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乃馨盛开的日子》留下空白

7、排长

　　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本要和红七军一起攻城的红八师为什么没有按照计划出现。原来红八师到达战场的时间比较迟，靠近战场时又请错了向导，导致红八师在开战的前几个小时几乎对这里的一切毫不知情，一直到一小时前，也就是林颜她们被赶上山，不得不扔石头还击的那一会儿，红八师才终于开进战场并投入反击
　　同时，中革军委摸清了乐安城内的守军底细，于是果断下令一军团迅速开进东门投入反击，同时急令将强攻不成的红七军换下，转由红八师接防。红八师倒是也乐意，把全师的迫击炮都拖了出来，对着同样疲惫的敌人一通狂轰滥炸。
　　不幸的是红军的弹药炸弹储备匮乏，所以这些迫击炮只是轰击了一会儿就不做声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冲锋号，原本在身后的战友们也从工事中跳了出来朝白军杀去，前面很快就响起了枪声和爆炸声。
　　本来林颜也想跟着冲上去，但是紧崩的神经突然放松这时却使不出半分力气，一下就坐倒在战壕里，看看战友们也都差不多，个个都瘫坐着想动也动不了，只是脸上还挂着胜利的微笑。
　　“下山吧”在山头上休息好一会儿，徐汉章把手中没子弹的破枪随手一丢，有气无力地说道：“同志们，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咱们先下山去捡几样称手的枪，还有子弹。”
　　众人一想也纷纷称是，红军的武器补给主要是来自于缴获，要按照正常流程损坏枪械再补充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于是疲惫至极的战士们纷纷走下山去，在白军的尸体上搜刮起来。
　　徐汉章望了一眼自己背上的“花机关”惨惨的笑了笑，在白军的尸体上东翻翻西翻翻。好不容易找到了符合枪支口径的子弹，数量却只有可怜的不到20发，虽然这对于一个红军战士来说已经是奢侈至极，不过对于一挺冲锋枪来说，这些子弹聊胜于无。
　　“哇……”徐汉章转头一看，只见林颜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李兴党的遗体旁嚎啕大哭。泪珠子断了线一般往下掉。徐汉章也控制不住自己，偷偷地擦着眼睛。
　　林颜控制不住自己，她努力不让自己去看李兴党那炸的面目全非的尸首，没看一眼，她的眼中就忍不住想起那个扯着她的袖子向她识字的小男生，想起那个在午后的阳光下抱着机枪给她讲故事的小英雄，想起那个在山上一次次帮她抓着兔子，甚至在自己饿着肚子撑不下去的时候，分半碗兔子粥给她的好战友。如今他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她的面前，林颜忍不住抱头痛哭。
　　一双手放在了她的肩上，林颜流着泪转过头去，是王重山，胡军，刘学武，胡虎几个同志。他们都一脸沉重的望着李兴党的尸体，刘学武扑在李兴党早已冰冷的尸体上放声大哭“好兄弟，咱两当初不是说好了一起当兵一起回家的吗！你这个不守承诺的家伙啊啊啊啊……”
　　林颜悲痛的扑在王重山的怀里，来自现代人的娇气终于在这一刻释放开来。林颜在他的怀里边哭边喃喃自语
　　“班长……呜呜呜，我不想打仗了……我想回家……”
　　王重山毕竟也是读过高中的人，他知道林颜的这种情绪并非空穴来风，但是他却什么做不了，他能做的，只有搂住林颜娇小的身躯一遍遍安慰着她
　　“打仗么，哪有不死人的”
　　“兴党他是个好同志……”
　　好半天才把情绪失控的林颜安抚下来，幸存下来的几位战士加上赶来的连长和副排长，7人向李兴党的尸首深深地鞠了几个躬。王重山和刘学武在心中暗暗发誓，“好兄弟，放心吧，你的仇总有一天，要带着那些牺牲烈士的仇狠狠地报！”
　　一个勤务兵赶了过来，让二连幸存的战士去团部报到。众人皆是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徐汉章淡淡的说，我们马上就去。随即便带着幸存的几人赶往团部。
　　到了团部，所谓团部，只不过是一栋稍微结实一点的小房子，稍微结实估计是因为还要存放文件防止损坏，反正被无数抗日神剧污染了眼睛的林颜在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团部时的第一反应是：
　　破，太破了，这玩意别说现代商品房，就是农村的一栋用了几十年的自建房也要比这个结实几百倍！
　　作战会议室不大，一张长桌，一面军用地图，一面党旗，一幅列宁像。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构成了。唯一有点文艺范的设施只有角落窗前的一束小小的康乃馨在顽强地盛开着，幽暗的环境下她显得是如此的纯洁，宛若黑暗中的一束白光。
　　团长政委一脸疲倦地从角落旁走来，他们的脸上充斥的疲惫，政委的脸颊甚至还挂了彩，一道小小的伤疤证明着55团团部被突袭那天的仓促，注意到大家一样的目光，政委只是笑笑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擦伤，过两天就好了”
　　“同志们”团长说话了“此次战役因为准备不充足，支援不及时，让你们一连二连受苦了，大家打的都很勇敢，尤其是二连，在一连突围成功以后孤身面对数百敌人临危不惧，战至最后伤亡惨重弹尽粮绝，仅剩七名同志却依旧拿着石头向白军发动反冲击，大大打击了敌人的气焰，这是我们红军的骄傲，这是阶级意识的伟大体现……”
　　原本这些在现代听了无数遍的陈腔滥调的林颜，在亲身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在听这些话，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触动，她很不得立刻像所有穿越文主角那样向首长发布自己对此战的所见所闻，但是理智要求着她停下来，只好眼睁睁的听着团座大人把话讲完。
　　“最后”团长卢绍武的话终于讲完了“经团党委研究，最终决定，有其他兄弟部队支援，再从本次招募的新兵中补充，以你们七人为骨干，组成新的二连”
　　哈？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始料未及的，尤其是林颜这种自我认知不对的战士来说，升职是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惊喜中又带着不少的排斥，一想到自己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有周围那些战死的同志，林颜心中便很不是滋味。
　　“团部决定”卢绍武还在讲话“以徐汉章同志原职不变，继续任二连连长，原二排副排长兆林同志，任副连长，原一班班长王重山同志，任一排排长，胡虎同志任副排长，林颜同志任二排排长，胡军同志任副排长，刘学武同志任三排排长！武器弹药问题，团部会全力支持，还有没有问题！”卢绍武一声吼。所有人顿时一身哆嗦。
　　“报告团长政委！”林颜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大声报告。“讲”政委平静的说。
　　“请团长政委原谅，我认为我无法胜任二排排长一职，我只是一个参加红军几周的新兵，自己在多方面上都不及这些老同志。申请将二排排长一职让给胡军同志！”林颜鼓足勇气，把话给说完了。
　　“不要这么悲观嘛林颜同志”参谋长和蔼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林颜扭头一望，参谋长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不比林颜大几岁。
　　“大家都知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如果每个人都像林颜同志你这样不断的自我否定自己，那我们的革命工作该如何进行下去呢？”
　　“没有经验那就积累经验，林颜同志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个上过高中的高知识分子，应该学过哲学里的一句话吧，量变引发质变，我们要从小事积累，为质变创造条件，同时抓住机会，促成质变，实现事物的飞跃”参谋长继续说
　　“我们要相信，道路是曲折的，但是我们的革命前途是光明的！”
　　“努力积累自己的履历，到时候你总能适应自己的工作的，是不是啊，林排长”
　　“参谋长说的对。”林颜想了一会儿，只好默默的点了点头。走到团长面前，向团长，政委，参谋长敬了一个尽可能标准的红军礼“二连二排排长林颜，向团长政委参谋长报道！”
　　“向团长政委参谋长报道！”小小的作战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
　　“很好”团长点点头，“下面我宣布任命流程进入入党宣誓环节，同志们，根据党要管枪原则，你们是否愿意加入中国
　　共产党？”
　　“愿意！”战士们的承诺震耳欲聋
　　“那么宣誓”团长举起了手，握拳。除徐汉章，兆林，王重山，刘学武以外的三人纷纷照做。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团长宣誓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严守秘密，服从纪律，牺牲个人，阶级斗争”
　　“严守秘密，服从纪律，牺牲个人，阶级斗争！”
　　“努力革命，永不叛党”
　　“努力革命，永不叛党！”
　　“宣誓人：林颜”
　　林颜站在人群里，热血沸腾的读着入党宣言，心中已经被现实熄灭的红色尘土在那一刻重新点燃，那双平静如水的灵眸中顿时迸发出几抹光芒。
　　从团部中走出，林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触动。她刚刚在入党档案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林颜，字萍之，1932年8月9日加入中国共产党。林颜兴奋地握着自己手中的冲锋枪，望着周围战友羡慕的眼神。林颜忍不住想上去冲他们炫耀一番。但王重山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林颜立刻认识到了问题，自己已经从一名新兵成为了一位排长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放纵自己了。
　　她转过身去，冲王重山扮了个鬼脸。加快脚步往新的驻扎地出发了，午后的斜阳下林颜重新被梳的光滑整洁的长发再次被扎成了一个高马尾，在她的身后，在斜阳的照射下，年少的她把头发梳得高高的，也许散落几缕头发，恣意的奔跑，放肆的欢笑，就是那个不羁的青春
　　是夕阳下肆意燃放的橘子汽水，嫣然回首，少女清甜的笑容把时光惊艳，天空染的橙红，娇羞中带着一丝大胆，少女在夕阳下的乡间小路中肆意奔跑。
　　“有想法？”刘学武对着王重山开玩笑，王重山摇了摇头，目光还是随着林颜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转移。
　　夕阳把林颜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