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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南疆养蛊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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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彩云镇的官道上。
来来往往的是络绎不绝的车马走卒。其中一辆朴素的马车,在人流中也不显得突兀。
马车内坐着三个人,也就是正在查案的言恒书几人。孙呈章靠在车壁翻阅着医典,言恒书手里拿着青州贡船案的卷宗。
这次除了要将黄金镇屠杀案的真相查出来外,皇帝还要求他重查青州贡船案。
那贡船上除了黄金镇的矿脉图,可还有一批军用火铳。而这次黄金镇的幕后主谋,说不定也与青州贡船案背后的主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关键是,这幕后的人是谁。现在能查到的也只有毒这一条线索。难道真的是暗阁所为,毕竟那些尸身上的刀痕都是那个暗阁杀手的手法,可为何要多此一举。
“阿凌,你可还记得那晚的人具体长什么样子?”
言恒书看向了旁边昏昏欲睡的人。见他眼底厚厚的青黑,莫名有些心疼,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少年。
阿凌闻言,垂下眸子,努力去回忆那段不愿再揭开的画面。
记忆定格到了某一幕上,忽然有些激动。
“我……嘶,咳咳……”
“别着急,用唇语,你嗓子还没恢复。”言恒书握住了他的手,帮他顺着气,劝道。
那些人里有一个没有蒙面的女人,脸上有疤和烧伤,我见过她,她是镇长带回来的,说是从奴隶市场买的。
这么说的话,难不成是仇杀?
但有什么仇怨,要害死一整个镇的人。
……
青州临水县县府。
晏兰亭一大早便接到手下的消息——窦财被另一批人劫走了。
然后今日又在窦财曾经办公的屋内,搜出来了黄金镇及其他各镇的矿脉图。
还有一些信件,上面并没有署名,只是一些往来的消息。
养蛊女,那是什么?
“所谓养蛊女,是南疆蛊毒姜氏一族的圣女。”萧还在一旁开口,目光扫了一下信件。
据他所知,南疆姜氏一族早就销声匿迹了,据说是得罪了猛安部族的人,被猛安首领率领部众踏平了寨子。
若是养蛊女还在,必然是入了蛊毒门。他若猜的不错,当年蛊毒门被围剿,应该是虚丘堂的人做了些手脚。
晏兰亭听出萧还未尽直言,但总觉过程顺利了些。
昨日那个蒙面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蛊毒门派来的?为了拿走矿脉图和信件。
可矿脉图为什么会在一个小小县令手中?
“黄金镇。”他默念着这几个字,同萧还对上了视线。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萧还笑了笑,知道两人这是想一块去了,拉住了晏兰亭的手,一同往屋外走。
跟在两人身后的谁是白谨和侍卫李三都有些不明所以。李三往旁边挪了挪两步,悄悄凑在白谨的旁边。
“殿下和萧大人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夫夫间的默契。”一旁的赵石差话进来。
“我问你了吗?”李三横了他一眼,刚想在和白谨搭句话,却见白谨早走到前面去了,顿时幽怨的叹了口气。
赵石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合着自己刚刚破坏了人家追求的机会。
“兄台,对不住了哈。”赵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随即又开始出起了主意。
“兄弟,这追媳妇可不能像你这么追,跟咱驸马爷学学。”
远处。
萧还执着晏兰亭的手,在走廊内走着。院内桃花灼灼,淡淡馨香弥漫了整个院子,此时风景颜色正好,五月桃花迎春而放。
“今日桃花开得好,我帮你折一枝,可好?”萧还忽然开口告诉,眸子里尽是坦然。
“嗯。”晏兰亭轻轻应声。
萧还替他将鬓边头发揽至耳后,提步走去院中。
不消一会儿,就折了一只开的娇艳的粉色桃枝来,递到了晏兰亭面前。
“阿亭可喜欢?”萧还低声询问,眼里除了春意,就只有这个人了。
“你送的,自然喜欢。”晏兰亭拨弄了一下花瓣,勾唇笑道,主动拉住了萧还的手。
美人主动,萧还如何能不动心,目光也越发灼人了。
“啵”萧还侧头吻了一下他。
晏兰亭睫毛颤了颤,桃花瓣拂过白润如玉的手指。他拿着桃枝在萧还面前晃了晃,恍然轻笑道:“回神了。”
然后便拉着萧还往前走。
桃花旺盛,枝上鸟雀鸣唱,偶有几对鸟儿在枝头相互依偎着,梳理着羽毛。
马车一路向黄金镇驶去。
……
没有什么记忆是抹不掉的,也没有什么人是放不下的。
孟钦时刻提醒着自己要保持理智。
而保持理智最好的方式就是离开。不看不想,方能不念而忘。
驾车的车夫是孟钦出银子雇的,是个经验丰富老道的车把式,如今这一路是往暗阁总部去的。
马车内除了盘缠和暖炉,就只剩下孟钦自己和旁边的一盆月季花了。
他原本不想带着这盆花的,毕竟赶路的话,可能会把花给养死。但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还是把花带上了,若真养不活,那也是命。
是月季的命。也是,他的命。
月季花瓣在马车的晃动下抖下几片花瓣,刚浇过水的花瓣,这会儿躺下几滴露水来。
远在京城的晏国皇宫。
“什么?人跟丢了?”晏渊一身华贵龙袍,冠前珠串晃动,一向淡漠无波的脸上此刻表情有些阴郁。
笔上墨水滴落,遮掩了字迹。仔细一看,那是一道诏令。诏孟钦回京的诏令,不过现在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了。
“陛下息怒。”暗卫低垂直头,他原本是守在房顶的,后来看见孟钦一连几日都没什么别的动作,他也就放松了警惕。不过几炷香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晏渊没来由的有些生气,压低了声音:“那他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有,一封信。”暗卫从衣襟里拿出一封用蜜蜡封了的信,信件上留着两个字,辞别。
晏渊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是在幼时回外祖家探亲,偶然遇见的孟钦,当时的孟钦可不像有家可归的样子。如今离开,又能去哪里呢?
“你下去吧。”晏渊接过那封信,并没有立即就拆开看,而是让暗卫去请刑狱司的人进宫。
直到现在,晏渊还在想。
说不定他过几月就会主动回来了,或者我派人去寻,他若知道我在找他,一定会回来的。
孟钦的心思晏渊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在意罢了。
如今,他却要凭着这份不曾在意的东西,让某个人甘愿自断双翼,困锁牢笼。
……
次日下午。黄金镇。
昔日繁华早已不复,街道萧条。空气中还弥漫着残余的血腥气和一阵阵浓郁的草药气味。
有目标的,萧还和晏兰亭下了马车,就直接往一处比周围房屋占地更大,更为华丽的府邸走去。
府宅的匾上刻着两个字——窦府。
这是黄金镇镇长的府邸,同时这位镇长还是窦财的远房表亲。
可据窦财的族谱上看,无论是嫡系还是庶系,都没有一个叫窦浮生的人存在。
而且窦财可不是什么会照拂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远房表亲的人,却把在相识之前从未有过交集的人安排在了镇长的位置上,这其中肯定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
府宅内的花草十几日未曾修剪,野草疯长,院中粗壮的槐树长得茂盛,树荫几乎遮蔽了整个院子。
院角还有蛛网,不像是刚结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萧还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不留痕迹的往前挪了几步,走在晏兰亭的右前方。
“现在是白天,又没鬼,你这是做什么?”晏兰亭环顾四周,继续往前走着,瞧见萧还的小动作,失笑道。
随后,不经意的扫见了野草里的干涸的血迹,眸光沉了沉。
若只是血迹变罢了,偏偏还看见了一小团黑色的,像是头发,下面似乎还覆盖着什么东西。
萧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自然也看见了那草里的东西。
两人一同走近,虽然都早已有了猜测,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会犯恶心。
那是一个人的头颅,脸部轮廓都已经被腐蚀了,只有几只苍蝇在上面绕着飞。
一只乳色的小虫子正在上面缓缓蠕动着,蚕食着那头颅上剩余的腐肉。
萧还的目光落在那只白色小虫上,面色霎时就变了,捉住晏兰亭正要拨开草的手道:“先别动。”
随即从衣内拿出一只一包粉末和一个瓷瓶来。
将粉末撒成一条线,线的一端是那被蚕食的头颅,另一端则是倒放着的瓷瓶。
然后便瞧见那乳白色的小虫朝着瓷瓶的方向缓缓蠕动。
晏兰亭看见萧还略有些凝重的神色,心下有了几分好奇,但也没有立刻开口问,一直等到萧还将那虫子装入瓷瓶。
两人一同朝府宅内中心的屋子走去,阳光透过树荫的缝隙,日影斑驳。
在那些阴影中,又不知埋藏了多少冤魂。
主屋的纱幔无风自动,檐上的风铃作响。
晏兰亭瞥见屋内一角的火盆,里面还有着未被烧尽的信纸,他蹲下身,将残页捡了起来,只能隐约瞧见几个字。
青峰山。
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头绪。
“青峰山是哪里?”他开口问道,看向低头不语的萧还。
这才把萧还拉回了神,抬头看见了晏兰亭手上被烧的只剩下一小片的信纸,整理了思绪,说道:“青峰山位于汝良城附近,有个道观,名为青峰观,里面道士都没什么修行,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闻言,晏兰亭拧了拧眉,普通的道士又怎么会卷入这案子中来?看来只能从这窦浮生入手了。
“你觉得,刚刚在院角里的头颅是谁的?”晏兰亭看向萧还,问道。
其实这话问与不问并没有什么区别,既然是在这镇长府里发现的,那除了窦浮生还能有谁。
晏兰亭真正想问的是那窦浮生的死因。
他的目光落在萧还手上的瓷瓶上,萧还医术不错,而且,就刚刚的表情,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阿亭可听说过南疆蛊虫之术?”萧还说着,揭开了榻上垫子,露出一个暗格来。
“略有耳闻。”晏兰亭跟在他的身侧,随后便听萧还道:“小心些。”
随即打开暗格,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蛇蝎,看的人头皮发麻。
“南疆的蛊虫有许多种,大多数都和蛇蝎养在一起。本身就有很烈的毒性,能杀死人,控制人,亦能救活人。”
说到这时,萧还顿了顿,看向手中的瓷瓶,说道:“我若没看错,这白色的蛊虫,就是传说中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复人蛊,极其难活,需要用人血人肉喂养,千只之中难出其一,而且掌握这种秘术的只有南疆月氏和蛊毒门中的养蛊女了。”
而这个案子,很显然是第二种。
养蛊女既是指一个人,也是指一类人。当第二任的养蛊女培养出来后一任养蛊女,就会自行了断。
且每一任养蛊女都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且浑身上下都是毒,寻常人靠近不得。
与其他养蛊族人不同的是,养蛊女在南疆姜氏一族内地位极高,也是唯一掌握复人蛊的人。
“你的意思是,窦浮生的死,是因为这只复人蛊?”晏兰亭说道。
蛊虫不是什么好东西。晏国境内早就禁绝了。如今复人蛊出世,若不谨慎处理,必然会留下无穷祸患。
且复人蛊是否真的能医人肉白骨,也未曾被证实过。
复人蛊最早是记录在南疆月氏一族祖上的一本手札上,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月氏内部一个族人叛变,带着残卷投靠了姜氏。
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将这复人蛊毁去。
萧还还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
“这蛊虫,我想再研究一番。阿亭意下如何?”
晏兰亭略略思索,养蛊女知道复人蛊的下落,定然会主动寻来,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就再好不过。
“嗯,先走吧,这里也没什么好呆的了。”晏兰亭点了点头,到时候再找人去翻一翻那窦浮生的底细。
萧还小心的将瓷瓶收了起来,跟上晏兰亭的脚步往屋外走。
树荫依旧繁茂,只是相比来时的阴森,多了几分破开迷雾的晴朗。
只是这天幕掩盖下的黄金镇,终究成了萧索的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