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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每每落成空 ...

  •   云夙楼。
      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势力,再加上总部处于晏国境内,纵是江湖中人勾心斗角,也有所顾忌。
      程韫的武功是程无教的,而秦缙所修习的武功也是出自这一脉。两人动起手来,也是不分上下,若单是云夙楼与月氏一族对峙,或许还有胜算。
      但水云宗的人插了进来,开始大肆打压云夙楼的各方势力,隐隐有想要吞并的迹象。江湖上的动荡刚过不久,武林大会后各势力实力排名变动,若想快速壮大某一方势力,便只能吞并。
      “你们楼主在何处?他若求我,我可以考虑收手。”水云阙找上门时,程韫已经在云夙楼住下来了,足有一种撒泼耍赖的阵势,秦缙也不敢松懈,一直让人盯着。
      如今见水云阙找上门,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话。
      “楼主出门办事去了,水宗主若是来找楼主的,就请回吧。”对于不怀好意的人,秦缙也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水云阙一身蓝云锦袍,闻言,眼中是一闪而过的阴雾。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南序求他,他该如何回复,又如何在奚落过后再给颗枣。
      “是出门办事了,还是,出了什么别意外?”云水阙试深似地问。倒有了几分老油条的味道——毕竟人家也是一宗之主。
      而这一问,刚好戳在了秦缙的痛处上。
      “云宗主若来此只是为了说这些话的,恕不远送。”
      “他现在,还算是楼主么?”水云阙意有所指似的道。在秦缙打算赶人时,起了身。
      ……
      暗阁后山有一汪清幽小潭,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
      而青树翠蔓之下,赫然立着一道欣长的身影。玄色罩衣下隐隐现出几片雪色衣袂。他靠在树旁,微低着头,似有些出神。
      一泉清潭映出了他算得上妖异的面容,上扬的眼尾,略有些凉薄的银色眸子似含了凛冬冽雪。
      “枝头落银雪,此间最风华。”他朱唇微启,语气中似夹杂着万般缱绻,仿佛情人的呓语。
      清潭的不远处有一座墓碑,被人打理得极好。男人站在清潭旁,目光远远朝一个方向望着,却又不曾挪动半步。
      人生常有苦处,落银雪尝尽了这人间苦,好不容易得到一抹甜,却发现,那甜里掺着苦涩的毒,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万分欣喜。
      可命运总像他的名字一般,如枝头之雪,摇摇欲坠。
      世间总有负心人。
      可这负心人在深情时,就跟真的一样。落银雪总是不断回忆着那些过往,时间久了,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爱,是恨,还是不甘。
      “入了秋,再过些日子便要下雪了……”落银雪喃喃着,口中的话逐渐和记忆中的人联系在一起。
      三十年前,南疆。
      谈起南疆,最让人闻之色变的便是那南疆蛊毒了。
      为什么蛊虫要和毒联系在一起?因为南疆蛊虫奇多,一些练蛊的人经常会培育出新的蛊虫,而为了测试蛊虫的效用,便有了蛊人一说。
      月氏一支聚族而居。
      入夜。
      “叫你跑!叫你跑!让你不听话!”月氏族人挥舞着鞭子,暗无天日的寨子里,木架上吊着个约莫八九岁的少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充满了憎恶、恐惧、不安。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刚试图逃跑就被人发现抓了回来。
      这是落银雪的第一次逃跑,失败后的后果足够让他铭记终生,午夜梦回之时,每每便会从噩梦中惊醒。
      “不给你长点教训,你是永远学不会听话。”挥鞭的男人似是有些累了,随手将鞭子一扔,露出一抹笑容:“这几日,你就在这好好享受吧。”
      屋子很暗,只有一小缕微不足道的日光如石缝之水钻进来。
      “嘶——嘶——”可正是这点光,让人能窥见黑暗中的恐惧,各种花色艳丽的蛇在屋内游走。
      少年早已奄奄一息,双手被缚,悬在空中,破烂的衣裳上渗满了斑斑血迹。窒息的空气,蛇蟒冰冷的凝视,黏腻的毒液,冰凉的触感,少年不敢睁眼,只听见耳边传来蛇吐信子的声音,手臂被什么东西束紧,脖子上隐隐缠上了什么东西。
      黑暗是让人惧怕的,即使是努力闭紧了嘴,可咙喉里还是止不住地发出颤音。
      刺痛感从四肢传来……而后,是无尽长夜……
      寨内的惨叫声一夜都不曾停。
      当阳光再次洒到身上时,落银雪几乎要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
      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亦或是临别前的回光返照?
      月氏一族每五年便会选出一位真正能代表主支的圣子,不过能最后当上圣子的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人罢了,好一点的阴晴不定,疯一点的就为祸四方,发泄怨恨。
      上一届圣子据说是自焚了,而能够掌握圣子甚至整个月氏一放的就是传说中的月氏祭司了。
      此人很少露面,且会自己选定下一任祭司。落银雪进月氏大寨时是第二年,再过三年便是圣子选拔。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但心里有一道声音驱使着他,让他快点逃离这里。
      该怎么逃呢?
      少年坐在大堂里,周围是熙攘的人群,大多数都是和他一样大的少年,有人愁眉苦脸,而有人却是满怀期待——这类人大多是南疆本地人,对蛊毒有着一种莫名的信崇,还非常喜欢祭拜那所谓的蛊神。
      “那可是圣子的位置啊,我这辈子要是能当上一回圣子死也无憾了。
      说话的是一个约莫十二的少年。
      目光里满是期待。
      “做圣子有什么好处吗?”落银雪问道,看着碗中看不出食材的菜,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当了圣子可就相当于月氏一族的掌权人了,地位仅次于祭司,还可以随时祭拜蛊神金像。有时还可以跟着大祭司去办事,参加一些江湖盛会什么的……”
      听见有人搭腔,少年得意一笑,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关于那圣子的事,说着说着又扯到什么蛊神祭司了。
      落银雪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句“出去”上面。一颗种子便这么埋下了,没过多久,便野蛮生长起来。
      一路走来,落银雪遭到过陷害,被人下过毒,以身试过蛊,在满是蛇虫的禁闭室里呆过无数次。
      寥寥数语,便是他艰难的三年。他杀过人,也害过人,手里不知沾了多少鲜血,最终拿到了圣子的位置。
      至于那所谓的祭司。他见过,被那双苍老浑的眸子注视着,就像是被黑暗中的毒蛇盯住了。厌恶、惧怕,却不得不想办法掩饰、接近,学着那些忠于月之人的一举一动。
      “圣子。”记忆的声音同现实重叠在一起,落银雪眼中微不可察地划过一抹阴翳。
      眼下风吹树梢,小潭依旧幽静。
      “何事?”落银雪手指抚摸了一下手腕上的黑蝎纹样。来人是派去协助程韫的月氏族人。
      “程韫已在云夙楼,却并未得手,暗阁的人正往云夙楼赶。”黑袍人一五一十的道。
      按理说,他们南疆人是不会插手江湖上的势力争端的。但落银雪是南疆月氏一族的圣子,还架空了祭司,是月氏一族实实在在的掌舵人。
      “嗯,程韫的事不用管了,你先走。”青年倏然挑唇一笑,明明已是三四十的年纪,可那张面容却依旧艳丽。
      ……
      “云夙楼内部之事,萧阁主冒然插手不太好吧?”程韫手中的剑被人击落,他目光阴沉,看向对面的玄衣青年。
      “本阁主照顾自家夫人的势力有何不妥?”青年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言辞之间丝毫不掩饰自己与南序之间的关系。
      空气似乎停滞了一瞬。
      周围的人微微睁大了眼睛。
      楼主什么时候有相好了?是男的!还是暗阁阁主!
      “萧阁主为了吞并云夙楼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程韫轻嗤道。
      “是不是真的,你就没必要知道了。”萧还话落,暗阁的人便将程韫带来的那些临时充数当打手人的全部扣了下来。
      “人呢?你们月氏一族的人呢!”程韫朝着一个黑袍人喊道,心里隐隐涌起一股不安。
      “圣子说了,此事再与月氏无关系。”程韫甚至还没来得及大斥,倏然感觉有什么爬进了自己身体,紧接着,便是如万蚁噬心般的痛。
      “你……你们……不讲信……义……”
      “他在哪?你的令牌是哪里来的,快说!”萧还双目发红,还没来得问出想要的。
      程韫猛吐出一口血,便倒了下去。
      明明,就只差一点了。
      青年目光幽暗,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攥成了拳。
      “你处理一下,影涣会协助你的。”萧还朝一旁站在原地出神的秦缙说道。
      听到萧还说话,秦缙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哦,嗯,好。”
      萧还心里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他接到了不少关于阿亭的消息,每次满怀期待地找过去,却每每都落了空。
      秦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再想想自家楼主在武林大会时的反常之态,原本是猜测,如今却是真的得到了确认。
      此时。
      萧还正打算上马回程,却忽的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他会忘了你的,高官厚禄,娇妻美眷,荣华富贵,人间苦短,你又算什么?”
      等萧还朝旁边望去时,却不见说话之人的身影。
      是传音入密?眼下街上车水马龙,一眨眼间,便是数个行人。
      客栈内。
      “和他一点也不像。”男人靠在窗边,斑驳日影衬得那双浅眸似含了几分温度,像是旭日下的枝头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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