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册》年辞新

8、辗转反侧

　　夕阳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从瓦顶倾泻而下，映照在明水仙的半边脸上，她转身看向容淮，“你觉得光靠拳头就能堵住他们的嘴吗？”

　　“当然不能。还应该狠狠揍他们一顿，让他们再也不敢说坏话。”

　　明水仙靠着一边的墙壁，“揍他们就能解决问题吗？”脸色依旧没有波动。

　　“凭什么他们可以说别人坏话，别人就不可以给他们点教训。”容淮难以抑制内心的愤怒。

　　“一个用嘴巴伤害别人，一个用拳头伤害别人，依我看，你和他们也没有分别。”

　　“难道你就选择忍受吗？”

　　明水仙抬头欲望向远处的天际，却只能看见瓦顶上方的半片天，“从我记事起，我的耳边就总是传来那些难听又刺耳的话。渐渐地，我习惯了，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你做什么，喜欢你的人永远都会喜欢你，讨厌你的人也永远都会讨厌你。我有深爱着我的爹娘，你有深爱着你的爹娘和姐姐。听到那些难听的话，他们的心里应该会比我们更难受吧。所以……”

　　明水仙看向容淮的眼睛，“为了不让那些爱我的人难过，我才会选择忍受，最好可以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一刻，容淮看向明水仙的眼底漾开一丝涟漪。

　　“而且，我也并不觉得我们就是成阳的灾星。所谓的灾星，不过是封建迷信。”明水仙顿了下，“包括我们的事情。”

　　容淮听到最后这句话，恍然明白了什么，“对！这些都是封建迷信。既然是迷信的话，那就一定可以被打破。”

　　明水仙嘴角扬起，“孺子可教呀。”

　　容淮先是点点头，而后反应过来回怼道：“什么叫孺子可教？本少爷好歹也是读过书的，想占本少爷便宜你再等个十万八千年吧！”

　　容淮跑出巷子，喊道：“走！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店面。”

　　说着，容淮穿过一条巷子来到了西街上，“这里人多，可别跟丢了。”

　　街市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看着人流攒动，明水仙急忙跟紧容淮。

　　容淮时不时地看一眼身后的明水仙，人群中，两只手不自觉地靠近。其中一只宽大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另一只瘦小的手，向自己身边拉近，衣服蹭了下，脸颊处不自觉地泛起微红。

　　“你别误会，我只是怕你走丢了。你如果介意的话，我还是拉着你的袖子吧。”容淮松开了明水仙的手，拉住明水仙的衣袖。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明水仙发现自己的眼神已经无法从容淮身上离去，不自觉地凝视着容淮的侧颜。

　　“到了！”

　　明水仙一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荒废了很久的店面，破旧的大门咯吱作响，顿时愣住了，“这里真的是我们的店面吗？”

　　一阵风刮过，店门口落叶纷飞，几颗小果子从树上砸下来，滚落到容淮的脚边。

　　容淮踢开小果子，推开店门，“咳咳咳……”扑面而来的灰尘让容淮咳了几声。

　　“快进来打扫一下吧，咦啊——”容淮刚踏进去，便摔了一跤，趴在地上。

　　明水仙踏进屋子，捡起地上的木杵，手指擦过木杵上的白色粉末，“你这店面该不会是从陈老婆子手上买的吧？”

　　容淮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怎么知道的？”

　　明水仙无奈地将木杵扔到一边，“陈老婆子是出了名的黑心，你还敢从她手上买，花了多少钱？”

　　容淮想了想，比了个“五”，一脸得意地说：“不多，正好五百两。陈老婆子说，看我长得帅，给我打个半折。”

　　明水仙顿时仰头大笑，“她是看你笨，才给你翻倍了吧哈哈哈！”

　　容淮捡起地上的小石子，从腰间抽出弹弓，对准明水仙的额头，“啊！好疼！”

　　明水仙反应过来，捂住泛红的额头，盯着容淮溜走的方向，抄起一旁的扫把追了上去，“容淮，站住！”

　　“我是笨蛋吗？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

　　“你不是笨蛋吗？五百两买个破得不能再破的店面，这么偏僻，有生意就怪了！”明水仙从背后一把抓住容淮的衣服，容淮扯着自己被抓住的衣服，“快松手，明水仙，衣服要被你扯坏了。”

　　明水仙松开手，拍了拍容淮的衣服，故意说道：“笨蛋不是钱多吗，再做一件就是了。”

　　“衣服扯坏了我穿什么。”容淮又想到什么，“还有，我才不是笨蛋。”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看中这个店面的原因是什么？”明水仙拿着扫把对着容淮脚边就是一顿挥扫。

　　“我……自然是为了以后考虑。”容淮跳着连连后退，缓了口气，明亮的眼睛里透着自信。

　　“以后？你还能想到以后？”明水仙半信半疑。

　　容淮从庭院里打了一盆水放在桌上，然后拧干抹布擦拭起了柜子，“这块地皮可是个风水宝地，人杰地灵，福气氤氲，我们在这里开店绝对是不二之选。”

　　“这话该不是陈老婆子教你的吧？”

　　话音刚落，背过身去的容淮顿时嘴角一抽，掩饰道：“怎么会呢？”

　　容淮在心里暗道：这个陈老婆子是对多少人说了这句话啊，怎么连明水仙也知道。

　　夜幕降临，二人终于将门店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

　　“啊终于打扫好了！累死本少爷了。”容淮插着腰，抬头看向上面的牌匾，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明水仙瞥了眼容淮，“你不就擦了柜子，其他可都是我干的！”说完明水仙便转身离开了。

　　容淮追了过去，不服气地回怼道：“什么叫都是你干的？我来来回回可帮你打了好几桶水！你连句谢谢都不说。”

　　“那我还帮你了呢，也没听你说谢谢啊！”

　　“我不管，你先说谢谢。”就这样，二人你一句我一言地回到了容府。

　　容府门口，殷乐欢已经等候多时，对容淮挥手喊道：“淮儿，快回来吃饭啦！”

　　容淮跑到殷乐欢身边，殷乐欢上下打量了下，“这是跑哪去了？怎么浑身上下都是灰。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去洗澡。”

　　“水仙，你也是。”

　　“哎呀娘，我肚子都快饿扁了，赶紧走吧。”容淮推着殷乐欢往前走。

　　中厅，一眼望去，容鹤元已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殷乐欢坐下说了句：“你怎么也不等等儿子他们就自个儿吃起来了呀？”

　　“还等他们，等他们我早饿死了。”容鹤元打了个饱嗝，看向容淮，“你小子又去哪鬼混了？”

　　容淮塞了满满一口米饭，含含糊糊地说道：“没去哪里，就带明水仙去街上逛逛。”

　　殷乐欢一听，用胳膊抵了下容鹤元的胳膊，“听见没，淮儿是带水仙去逛街了。”

　　“怎么也没见你给人家买什么？”容鹤元往容淮身边看了看。

　　“对哦淮儿，刚才你回来好像就没买什么东西，还弄了一身灰。”殷乐欢突然想起来什么，疑惑地说道。

　　“容夫人，容老爷，你们看，这是容少爷给我买的饰品。”明水仙放下筷子，取下腰带上的银球。

　　殷乐欢一看，眉眼弯弯，接过银球，“老爷您看，淮儿还是有眼光的，这个多好看啊。”

　　容鹤元摸了下银球，“这个最多也就五两，再说了，送人姑娘礼物哪有送这个的？”

　　容淮听后，正欲起身，却被明水仙按了回去，“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你们别看这个银球看上去普普通通，其实戴在身上特别好看。”说着明水仙将殷乐欢手里的银球拿过来挂在腰上，转了一圈。

　　这一转，就连一向眼光不怎么好的殷乐欢顿时也觉得有些难堪，勉强笑了笑，“水仙，还是先坐下吃饭吧。”

　　明水仙坐下后，容淮看了眼容鹤元和殷乐欢的表情，凑近明水仙悄声道：“我说明水仙，你确定你是来帮我解围的吗？”

　　明水仙很自然地点了点头，眨巴了下眼睛，“伙伴有难，我又怎能独善其身？”

　　“嗯，仗义。”容淮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又低头继续划着米饭。

　　晚膳过后，明水仙便跟着容淮穿过长廊，“明老板，就此别过。”言罢，一个往西别院走去，一个往东边走去。

　　明水仙回到房间，正欲关上门，身后却突然传来婢女的声音，顿时吓得明水仙惊慌失措，“明姑娘，我是西婉，日后就由我来服侍您。”

　　西婉说完便走上前，欲帮明水仙脱掉外衫，“明姑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我来帮您更衣。”

　　“不用……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谢谢你，西婉。”明水仙推开西婉，一只手紧捂住衣服，“西婉，你去休息吧，我不习惯有人服侍。”

　　西婉犹豫地点了点头，“那好，明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和我说，我在门外侯着。”说完西婉便关上门离开了。

　　明水仙见西婉离开后这才松了口气。

　　另一边，容淮悠哉悠哉地泡在浴桶里，时不时地从旁边拿一颗葡萄扔进嘴里。

　　“真舒服啊。”说着容淮便一头闷进了水里。

　　“少爷！”正在这时，厉星破门而入，端来了一盘糕点。

　　容淮从水里出来，紧扒着浴桶，“停！不要过来，放那就行！”

　　“哦。”厉星把糕点放在桌上后，假装冲向容淮，吓得容淮瞬间抱紧自己，“哎哎哎！”

　　“哎呀少爷，都是大男人害羞个啥呀！”厉星停下脚步，拿了颗葡萄扔进嘴里，打趣道。

　　“都是男人，被看见了也会不好意思啊！”容淮一时口不择言，气得满面通红。

　　“行行行，我走就是了！不过少爷，你这次可千万别在里面睡着了，否则……就别怪小的失礼了。”厉星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容淮见此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滚——”容淮抓起一把葡萄砸向厉星，厉星敏捷地跳过门槛，关上了门。

　　“有事喊我！”

　　容淮回过身，双手抱怀，回想起之前某一次因为在浴桶里睡了过去，被厉星那家伙看光了身体的事情，顿时气呼呼地又沉到了水里。

　　深夜，明水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全是和容淮牵手的场景，顿时觉得心脏跳动得越发急促。

　　“啊，怎么回事啊？完全睡不着啊……”明水仙将蒙着脑袋的被子掀开，揉揉头发，苦闷地看着天花板。

　　另一边，容淮静静地注视着天花板，仿佛看见了明水仙正在对着自己微笑，顿时抓紧被子，“怎么回事！我一定出现幻觉了，快点睡觉，快点睡觉……”容淮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