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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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的雨已下了五百年，连绵不绝。”
月姬轻轻呢喃道，虽位于晴风日暖的火之国，大名城却总是细雨霏霏。
就在刚刚，妈妈以命令的口吻告诉她明日会来一位振袖新造，将交由她调教。
“阿月，再过一月，她会与你一同成为镜花屋的太夫。”
走前，妈妈含笑如春，眼尾皱纹深深。
“你绝不会想到，她与你如何相似，如何貌美……宛如一对同胞姊妹。”
她安静地立在窗前，那乌木做的窗棂上有精致的花雕，是她不喜的芍药牡丹，窗纸是淡绯色的，也是她不喜的艳色。鸦色的长发垂至脚踵，苍白的肤色和米青的和衣衬得她纤细的身形显得越发脆弱，好似薄薄宣纸画上的水墨女子。她的眉眼低垂着，俯看楼下的车马行人，无论雨日晴日，这条妓馆鳞次栉比的街道总是喧嚣得很，那些游女在勾栏上招呼客人，用柔媚做作的笑招蜂引蝶，还有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喘息声，听起来压抑又快活，连带这连绵多时的雨声一起，交叠为她最烦躁的喧哗。
“月姬大人，这雨明儿就会停了，您还是先看看裁缝送来的制衣吧，这是外裳，其余的我给您收拾在柜子里了。”
年纪约莫三十来岁的番头新造，也就是一贯照顾她的年轻嬷嬷纱奈，双手捧着新制的打卦衣，这是月姬下月十五第一次游街会穿的花魁服。纱奈身后冒出两颗小脑袋张望着，那是月姬的两个童婢，身份为秃，名为小桃和小松。
月姬迈上一步，轻轻地抚摸这件贵重的服饰，这还只是最外一层的振袖，由上好的绢织品制成，采用缩缅织法，针脚细密，触感光滑，瞧这精细的手艺，少说也需三个裁缝紧赶慢赶费上一月工时。衣身通体呈艳红色，辅色为玫瑰金和白金，从腰间伸展开枝枝白梅刺绣，点点鎏金缀在衣袂及俎板帯上，其上覆着滝糸，乃染金工艺，宛如金色的瀑布自上而下垂荡，华丽非常。
月姬抿抿嘴，这衣服终究还是差了点，并不是因她不喜欢艳色，而是不及昔日吉春太夫的那般华美，不过游街也是足够吸睛，若是用上作贡品的丝绢，妈妈又要不高兴了，这打卦服是她用在她身上的最后一笔。月姬清楚，自己这棵摇钱树经过十八年的悉心栽育，即将开始结果了。
“撤下吧，我今日还未练琴。”
月姬转身，将窗合上，与她朝夕相处的纱奈以为她是心情不好，只得领着小桃和小松悻悻退了出来。
光线晦暗，与影子一同消失的还有嘈杂人声。月姬点上一根蜡，坐在琴前，光芒幽微，她的双眸晦暝，八云琴琴声凄恻动人，宛如叹息。
「你绝不会想到……」
「她与你如何相似，如何貌美……」
「宛如一对同胞姊妹。」
妈妈的声音伴着琴声戛然而止，她想起了她前几日立在窗前，于上方俯望到的一个女子的模样。
那女子站在熙攘的人群里，姿态不受影响，依旧亭亭，她戴着垂白纱的帽，以遮真面，纱偶然被风吹开，露出的雪肤黑发，桃花人面，以及身形仪态，与她别无二致，除了对视的一双猩红双眸，，月姬惊觉，那眼神锐利，微微上挑的眼睛勾勒出一股极凌厉的美，是她不曾有的。
「我给她取了个名字，你以后就称她水姬吧。」
这陌生女子的面孔于月姬梦境里魂牵梦绕了几日，直到今日才揭晓身份，关于这个突如其来不明底细的女人一来便成为振袖新造，且一月后还会与她一道成为太夫的荒唐事，月姬并不感到意外，她或许是别处倒闭扬屋的头牌艺伎，那样一张脸，那样锋芒毕露的美，被选擢为妃都不为过，不过若是有她坐镇，还能倒闭倒是蹊跷。
双子太夫，一定会成为这大名城的风云话题和镜花屋的大招牌，届时道中，必会有大人物来捧场，一掷千金为见双子太夫，不在话下。
月姬并不介意自己不能一枝独秀，因为妈妈承诺她若愿意，会将她个人日后待客所得报酬的五成都给她，若换做惯例，她只能得区区两成，就这样，她还要以自己的收入供养自己名下十几号人，可以说能够真正攒下来的钱并不多，妈妈能让出三成，月姬已无比满足。而且日后双太夫的名号打出去了，愿意花高价的客人也会增多。
除此之外，月姬还有一点隐秘的心思……那般美的女子，也是月姬从未见过的。
尽管这位水姬长相与她相同，可她的眼神是月姬没有的，那样的目空一切，有斩断一切不轨视线的力量，月姬一时觉得自己可笑，竟会喜欢这样不顺从的神情。自六岁被家道中落的武士父亲卖到了镜花屋，月姬自始至终学的都是些勾魂媚魄的神情，她表面上是精通四艺的美丽女郎，被一些人冠以艺人的称号，可她的客人从来只有男人，也只能讨好男人。
当她以为沉醉于她曲声的男客是知音时，他们总是会将流连的目光黏在她的手上，咽下唾沫，并道：“阿月，哪怕不见你真容，只见你素手，也会一见倾心呐。”
她看见了他们眼中流泻的欲望，闭眼，继续弹奏，继续歌舞，直至天明方休。
所以，月姬一会觉得她可怜，一会又觉得她傻，她若不是妈妈从倒闭的扬屋买来的艺伎，也许也是为了花魁道中一时的光鲜亮丽而被迷惑着被妈妈诱进了扬屋，毕竟妈妈可没少干这种事。
太夫表面上是与游女不同的，只事琴棋书画，不事风俗，可到底身处游廓，为良家女所鄙夷，有许多身不由己，哪怕像月姬这样的顶级艺妓，也在筹谋着终有一日逃离这专吃女子血肉的地方。
然而……
「放弃自由之身，来这花柳地界。」
月姬好奇这女子，好奇她的身世来历，好奇她们的面容为何如此相似，好奇她如何打动了要求甚高的妈妈，更好奇她的心思。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期待与她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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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名为水姬，幸会，月姬大人。”
新来的振袖新造一早便来月姬的居所拜见她，她在院外行礼，当月姬轻轻推开纸拉门，望见她一袭黑衣，双眸漆黑，唯有眼神凌厉如同初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