总感觉紧绷蹦的。林颜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自己在现代那些漂亮的裙子，自己以前怎么没想着珍惜呢？
　　乐安城解放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欢呼声和敲锣打鼓声，这时候正是红军文工人员发挥作用的时候，无论是百姓还是红军，全都卯足了劲在街头巷尾拉开了场子。打板子的有，民族舞的有，唱山歌的有，说书的有，表演杂耍的也有……
　　屋檐上、街道上、楼房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标语，红军的通讯兵正忙着沿路挂着红旗。一幅巨大的横幅“新兵欢迎大会”已经挂到了乐安城大会堂的上方，满院子都挤满了红军，还有不少老乡跑过来凑热闹，会场上挂起了马 列 恩 斯的画像，一颗红星挂在上方格外耀眼。林颜看到了坐在前面的王重山，立马挤了过去和他坐在了一块，王重山一愣，随即便让出了位置，让林颜坐在自己旁边
　　“同志们”报幕员在前方开始报道“经过我们英雄的战斗！我们已经解放了乐安城！蒋 介 石的白匪军，已经被我们消灭啦！”
　　“好！”底下的红军顿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庆祝这个伟大胜利！这场胜利向全中国证明了。我们的红军是不可战胜的！”
　　“好！”
　　“乌拉！”战士们欢呼着。
　　“下面，有请朱总司令来给咱们做讲话”报幕员发言完毕。
　　朱总司令走了上来，他身材不高，就像一个劳累过度的老农民。……这个KMT孽称为“匪首”的人，怎么看也不像英雄，不像一个有力量的人，他的外表平平无奇，要是在人群中，恐怕一点也不引人注目。但是谁都不敢小瞧他，1928年，他团结这南昌起义剩下来的800残兵转战千里会师井冈山，粉碎一次次的围剿带出了无数优秀的指战员。朱总司令，真英雄也！
　　“同志们”总司令的声音响起来了
　　“KMT反动派是广大工农的死对头，劳苦大众要翻身求解放就要团结起来闹革命，一根竹筷容易折，一把竹筷折断难，众人拾柴火焰高，团结就是力量啊！KMT反动派为了破坏红军与工农群众的关系，说我们朱毛红军，个个毛很长，长得猪相，很难看，龇牙咧嘴，还会吃人。”
　　“但是我们胜利了，今天可以在这个会场里开晚会，就是胜利！”
　　“我们率领的红军都是为劳苦大众谋求解放的，你们看，我们像会吃人的人吗？”大家一哄而笑。
　　随即，总司令提了提腿，指着自己的脚继续说：“我脚上穿着的，是我们自己编的草鞋，已经穿了十七天，你们见过这么穷的土匪吗？土匪是会抢东西的，我们可从来不抢老百姓的东西呦。不但不抢，我们还要保护老百姓的东西！因为我们红军啊，是劳苦大众自己的队伍！”总司令话音刚落，现场立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朱老总下去以后，101上来了，101的演讲不长，主要就是总结了几点战斗要领，不过胜在幽默风趣，期间101还向台下观众要了一把黄豆，一边风趣的说：“吃了黄豆好打胜仗，吃黄豆的人都爱革命”
　　186和彭总没有上来，大抵是在台下看热闹，林颜看到了不少著名的红军指战员，坐在2排的502，坐在5排的刘总参谋长，还有时任苏区政治部主任的王 稼 祥同志。大家看上去都很疲倦，每个人都面黄肌瘦，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快乐的神情
　　“下面有请文工团的同志们演出汇演！”主持人又上来了，拿着报幕单，宣布了节目，文工团的同志们上来了
　　“夜半三更哟

　　盼天明~寒冬腊月哟

　　盼春风~若要盼得哟

　　红军来~岭上开遍哟

　　映山红”
　　红军战士们听得如痴如醉，似乎都沉浸在优美的旋律中。
　　歌曲还没放完，接下来是传统的江西民歌

　　送郎当红军，阶级要认清，豪绅(哪)地主(啊)，
　　剥削我穷人(呐)。(哎呀)我的个郎当红军。

　　送郎当红军，切莫想家庭，家中(啊)事情(啊)，
　　我郎莫挂心(呐)，(哎呀)我的个郎当红军。

　　送郎送到房门前(啰喂)，劝郎革命心要坚(啰)，
　　任劳耐苦为革命(啰喂)，穷人才有出头天(啰)；
　　(喂哎--哎喂)穷人才有出头天(啰)；

　　送郎送到大路边(啰喂)，一轮红日照中天(啰)，
　　黑暗势力过去了(啰喂)，光明大道在面前(啰)。
　　(喂哎--哎喂)光明大道在面前(啰)。

　　我们都是好工农(啰喂)，我们出身都贫穷(啰)，
　　为了穷人闹革命(啰喂)，为了革命当红军(啰)
　　(喂哎--哎喂)为了革命当红军(啰)

　　送郎当红军，努力杀敌人，勇敢(哪)成功(啊)，
　　胜利属我们(呐)。勇敢(哪)成功(啊)，
　　胜利属我们，属我们。
　　红军战士们大声叫好，不少战士和老乡甚至激动地流下了泪。
　　“下面，有没有同志以上来和我们一起唱歌的啊？”文工团的同志们举起了手
　　“每个连队推选一位同志上来”主持人同志笑着说。
　　林颜作为二连的代表被推上了舞台，主持人同志笑着把主席台留给了她，这可难倒了林颜，你要让她去解几道几何方程，写几篇文章还好说，这唱歌她还除了现代的几首流行乐外几乎一无所知，嗓音也是出了名的五音不全，林颜全身冒满了冷汗，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飞速旋转这几首现代流行乐，把手往讲台桌上轻轻一放，情尽全力把写好的几句歌谱交给了伴奏的同志，同志们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奇怪的歌谱，不过他们还是承诺会帮助林颜完成演出。
　　“接下来我为同志们演唱一首《烟花易冷》这是我在台湾的一位朋友写的歌，希望同志们喜欢”
　　林颜今天的形象并不出众，一头秀发散落在白洁的肩上，一双高洁的灵眸中不见喜怒。面若含冰，眸若星河，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目光犀利，眉如远山，深邃的眼底充满了平静。
　　林颜开嗓了，清冷的嗓音顿时缠绕了整个会场
　　“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台下的红军同志顿时愣住了，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旋律循环耳畔，一种空灵而悲凉的音调配合林颜清冷的嗓音听得人如痴如醉，战士们纷纷沉醉其中，不少战士凝望着演唱者，她凄美的容颜无疑让在场的每一位红军战士动容
　　台上，林颜依旧在唱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

　　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

　　千年后累世情深还有谁在等

　　而青史岂能不真魏书洛阳城

　　如你在跟前世过门

　　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歌唱完毕，林颜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台下的观众，观众们似乎都还沉浸在这优美的旋律中无法自拔。
　　“这是我在台湾的一位故人书写的歌曲，同志们，愿总有一天，我们能够打败KMT，打倒日本侵略者，把胜利的红旗插到台湾去，1894年的清政府腐朽无能，但是我们的红军充满着朝气，世界是属于我们的！台湾永远是属于中国的！”林颜激动地说道。
　　“好！！！！”台下的红军战士们爆发出一阵空前绝后的欢呼声，掌声震耳欲聋，林颜看见有不少中央的领导人也在卖力的鼓掌。
　　晚会的氛围达到了高潮。
　　之后的节目显得丰富多彩，战士们有的上前表演杂技，有的表演小品，有的战士从北方来，讲起了当地传统的相声，逗得台下观众哈哈大笑，最后，晚会以集体合唱《L\'Internationale》结束。
　　晚会结束后，王重山在会场的后台找到了正在发呆的林颜，她凄美的眼睛正出神的望着后台的一片小水池，一抹月色在里面发出清冷的光芒。
　　“你唱的很好听”王重山走到林颜的边上淡淡的评价道。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林颜平静的回复道。
　　二人就这么站在水池旁，久久不语。好久，林颜才缓缓开口“我们回去吧，明早还要训练”
　　“不，我等你”王重山的声音很好听
　　“哎呦，等啥咧！”一道豪放的声音划破了寂寞。二人转头看，只见186带着一众领导快乐的靠近了他们，他们打扮的很朴素，一点都没有大领导的样子，“平易近人的似乎就是几个普普通通的士兵”
　　“你这个娃娃，唱得很好嘛”朱总司令笑着拍了拍她。
　　“谢谢首长”林颜有些受宠若惊，激动地看着眼前这几位平时只在课本上被学生们奉为神的大人物，顿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词也写得很好哟，思路很有意思，听的人很有感觉”186接着说“像什么呢？”他想了想
　　“很像孙猴子腾云驾雾，一个筋斗十万里。读完能够让人心胸开阔，思想有进步。这点非常值得肯定”一旁的彭总快乐的总结。
　　“要得！”大家纷纷笑了起来
　　“说的很好嘛小同志，不要紧张”186笑了“我们的目的必须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也一定会达到！这句话说的好哇！”
　　“我们的革命事业，就一定要成功！”101激动地挥了挥拳头。
　　送走了中央大领导们，林颜和王重山还是愣愣的待在原地，他们几乎不敢相信刚刚他们就和红军的创造者们靠的这么近，还和他们说过了几句话。
　　“好朴实啊”林颜忍不住感慨。
　　“主席他们都和我们一样”王重山也感慨道，拿出烟斗想抽两口，但看到林颜在场，又忍着把烟卷收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站着，目送着星空漫天，牧笛声声，月光破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