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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林鸟各自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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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兰亭离开了,离开得无声无息,也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等萧还回岳峦山时,只看到了一身缟衣的沐星跪在一座无字木牌前。
“怎……怎么回事,阿亭呢,他去哪儿了……”青年满身风霜,满脸胡茬子,狼狈得好似刚从泥里爬出来。
“大哥哥他……已经……”沐星已经在这里守了两日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青年步伐踉跄,嘴里一直喃喃着,跪在木牌前,粗糙的手指划过木牌。
黄昏下的光晕拉长了木牌的影子。
“阿亭,我回来了,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他的殿下,那样尊贵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潦草葬在这儿,说好的,一起白头的呢。阿亭,你骗我。
“萧大哥……”沐星有些不忍,也知道那样的话,萧还是不会信的,连他自己都不信,但大哥哥交待过了。
“大哥哥走前交待了一些话,让我转告给你。”
萧还手指扣着膝下的杂草,我会来陪你的,阿亭,等等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兀然听见沐星的话,他的眸中划过一抹光高
“什么话?”青年嗓子嘶哑,好似用磨刀石磨过一般。
沐星吸了口气。
“他说……”
黄昏下的光,不算明亮,但总归是暖的。晏兰亭起初还有兴致自己给自己绾发,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往往一待,便是半日,但时间一长,纵使有心也无力。
“阿还,我等不了你了。”
“无论你记不记得,我都希望你能回我们最开始相遇的地方看一看,带上我那份,好好活下去。”
“如果可以,最好忘了我。”这么说来,我好像还有些伟大。晏兰亭把玩着玉佩的穗子,笑了笑。
“咳咳……”血水打湿帕子,开出一朵血红的花来。
“如果能活着,谁又想死呢。我其实是有些怨你的,怨你为什么既然走了又要回来,平白让我生出那么多的期盼,却又只能眼睁睁接受命运的安排。我要是下辈子遇见你,一定躲你躲远远的,最好是你赏南子栀,我观北叶枫。”
“两两相隔,岂不妙哉?”
晏兰亭将玉佩放在了床头,夕阳的光将这块玉衬得愈发莹润。
“好玉难承,望君珍重。”
话落,人散,不见。
“萧大哥,这是大哥哥托我转交给你的玉佩。”沐星手里拿着一块玉,看见萧还发红的眼眶,眼里划过一抹不忍。
萧还没有说话,默默接过了他递来的东西,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忽生出一股沧桑之感。
似乎一切都落下了帷幕。
……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方昭国。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内——
“啧啧啧,这么好一张皮,伤了怪可惜的。”男人一身白袍,外罩墨氅。真实面容暴露在空气之中,若要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妖。
那张脸像是因为久不现于阳光下,白得不像话。虽是在笑,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温度。
他的手里把玩着一个瓷瓶,在看向面前刚上过一遍刑,几乎快断了气的人时,眼里划过一丝不忍。
晏兰亭没有吭声,身上的衣服早被血给浸透了。而他却始终像个局外人一般,思索着这一切来龙去脉。
男人似乎是乏味了。
语气微哂:“堂堂大晏长公主,成为阶下囚的滋味如何?你那所谓的驸马,也没什么用嘛,连个心上人都护不住,哈哈。”
“阁下既知道我的身份,还要来抓我,又是何居心?”晏兰亭仰头,微散的发透着几分血腥气,眸子里却是波澜不惊。这人既然没有直接杀了自己,自然是有其他目的。
男人将瓷瓶扔到了晏兰亭面前。
“晏长公主,我的目的本不是你,但奈何,你是那个人子嗣的心上人。”
“这里面是暂缓你体内毒素发作的药。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他倒想看看,那现任暗阁阁主死在心上人手里会是怎么反应,真是期待呢。
晏兰亭捡起地上的瓷瓶,眸里微不可察地划过一道暗芒,再一转眼,便换了作态。
“阁下,可是同暗阁有仇?”他当着人的面吞了瓶内的药丸,神色坦荡。
“岂止有仇,当年要不是萧重阳那个王八蛋,我……嗯?你在套我话?”男人琥珀色的眸子阴沉了几分,似乎蛰伏着一场风暴。
晏兰亭闻言,周身清冷像是忽地消失了。黝黑的眸子终于浮现了点男人想看到的神色。他似乎是涨红了脸想说什么,连带着称呼都变了:“大人若是想报复,我愿效犬马之劳,只求大人能医好我的毒。”
而下一刻,就被方才还笑语晏晏的男人掐住了脖子,那双如霜般寒凉又沁着几分恶毒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入晏兰亭的眼中。
“都说晏长公主高风亮节,如今竞肯为了活命向昔日情人抽刀,究竟是形势所迫,还是另有筹谋呢?”
男人语气阴冷,逐渐收紧掌心。
“旧情人算什么,咳咳,能活命,谁不想好好活下去……咳……况且,我本就无心情爱……咳,和那人在一起也只不过是图谋暗阁势力,好助我登上那把龙椅罢了……”
晏兰亭感受着死亡逼近,目光暴露出几分嘲讽,耸然一副小人模样,哪儿跟方才的清冷有半分相似。
闻言,男人挑了挑眉眼,手上松了力道。不知是嘲弄还是在玩味:“你倒是会装。”
“你喜不喜欢那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上的价值。刚才给你的那药的确可以抑制你体内的蛊毒,但也会有副作用,至于是什么,你日后会知道的。若你能助我成事,我自然可以帮你制出引蛊香。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男人嗤笑一声,随手将人扔在了地上。
也是这会儿发生的动作,晏兰亭看清楚了从男人衣袖里露出来的手腕,上面零星有着许多伤痕,但最醒目的,还是那黑蝎纹案。
晏兰亭因着他的动作,猛咳出了血,身下稻草都染了色。
还没作出下一步反应,便远远听到有脚步声。
尖细的嗓音回荡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暗牢里——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南家庶子救驾有功,赐府邸一座,黄金万两,封安业侯。”
晏兰亭昏迷前一刻,似乎看见那个男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