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动梵天》鬼义

64、镜宫魅影

　　让晚风飘动身上幻彩的纱丽，带着温泉水洗的凝暖、野外的玫瑰香。随着提灯的侍女飘进那外表平平无奇的宫室。

　　镜宫就像廿世纪的舞蹈室，四壁都是镜。不一样的是，地上不是又冷又硬的柚木地，是暖洋洋的波斯地毯。

　　提灯的侍女离去后。室内暗无天日，斯人独对黑漆中的镜影。

　　〝唰〞的一声，一丝光亮。

　　回头只见他燃亮了一点烛光独站在咫尺之外。

　　灯火投射在穹顶成千上万的千色小镜上。彩虹般的镜片交相辉映，幻成浩瀚星河，星河中兰汀的倩影投射到处处都是。

　　因他手上的那点微亮，她成了暗宫中那夥最明亮的星星。

　　华光星晨如流萤，照在她的脸上，也闪耀在他澄蓝的波心。

　　〝喜欢吗？〞沉稳的嗓子里微微颤抖，并不督定。

　　〝喜欢。〞真心诚意的看着这个男的。她想至小他还想讨她欢心，她又怎可能给他脸色看？

　　〝那么让我好好看看你。〞他伸出手邀请她。她搭上。

　　满意地看见烛光在她的眼中闪烁，他小心奕奕地把蜡烛插.进烛台上；转过身来，握住他妻子的双手，双双跪了下来。

　　烛影如星梦。在万千个光影中，他摩拜着前面的真身，梵天的创造。

　　面前的女子是创造的巧工，每一刀的雕琢都是独一无异。

　　镜宫昏黄的柔光，配上万千个狂放的爱影，映照在她的黑漆眼瞳上，成了金芒

　　是彼此温柔的侍奉，粗暴的推动伴随着轻吻和低语。人在狂风暴雨中……也在柔情蜜语里。

　　脸贴脸，心贴心。从佣懒的轻触走到颤栗的临渊，推动至昏死的境地，顶峰是创生之源。

　　从雪山流下凡间的神圣泉源，被大地温热，成了一滩温润的溪水；充满生命力的小河涌流着，相遇成了一往浓情。

　　不是一晌贪欢，更像虔诚的参拜，对身体和创造的崇敬。

　　波斯地毯升华成了繁花铺成的祭坛，是阴阳的祭礼，两家的复和；是神圣的祭礼，也是狂欢的节庆。

　　夜醒了，她还在节日狂欢的混沌中。

　　上朝前，他为她唱过情歌，轻抚过她背上裸.露的肌肤，把玩过一绺绺的青丝。初秋，春风吹过心中的花园，他在心爱的花从中嬉戏后流连忘返，直至满是得意，才带笑离去。

　　临行前，他把一张薄被盖在她身上，弥补他去后的空白和失去的体温。

　　当她从宿醉般的昏沉醒转过来，闻到空气里隐约的白兰花香，她便披上薄被走到大门前。

　　只见突然下起了细雨，打断了兰花香。刹时天空又阴云密布，转眼重又放晴，天意难测。风从西吹到东，又从东吹到西，日转星移，人生的季节又来又去。谁能确定蝴蝶必定舞春风？这刻满园盛放…下一刻只道：一无所知

　　…………

　　九月的都城，风云变色。

　　〝太子妃！用力！〞

　　满是血与粪的产房，所有人都鼓励一个女人用力。她也想用力，但一天一夜了，痛得吃不下，腹中的孩子像尖锥一下一下的刺痛着她的脊髓。

　　〝加油！诗雪你行的。〞

　　兰汀看着诗雪痛得流出了眼泪，累得满头大汗，喊痛也无力……累得昏死又痛得醒了过来，除了不断帮她按摩，便只能乱打气，焦急得把这个年代没人明白的加油也说出来了。

　　出来了！出来了！……是脚！

　　会死人的！是脚！

　　这孩子的胎位是倒过来的，在医术不发达的古代是难产。

　　假若他还未出来，可以剖腹，也可以按摩移正胎位。但是现在却是势成骑虎，孩子什么也不管就是要跑出来。

　　房间里的女人们面对生死存亡之交，没有惊恐只有镇定。熟练的接生婆转动那双沾满黏液滑滑的小脚，帮助小生命来到这世上。

　　当他露出了他的男性象征，产房里各人的心跳加促，呼吸声却压得更低。

　　一定要把他弄出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兰汀看着这队生产大军的战意，不禁心惊。儿子是王孙，是一定要保住的，那么母亲呢？思雪呢？

　　房间里的活动不会因兰汀的思考停顿。冷不防，婴儿尊贵的胳膊拈了出来，众人舒了一口气，接生婆用力一拉便把他整个拉了出来。

　　床上的诗雪又昏了过去，任由接生婆从她身上拉出了已经一无用处的胎盘。

　　其他的人忙着拍哭王孙，为他沐浴更衣。

　　当她们抱着香喷喷的王孙出外诏告太子妃的胜利时。房间里传出了惊呼，女人们乱作一团。

　　到处都是血，诗雪又回到那被奥朗伏击的城郊……所有的人都走了，傍徨无依的她扑进了夫君的怀抱，心里呼唤着一个名字，一个可以信赖的名字：〝兰汀……兰汀你在哪？〞

　　〝诗雪，我在〞看到一床一地的血，看着年轻的生命一滴一滴的流逝，她不能骗自己也不能骗诗雪，她说不出没事，说不出你会好起来。

　　诗雪感觉到兰汀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握着童年玩伴这双可信赖的手，诗雪拾回年少时清澈的眼神揉进了今日的温柔。

　　不需片言只语，兰汀明白诗雪，诗雪也明白她知道了。

　　她把一大一小，她生命中平起平坐，都是唯一的两个男人交托她。

　　床上地上越来越红，上一回这样红的时候，她成为他的新娘。今夜她为他倾出了生命之血，延续了他的血脉，死亡与新生染红了旧日的喜房。

　　诗雪一声不哼便合上了她的眼睛，看来平安宁静。眼角处却有一滴眼泪，俏俏滴下。

　　泪珠往下滑，额上的泪滴状的吉祥痣却愈来愈淡。

　　出嫁的那天，siva说她的眼泪能带来救赎，究竟救赎了谁？

　　最后的一滴眼泪没有不甘也不是不舍，是慈悲，哭的是生者的悲。

　　兰汀看她闭上了眼，吐出了最口一口气，才流下自己忍住了的眼泪。

　　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当看到死亡，人自然流泪。惋惜死者的已逝，叹惜未亡的悲苦。

　　兰汀抱着刚出生的王孙，眺望莫卧尔红堡的宫墙的方向。怀里的婴孩不哭不闹，他不知道宫人们在洁净他母妃的遗体；也不知道在他出生前一天他父亲己被密召进宫，更不知道有人已发起叫天地色变的腥风血雨来欢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