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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昭皇病深重 ...

  •   入夜。
      月光将树影照得斑驳,几人做贼似地探到了一户人家的篱笆院外。
      忽然。
      “咔嚓——”一声。
      镖夫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是故意的。
      恰好这时,一只猫从屋顶爬过,喵喵叫了两声。院里传来一道朴实的男音,大概就是镖夫口中的大元了。
      “儿啊,这么晚了,该歇了。别乱跑。”
      没有人回答,然后便是屋门关上的声音。
      篱笆外。
      不会闹鬼了吧?镖夫心道,额头冒着冷汗,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一只黑色的小虫从他的耳朵里钻出来,然后飞入草丛,消失不见。
      “几位大人,地方小的也带到了,要没我的事了,我就先……” 还未说完。
      厉薄忽然说了话:“有动静了。”
      一旁的晏兰亭和萧还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孩,头发披散,眼中神色呆滞。
      脚下的步子却是极稳,有目的地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几人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
      那镖夫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没再跟着走,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
      “大,大元……”
      “那帮人是你引过来的?”原本应该睡着的庄稼汉子此刻正穿着外衣,站在篱笆院前,月光撒连他的头上,映出几缕霜色。他扫了眼满脸紧张的镖夫,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踱步回了屋。
      夜色漫长,而连绵的群山中,出现了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一个小孩在林中穿行,三个大老爷们儿在后头追,林中鸦雀被惊起了好一片。
      “阿亭累不累?要不要我背?”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萧还看见晏兰亭略有些泛白的脸色,放慢了脚步,问。
      “不用,我还能走。”
      晏兰亭摇了摇头,走了一晚上都挺累的,他并不想麻烦萧还。
      一旁的厉薄扫了两人一眼。
      “南副指挥要是走不动了,大可以呆这儿休息,我一人便能破案。”
      “不劳厉指挥挂心。”晏兰亭回了一嘴,继续往前走着。
      好在林中草木不多,加上天边的一点微光,也勉强看得清路。
      不远处。
      孩童目光呆滞,正朝着某个方向不停地走着,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但若观察得仔细,便能发现——这孩子分明早就没了呼吸。
      至于他现在要去的地方……
      说起太阴山,就不得不提及胧月村了。
      传说早在昭国建朝以前,这胧月村便存在了,凡胧月村人,无一不是精通机关之术,且世代相传,从无间断。
      若无专人指路,寻常人是万万找不到的。
      晨光将熹。
      鸡鸣犬吠间,朱枫点缀小屋。
      在胧月村的最中心,有一棵三人环抱粗的巨枫。
      枫旁是一个小院子。院中杂草丛生,像是许久没人居住过了。
      而院中辟出来的小路和檐上新挂的灯笼,又无一不彰显着这里有新的主人。
      灶房的烟囱正缓缓冒着炊烟,在群山间透出几点烟烧气。
      一美艳公子手熬羹汤,长发束带。动作间,行云流水,美得好似一幅精心勾勒的画。
      如果忽略掉那苍白手上的炭色就更好了。
      门口——
      “圣子,他们快要到村外了。”
      月氏族人站在门口,此人是落银雪培养的心腹之一。
      “嗯。”
      落银雪将熬好的汤盛入瓷碗中,琥珀色的浅眸似藏着淡淡的忧伤,莫名能让人联想到那枝头快要化尽的雪。
      春天来了,冬雪也该默默离开了。
      它在满眼繁华热闹中消失得迅速,也在人潮拥挤中离开得突然。若说有什么能记住它的,大概就只有无意停留过的风。
      落银雪不求自己能活得多久、多好,他只想早早脱身,了却这尘间一切。或许,下辈子就不会这么累了。
      他有时在想,若是当他没有被掳去月氏,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又或者,当年他能再谨慎一些,从一开始是摸出江渐的身份……
      不对,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江渐那个人,他了解,灭门之仇,哪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
      还有他自己,胧月村一百多口人,其中还有他的父母亲人,他怎么可能抛得下?
      这般想来,好像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一个死字。
      仿佛从一开始,他的人生便已经注定了。
      落银雪没那个本事去与那所谓的命运抗争,他只想尽自己的力,报自己的仇,全自己的愿,为此,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情。
      龙安县百姓的生死,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热汤入口,落银雪被烫了一下,嘴唇都烫得发红。
      只是他仍旧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阿渐,如果你还在,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很失望?
      他心道,嘴角无端溢出几分嘲讽似的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
      “人都派出去了么?”落银雪将碗放回了灶台,另一只碗里也添上了羹汤,正缓缓冒着纯白的雾气,也不知是专门为谁留的。
      “都派出去了,但暗处那些人太狡猾,恐怕弄不干净。”月氏族人说着,他看着面前容颜清绝的人,心里总觉得惋惜。
      落银雪感受到他的视线,眉头微微蹙起,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皇宫怎么样了?”
      “跟您所料的一样,昭国皇帝最近都没有上朝,想来是时日无多了。”
      “还有,国师府被禁卫军包围了,似乎是想要,捉您。”
      “我的身份,他知道了?”落银雪目光落到院外经过的‘活死人’身上,意味不明。
      “已经安排宫里的人在您走那日,把消息透露给皇帝了。”
      不然皇帝也不会突然让人扣留落银雪。
      “祭司那边,一直在催您回南疆,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大长老早在五年前就暴暴身亡了,祭司这几年的身体也每况愈下,至于三长老,四长老也都不是什么好鸟,一堆把柄在落银雪手上抓着。
      整个月氏,落银雪可以称得上是掌权人。
      闻言,落银雪轻嗤一声。还能出什么事?不过是月氏要亡罢了。
      武林盟的人现在估计也到了几批,就等着机会,群起而攻之。
      “我死后,不要立碑,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或者不埋也行。”当个孤魂野鬼也挺好的。
      心腹是落银雪从万蛇窟里救出来的,这么些年来,一直都用得很顺手。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南疆,月氏大寨。
      “他还不打算回来?”
      月祭司正躺在木榻上,久未打理的头发上隐约藏着几只小东西,形容枯槁,显然是许久不曾换皮了。
      一旁的月氏族人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月祭司眸中划过阴鹜,但到底没当场发作,只能自己劝自己——
      落银雪如今是月氏的圣子,大权在握,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月氏真被那些人给瓜分了。
      至于胧月村,她不相信,南疆最大一族的权势会没有一个破村子重要,明眼人都知道该选哪个。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屋外佳来一道慌张的声音:“祭司大人,或林盟分部的人进了南疆。”
      “进了就进了,看见一个杀一个。这点小事用得着我教?”
      月祭司冷冷回了一句,然后便重新闭上了眼,让一旁的月氏族人替自己捏腿。
      而在月祭司看不到的门口。
      刚刚还一脸慌张,急急忙忙赶来报信的人此刻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神色冷厉得可怕,或者说,此人根本就不是月氏的人。
      男人将一张纸条塞给了守门的护卫,然后便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开了。
      连同月氏一起,即将落幕的,还有高层庙堂之上的昭国皇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着内监的一声高唱,十日一次的朝会匆匆散了场。
      这一个月来,皇帝再不曾亲自上过朝,大帘后面听政的,是乌初煌身边的总管太监。
      而太子更是称病,不曾出东宫半步。
      皇帝寝宫——
      几个老太医围在龙榻前,个个眉头紧锁。
      一旁的内监宫人更是大气大敢喘。
      皇宫阴沉得仿若寒夜。
      皇帝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躺在龙榻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还不停喊着:“药……药!寡人要药!国师呢!快把国师找来!”
      “药……寡人的药!”
      乌初煌浑浊的双眼大睁着,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正当老太医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宫人的行礼声:“皇后娘娘千岁。”
      被幽禁了好几月的丘皇后终于有了出殿的机会,这位原本被保养得极好的雍容妇人,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额上是极明显的皱纹,额角处还有一条已经结痂的疤—— 是她在被被幽禁后不小心在妆台上撞的。
      乌初煌得知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碍于面子才让宫人去问候了两句。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太医们赶忙行了礼。
      丘罗依扫了眼那只伸出床幔让太医把脉的手,面露担忧:“陛下如何了?这病可要紧?”
      “这……”
      几位老太医对视一眼.
      最年长的太医院院首站了出来:“微臣实话实说,请娘娘勿要怪罪。”
      “你说罢,本宫听着。”
      “陛下这根本不是病,是毒!”
      “且毒已入心肺,臣等已经用尽了良方,能不能挺过来,还得靠先皇庇佑。”
      闻言,丘罗依先是一惊,随即用帕子掩唇,似是在哭泣。
      “这可怎么办……”
      “本宫没了陛下,可怎么活啊……”
      宫人乍见这一幕,心里都在感叹,皇后娘娘对皇帝用情至深,哪怕是被皇帝幽禁了,再出来时,也还是一心扑在皇帝身上。
      “几位先回去吧,本宫想单独跟陛下待一会儿。”
      过了许久,丘罗依才掩泣开口。
      “娘娘保重凤体。”
      几位太医见状,也只能纷纷行礼离开。
      “你们也先下去罢。”待太医离开后,丘罗依将宫人也都遣散了,独自一人踱步到了龙榻边。
      那张脸上,此刻哪儿还有半点泪迹?
      她掀开床幔,脸上骤然露出了一个极灿烂的笑,畅快又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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