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情》祈落栢愿

32、离别时尝得新情

　　“霄悦欢，你回去吧，我找你时再来。”万俟清墨从她身边走过，未曾侧目，径直上了轿撵。轿夫将两米高的纱帐掀开，遮挡住内里景象。
　　霄悦欢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里清楚两人真的毫无可能。是得不到的不甘心，还是无法在一起的悲伤？她烦躁不已，只觉心脏被密密麻麻的丝线缠绕，密不透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那种紧绷的酸涩和摸不到心脏的无力感，让她备受煎熬。
　　走到客栈前，霄悦欢撞见了万俟殊棠：“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你应该知道你和清墨是什么关系了。”万俟殊棠终究怕她乱来，没提万俟清墨会武功的事，“我们可以合作，只要骗过温家，你当上家主，自然能重立新规。”
　　“为什么和我合作？”霄悦欢问出口，瞬间便懂了答案，“也对，她不会为我做这些。我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她没必要费时费力。”
　　“这算是原因之一。”万俟殊棠向外走去，到门口时回头，“重要的是，你是第一个与她那么亲近的人。我不能接受变数，担心你死之后，她会忘不掉你——你从哪方面来说，都是特殊的。”顿了顿，她补充道，“如果有一天必须有人被记住，我希望那个人是我。”最好，也是死掉的那个。
　　——皇宫——
　　“父亲。”万俟清墨进屋，只看见穿白衣的厄愿。他发丝间缠绕着金丝与银丝，头戴白玉冠，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正坐在床边的桌前作画。“我想知道关于温家的事。”
　　“嗯，好啊，是该让你知道了。”厄愿放下笔，目光温柔地望向她，“墨儿，我想我该走了。”
　　“可是，现在……”
　　厄愿挥挥手，示意她别说了：“我知道如今天下国土几乎都归华尘，也没有国家愿意与华尘为敌，所以，我要回温家了。”
　　“阿爹，我不想……找不到你。”万俟清墨舍不得他，眼眶微微颤动，“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她无法强求厄愿留下，也不知道自己去温家那天，他是否会现身。
　　“当然可以。你本就该回温家，你身上有温北鸢的血脉啊。”厄愿笑着说，“墨儿，有时候把知道的真相说出来并非好事，握在手里，或许更有用处。”
　　有温北鸢的血脉，而非温北鸢的孩子？真相不是好事？
　　万俟清墨心想，厄愿真的不知道吗？当年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突然查到极其详细的消息，以他的聪慧，怎会察觉不到不对劲？或许，他是为了自己才留下的。那些守护者或许本就不同，起码厄愿对自己很好，愿意为自己留下……想到这里，她鼻子一酸。
　　万俟清墨上半身趴在桌上，闭着眼，脸朝外微微低垂，枕在胳膊上，伸直的手紧紧握着厄愿的手。厄愿坐姿端正，只是头微微低着，恰好看到她滑落的泪水，还有一些积在鼻梁处。
　　这就是满足的感觉吗？原来无论境遇如何，人都能找到满足的瞬间，确实很特别。可为什么自己会想放手呢？原来满足之后的想法也各不相同。即便再也不见，只要彼此明白，便不会有遗憾，总会有一个人被永远铭记。
　　万俟清墨将厄愿的手放在自己面前，睁开眼：“父亲……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可我还是不想……我……”
　　“乖，还会见面的。”厄愿用衣袖轻轻擦掉她的泪水，布料柔顺得没有一丝不适，显然极为金贵。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像瓷娃娃般精致，拂开她耳边的碎发，“墨儿，你长得很好看，穿些浅淡的颜色，或许能瞒过一些人。”
　　“好。”她的声音短促，带着一丝颤抖。温北鸢……会让厄愿走吗？回了温家，如今的家主是谁？既然每任家主都从双子中选，温南柔已死，那现任……是温北鸢！
　　“温家人来接我了，你见见他们吧。”厄愿说。
　　“可，温家家主！”
　　温北鸢走了进来。他们的谋算在此刻像个笑话——厄愿太重视亲人，若不是为了清墨，他们根本无法保证他是否愿意活下去。或许他们心里早有答案：他本不愿活着，前半生为报仇而活，后半生，便是为了清墨。
　　万俟清墨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累赘。是情感太难得吗？不然怎么会想到，只要自己死了，厄愿就能解脱？
　　“墨儿，你是我最后的支柱了。”厄愿走到温北鸢身边时，留下这句话。
　　厄愿活到如今，全凭这份亲情。若万俟清墨死了，他便再无牵挂。他已紧绷了十四年，或许在清墨明白这一切的瞬间，他才真正解脱。
　　解脱之后，他本不想再活，可看到清墨的眼泪，听到她带着哭腔的话语，他忽然觉得，自己找到活下去的意义了——这次是真正的缘由，而非强撑。
　　因为有人需要他，所以要好好活着。
　　或许本就不需要理由，只是突然觉得该好好活着。世上太多人不知道为何而活，却依然认真生活；还有人即便想死，也因放不下的人和事，选择继续活着。
　　自己既有活下去的理由，又有勇气，或许可以试试做些别的事，舒缓心情。
　　有时候，清醒和顿悟只在一瞬。或许有清墨的原因，但那只是让他沉寂已久的心重新跳动、开始思考的契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可，想要放下过往，真的容易吗？
　　路上，厄愿思绪纷杂：“温北鸢，我想出去试试，先在温家地界逛逛？你陪我，好吗？”
　　“嗯，当然可以。”温北鸢求之不得。他自然知道缘由，不愿细想，只盼日后好好对他，或许一切都能变好。
　　答应得如此干脆……既然愿意对自己好，当初又为何算计？既然决定尝试……那就想办法杀了他们。总之，羁绊只有墨儿，她会理解的，看情况再说吧。
　　总有时候，总有事情，不尽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