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开水》暮暝暝

33、朋友

　　三局下来，林溪输了两局，乔楚输了一局。由此，乔楚知道了林溪八月十五的生日，最喜欢黑色；林溪知道了乔楚最喜欢墨绿色。
　　他心里想，果然是竹子，怪不得身上总会带点绿色的装饰品。
　　其实乔楚可以一局都不输，只要她按照林溪给她探的路走，就可以安安稳稳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但是她偏不，非要自己选，第三块砖就中招了。
　　林溪见她光洁笔直的小腿上有了泥水，摆摆手说不玩了，有什么想知道的，她直接问就是了。
　　“你的初恋。”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乔楚笑笑，不置可否。林溪收敛了一下，认真道：“真的。”
　　乔楚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脚旁的波光粼粼，“可是我听说，有一个女孩子喜欢你很久……”
　　“我有人喜欢不是很正常？”
　　乔楚抬头，还让不让好好说话了？
　　“你说，你说。”
　　“我还能说什么？是我第一次去九班听课的时候，一直回头看你的那个姑娘吗？”
　　“你说杨娇啊？她出国读书了。一个月前走的吧？”
　　“嗯。还挺了解。”
　　“诶诶诶，这我可要说清楚啊！”
　　乔楚望着他，好像在监督他会不会说假话，仿佛教导主任抓作弊一样。
　　林溪刚要开口，就听乔楚肚子呱地一声十分不给面子瘪了下去。
　　教导主任瞬间没了嚣张气焰。
　　林溪左右看了看，下个街角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就指了指，“我饿了，先吃东西吧？审判也要给饭吃吧？”
　　十五分钟后，两人并排坐在便利店的玻璃橱窗后嗦酸辣粉。
　　口腹之欲得以满足，似乎林溪的前尘也不太重要，乔楚有点困倦，就没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反而是林溪主动打开回忆的匣子，带她畅游他的童年。
　　三口之家的欢乐，小时候的衣食无忧，兴趣班里的好朋友，永远甩不掉的邻居小跟班，突闻噩耗的茫然和无助，母亲的坚强与坚持，家庭的一贫如洗。
　　他都慢慢讲来，时光如同胶片电影，乔楚仿佛经历了他十八年的人生。
　　其实讲到林溪连跑三条巷子甩开杨娇，去和同学踢足球开始，乔楚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后面都是被林溪的往事所吸引，一问一答，格外融洽。
　　他也曾经被当做小少爷那样疼爱和培养，篮球吉不在话下，足球也还行，游戏嘛马马虎虎不拖后腿。
　　当然啦，同学聚会那天的丑事，并没有和盘托出，只说了两人已经完全聊清楚聊明白了。
　　乔楚总结道：“是一个爱撒娇的小哭包妹妹。”
　　“太粘人，太吓人。”
　　林溪收了两人的酸辣粉扔到垃圾箱里，正无所适从的时候，掌心多了一股柔软的温热。
　　林溪心头一滞，瞬间握紧了手掌，奈何没把握好力气，差点没把乔楚的手骨捏碎。
　　乔楚不可抑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瑟缩了一下肩膀，真实地感受了一下遍体生寒。
　　“抱歉抱歉。”林溪赶忙松开手，可是那架势像是迫不及待地甩开一样，于是立即双手送了过来，将乔楚的右手放在掌心。
　　还在微微颤动的手在灯光下莹润洁白，牵动着林溪的心。
　　乔楚几个压抑的喘息之后，疼痛感逐渐消失，看见林溪那明知做错事还不知道如何弥补的可怜小狗模样，噗嗤一下笑了：“握这么紧干嘛？我又不会跑。”
　　林溪见她有心情说笑，明白估计已经缓过来了，捏了捏她的手，“怕你滑倒嘛，刚下雨那么多水。”
　　乔楚顺着他的眼神看向门口旁边的水洼，也不揭穿那一刻林溪心中的紧张。
　　“我生日那天，你唱的什么？”
　　“有种奇妙的境遇……”
　　夏末的雨后凌晨，两人肩并肩手挽手，伴着轻快的歌声，一路走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李立阳刷牙时，林溪把脸凑到根底下，十分欠揍地说：“你帮我洗脸。”
　　李立阳恢复了精气神，半口牙膏沫喷在他脸上：“凭什么？你没手啊？我欠你的啊？”
　　即便如此，林溪一反常态，丝毫不生气，还美滋滋地承认：“啊，我没手，这手拉过乔楚了，不能沾水。”
　　“什么玩意？你拉过乔老师的手了？”
　　“什么乔老师？我就不爱听你们这么叫，以后要叫嫂子！”
　　“禽兽啊！”李立阳先是痛心疾首，应付一下自己的良心，随即换了一副八卦的面孔，“展开说说！”
　　林溪眼神示意，李立阳麻溜帮忙洗脸。
　　在林溪的三分客观描述，七分添油加醋下，自己的形象高大辉煌，乔楚感动得热泪盈眶，飞奔到他怀抱里。
　　李立阳自然是不信的，乔楚那样疏离气场的人，飞奔到你怀里？
　　嫦娥都能，乔楚都不可能。
　　不过自己病了一晚上，同一战壕里的战友有了如此大的进展，倒是他意料不到的，心里也莫名酸酸的。
　　自己啥时候能摸上王恩熙的小手呢？
　　在李立阳飘飘然的幻想中，他被塞进了和王恩熙前往科大的出租车里。
　　林溪马甲已掉，大大方方前往贝大报道就是了，不用做路程上的冤大头了。
　　送走迷迷瞪瞪处在幸福漩涡里的李立阳，林溪和乔楚另打了一辆车前往贝大。
　　在林溪的预想中，两人一定是手挽着手走进校园大门的。不得不说这要是实现了，属实是他十八年人生的高光时刻。
　　可惜乔楚接了个电话就准备下车了。
　　“啊？你要走？为什么啊？”难不成还有什么比我更重要吗？林溪面上不显示，但是话语中还是流露出那么一丝丝的不甘。
　　“一位朋友在附近，马上就要离开，想见我一面。”
　　“什么朋友？”乔楚也才来这个城市不久，应该没有什么机会吸引到另一个异性吧？
　　“女性朋友。”
　　第一个字出来的时候，林溪的心就放下了大半，立马摆出了大方的态度，“那可是要赶紧去，免得人家等。”
　　“还好。”
　　“什么还好？”
　　“还好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不然真是难以抉择。”
　　不得不说，这话听起来很熨帖，林溪尾巴差点翘上天，就差亲自送她去见面了。
　　纵观全局的司机师傅摇了摇头，年轻人啊，谁是猎物谁是猎人，一眼就明白啦。
　　林溪向来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只有在乔楚面前才会略显无措。于是不到半天就和宿舍里的大小伙子和来送行李的阿姨叔叔熟稔了起来，差点连人家初恋都聊出来了。
　　热热闹闹之余，林溪总会时不时点开手机看一眼消息，生怕手机关键时刻抽风，有消息不提醒。然而另他分外失望的是，手机一切正常，正常地比他一日三餐还正常。
　　彼时，在商场门口的乔楚刚刚见到阔别小半年的孙静。
　　肉眼可见的，她比几个月前更容光焕发了。
　　“有新男朋友了？”乔楚笑。
　　“啊。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孙静一点没有平常女生的羞怯，理直气壮地仿佛这家商场是她开的。
　　这正是乔楚喜欢并且向往的爽朗模样。
　　“怎么？很明显吗？”孙静十分自觉地跨上了乔楚的胳膊，眨巴着化着精致眼妆的大眼睛。
　　乔楚本来以为自己会十分抗拒，会下意识地躲避，但是令她诧异的是，自己之前似乎是在期待，如今很是有点享受的意味。
　　很是享受小姐妹手拉手逛街的感觉，似乎比和林溪牵手更让她新奇。
　　“相由心生嘛。”
　　孙静是因为工作原因出差三天，好惨不惨，昨天本来要走的，赶上特大暴雨，各种交通工具歇菜摆烂，她也就顺理成章多留了一天。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乔楚踏上扶梯，孙静松开手站在她的后面，留出一定的空位。
　　“我在贝大官网研究生预录取名单里看到你的名字了。”
　　“嗯？”乔楚忍不住转头，差点误了下电梯的时间，孙静戳了戳她的腰，示意她看前面。
　　乔楚下了电梯便问，“全国上上下下这么多乔楚，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把相机交给你的那天，你背了一个白色小包，你记得吗？”
　　“我记得。”
　　“那小包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包上的黑金徽章，那是贝大去年百年校庆特别发行的纪念款。”
　　“所以才觉得那个乔楚是我？”
　　“也有直觉的因素吧？就像我一看见那个名单，立马就感觉可以见到你一样，结果打给你，你真的在附近。你要是否认这是缘分，就是在否认唯物主义了。”
　　“还上升到这个高度啊？”
　　“那可不？”
　　那是对于乔楚来说很是特别的一天。
　　凌晨有了男朋友，中午有了投缘的女朋友。
　　送走了男朋友，迎来了女朋友。
　　整整一天，嘴巴几乎就没有合拢过。
　　在逛商场的时候，乔楚和孙静一开始是自己买自己的，对方提意见。后面就是给对方挑衣服，看品味，竟然出奇地一致。
　　“简钊那家伙活着的最大意义，就是让我们相见吧。”孙静一边说，一边十分潇洒地刷卡结账，给乔楚买了一条剪裁十分贴合乔楚身形的扎染长裙。
　　乔楚悄悄放下翻开标价的手，心里知道下次给孙静挑礼物的时候大概是在什么价位了。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有来有往，彼此差不多最好，即便多花点钱，也会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