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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昭国皇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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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岳峦山。
“咳唆咳,咳咳……”似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晏兰亭卧在榻上,脸白如纸。
一旁的沐星端着药,神色着急,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萧大哥半月前动身去了雍州,师傅老人家又一直在研究解药,若不是暗处还留了几个影卫,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哥哥,喝药。”
他守在榻边,将碗递给了病榻上的青年。
“我……”
晏兰亭想说没事,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锋利的眉拧在一起,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咳咳咳。”
“大哥哥,你咳血了。”沐星忽然看见青年咳在衣袖上的血,表情惊慌,说话的声音也打着颤:“我去找师父。”
晏兰亭只看见他从屋内窜了出去。
都说病来如山倒,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这是中了毒。
可真的不甘心。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还没有和心上人一同白首。
恍惚,好像看见了母亲的身影。
“兰亭以后一定要好好长大,快快乐乐的。”
……
“轰隆隆——”
萧还站在雨中,飘风零的竹叶顺着寺庙的沟冲走。扫门僧打着伞,替萧还挡了挡雨。
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阿弥陀佛,施主回吧,黄住持三日前已经坐化仙去了。就算苦等,也是无益,不若珍惜当下……”
没等扫地曾说完,萧还已经大步离开了。
雨水冲刷着大地,也打碎了萧还的骨头。
狗屁的珍惜当下!阿亭若是……他还不如死了。
“轰隆隆——”天边的雷声不断,似要把整片天都劈裂开来。
还在街上的人们都纷纷收拾了东西往家里赶。
“扑通——”因为走得太急,小孩不小心摔进了水坑里。一旁的母亲见状,赶紧将人拉了走来,催促道:“咱们快走,这雨大的。”
“娘亲,那个人好奇怪啊,为什么不躲雨?”小孩指着一个全身湿透了傻站在雨中的人,奇怪地问。
妇人闻言也看了一眼小孩指的方向,只说了句:“想来是有事不顺心,咱们走吧。”说完,便拉着孩子往巷里赶。
……
“我的驸马,你做不做?”
“萧还,你混账。”
“这样算不算真实?”
“萧还,我喜欢你。”
“好看吗?”
“好好的花,你摘它干什么?”
“以后我们可以一起隐居,种上一园子的花。”
“萧还,我们已经成亲了,你别什么都瞒着我。”
“烟花很漂亮。”
“哥哥。”
那个人,是谁……
“我叫晏兰亭。”
“我们打赌,比在雪地里谁坚持得久些。”
“梅花开了,哥哥,你帮我折一枝。”
“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京城好冷,我不想再回去了。”
是……小时候的阿亭。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萧还眸中清明了一瞬,他好像,想起来了。
虽然不完整,但可以肯定。
他们早在几年前,便是旧识。
一定还有办法的……
街道二楼客栈。
“主子,现在就萧阁主孤身一人,要不要属下……”暗卫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唉,不着急,看他那样子,我倒是想起一个故人来。看到人挣扎痛苦、爬不起来不才是最有意思的么?”
男人全身裹着黑袍,声音带着不似寻常男子的阴柔。
“那个人身上的蛊可还在?”男人开口道。
一旁的下属想了想岳峦山传回来的消息,点了点头。
男人闻言,忽然笑出声来。
而下一刻,房门便被人给推开了,侍卫的衣服上有着昭国的标志。
“大人,娘娘请您回宫一趟。”
“嗯。”
男人收起了方才的笑容,从楠木长椅上站起了身,随口问了句:“娘娘可有交代出了什么事?”
“有。娘娘说您给的蛊虫无法驱使,太子到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
晏国朝廷。
“沧州的水道开挖得如何了?可还挖出点什么‘好东西’来?”
天子高坐明堂?朝上文武百官都大气不敢喘。
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黄金镇杀人案。贡船案。火铳案一堆事情接连发生,今早又下了暴雨,挖河道一事又得先搁置一段时间,堤坝倒了,现在还没修好,税收又得免几成。
“回陛下,水道正在开挖,如今已到了徐州境内,不日便能直通赤龙江。”工部尚书站了出来,额上冒着几滴冷汗,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圣上问罪。
“回陛下,臣有本要奏。”站出来的,是御史台的一位大夫。
晏渊坐于龙椅之上,抬了抬手,道:“何事?”
“臣要弹劾吏部侍郎钱朱,私收赂银,刑部侍郎东春,私放重犯,兵部侍郎于海,私自抄录部防图。”沈御史手持奏折,字字铿锵。
总管太监从他手上拿过所谓的罪证呈上御前。
皇帝翻开奏折,脸色越来越阴沉。
朝上的大臣也是神色各异,尤其是刑部尚书陆允,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刚才所报名单中,有两位都和他有关系。
而且,据他所知,里面不少人都是国公爷一党的人。
陛下不会要借题发挥,把炮火引到岳国公身上吧。
岳国公站在殿前,心里又何尝不在紧张,虽已有万全准备,但现在可不是举事的好时机。
“瞧瞧,朕这朝廷都养出了些什么好东西。”奏折直接被处在圣怒之中的天子砸了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岳国公的脚边。
“私受贿赂,私放重犯,呵,全都给肤移交到大理寺受审,该查办的查办,该惩处的惩处。敢在朕眼皮子底下玩这种不入流的伎俩,怕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
至于指的是谁?
自然是那些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漏洞百出的人。
朝会过后。
岳国公府。
幕僚们全都聚在一同讨论。因为都是国公爷的心腹,说起话来也都是毫不避讳。
“依我看,国公不如提前举大事。”
“对对,看陛下今日之举,想来是查到了些什么,开始对国公爷起疑心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北狄东夷那边的人已经联系上了,再加上国公爷藏的私兵,正好里应外合……”
“不可,如今正下着暴雨,赤龙江根本不足以让人渡过,且京都西郊还有夏家驻守的军队。”
“兴许今日只是巧合。”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岳国公坐在桌前,听着幕们的议论,不发一言,只是无意识地摸着大姆指上的玉扳指。
“行了,陛下今日应当只是敲打,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你们还是想想北狄攻过来后谈条件蹬鼻子上脸怎么办。”
岳国公敲定了结果。见有幕僚还想说话,直接横了一眼过去,独断专横可见一般。
宫内。
下了朝后晏渊便径直去了皇后处居的椒房宫。两个月前顾知檀又传了信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份军报。
说是在北塞附近的山脉发现了北狄人,已经将人扣了下来,正在铐问。
“可是边关又要起战事了?”皇后月秋水坐在榻边,鬓眉染着愁绪,一身金绣罗裙,凤钗绾发。
都说后宫女子不可参政,但鉴于顾知檀与月秋水之间的关系,了解一下战事也无不妥。
“也许。”晏渊沉声道,也不确定。为君者,孰喜战祸?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若大厦将倾,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月秋水不再说话,又想起最近宫里的事。
“陛下,当真是喜爱上了岳贵妃?”
若真是这样,到时候岳国公伏诛,罪臣妃子又如何留在宫中。
岳贵妃跋扈,目中无人,若是寻常妃子,这时候就该劝晏渊早早把人处理了。
思及那块血玉。
晏渊犹豫了一会儿。后宫妃子芸芸,可真正愿意为这位天子着想的人却不多。
若是可以,他还是想保这人一命的。
“喜爱谈不上,胜过一般人罢了。”晏渊随口道。
一般人?
月秋水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
很想问:那这个一般人包括孟钦么?
那个人似乎快要逐渐淡出宫内所有人的视野了。
风吹繁花。再也瞧不见那株血月季。
……
夜。
昭国。
在中原国度中,昭国是个中等国家,历史不算悠久,如今这位昭国君主是第五任皇帝。
而昭国与丘国也算是走得相近了。
现任昭国皇后是丘国国君的庶妹,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丘皇后并非昭国君主原配,先皇后生下两位皇子后没多久就病逝了。
大皇子乌文舟被封为太子,另有一子被封为宁王。
只有皇子乌偌是丘皇后亲子。
昭国国君乌初煌与继皇后一直相敬如宾。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的。可在继皇后刚怀乌偌时,这对表面和谐的帝后就曾发生过矛盾,一度到了要废后的境地。
至于根源,还要追溯到几十年前的一桩陈年旧事。
要从那个曾经用半辈子惊艳了玄隐国史册的女子讲起。
南华冉,将门世家的独女。
随军征战五余载,边塞风沙给这位巾帼添上了不少荣誉。
那年玄隐举办宫会。
刚受封为公主的南华冉第一次以女儿红装现于人前。
恰好当时大晏和昭国都派了使者来参加玄隐宫会。
年少的乌初煌第一眼便爱慕上了这个有着一身大将之风女子。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南华冉并不是那种只会舞刀弄枪的女子,相反,她很聪明,也很有才气。
幼时便开始管账,还专门弄了好几个商铺,更是女扮男装在江湖上闯荡过,一生潇洒恣意。
她也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于是便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只爱舞枪的女汉子。因祸得福推掉了好几门亲事。
甚至还有了招赘的想法。而事实告诉她,这想法有多么可笑。
那夜宫会。
她在席间饮了几口酒,便推说要出殿透透气,身后跟了个小尾巴,她却并不在意,翻过一道墙,便成功将人甩开了。
但……她是个路痴!
檐灯下的院里,少年手持书册,眉宇俊朗。
“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
野惯了的人,自然得有野一点儿的搭讪。那时她也不知,这少年竟是大晏的皇太子。
“姑娘安好。”晏礼见惯了美人,但像南华冉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不免觉得新奇有趣。
南华冉也觉得有意思,便和这人聊了起来:“你这看的是什么书啊?”
“《治国论》。”晏礼将书摊开给她看,单看女子的装束,便已猜出了女子身份。
乌初煌当时正悄悄跟着出来,一眼便看见了攀上墙头的女子,又听见了南华冉和晏礼的对话,一个念头在心头滋生。
第二日便带着东西主动找上了汉乐公主。
少年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扮自己。
甚至连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都说出来了。
也没能获得美人的芳心。
巧的是,丘国也派了使者来,同行的除了皇子,还有一位公主。乌初煌那些话没有感动南华冉,反倒是让这位公主一见倾心了。
几日后。
使者回国。
南家忽然传来南家主病重的消息,那时候南华冉就知道,什么自由,早在她是南家女的时候就不存在了。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于是她选择了假死自焚。
“陛下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女人?她活不了多久了。”
丘皇后神色阴鹜,,敷了粉的脸庞欲发狞狰,她受够了这个男人的冷漠无情。
“什么意思?什么叫活不久了,你说清楚。”乌初煌眸光一怔,在他眼中,南华冉已经是晏国皇贵妃,现在过得不错,他也就不敢去打扰。
丘皇后也是前些日子在无意中发现了前皇后的画像,和南华冉有六七分相似,内心的妒忌再也压不下去。
积累多年的怨气终于一朝爆发。
“是啊,当初我故意接近她,给她身上下了蛊,还故意透露出昭国要同丘国联姻的消息。”
“公主,丘国公主求见。”
这是宫会次日。
南华冉在宫中有歌宿的宫殿,刚醒来不久,桌上还摆着一本《治国论》。
“丘国公主来找我干什么?”女子坐在妆镜前,鬓云欲度香腮雪。
“奴婢不知。”
“请她进来吧。”南华冉说着,理了理衣襟。不一会儿,一个鹅黄小裙的俏丽女子便冲了进来,直接来了个熊抱。
“南姐姐好,昨天看见姐姐舞剑,真真是羡煞旁人。”
少女笑容恬静,如同出谷的黄莺。
感受着身上的重量,南华冉心跳得竟有些快。她从小习武,同龄的女子一般都不敢靠近她,这个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她,这丘国的公主,真有意思。
“姐姐,你脸怎么红了?”丘罗依抬头,问道。
“我可以教你的。”
南华冉莫名觉得这小姑娘怪可爱的。
“那还是算了。”丘罗依摆了摆手,嘟囔着:“我连剑都拿不起来。”
南华冉无声笑了笑,问起了来意。
“我专门来找姐姐玩的,喏,我自己做的。”丘罗依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拿过了食盒,一打开,里面是精致的花糕。
南华冉一向谨慎,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收下。
“姐姐想来是刚用完早膳,到时候再吃吧。”丘罗依给了个台阶。
身为庶出的公主,她向来懂得如何扮演好一个善解人意的闺阁姑娘。
“嗯。”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走时南华冉还将自己亲手刻的木剑送给了她,丘罗依还转送了一支簪子。
待人走后。
“主子,没问题。”侍女用银针在糕点里验了一下。
南华冉笑了笑,顺带嘱咐了一句:“以后她再送糕点来,无需再验了。”
“股要废了你!”逐渐成熟的帝王像个暴怒的狮子,眼睛猩红,掐住了丘罗依的脖子。
看到自己真心爱过的男人变成这副样子,丘罗依忽然在笑起来:“哈哈哈……你就是废了我又怎样,南华冉也活不了!”
“解药呢?”
乌初煌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宫殿内的烛台被俩人失手打翻,点燃了纱帐。火速蔓延得极快。
“臣妾……咳咳,没有……解药……”蛊哪儿来的解药。
感到死亡逼近,丘罗依终于冷静了下来。见男人神色凶狠,她又赶紧道:“我知道,有…有个神医,他,他一定可以解……”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乌初煌将人一推,大步走出了门。
殿内的浓烟滚滚,好不容易解脱的丘罗依被烟呛得涕泪横流。
“我不能死。”丘罗依从地上撑着站起身,一个踉跄,房梁突然砸落了下来。
顾忌着和丘国之间的关系,废后的旨意并没有下去。
“没死?”乌初煌得知这个消息时,神情未变。不过也不再将这事放在心上。后来又交待了心腹大臣监国,称说自己去微服私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