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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献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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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缰绳下的马,跑得过于快了。”
“不跑的快一点,又怎能配上修仪的箭术呢?” 苏菀青扣住沈庭初握弓的手,箭尖对准前方一直乱窜的野兔:“这一箭若中了,我许你一个愿望——我能力所及的任何事。”
“好啊,那……改日让殿下替本宫试毒,如何?”
她捏起箭镞尾羽,嘴角扬起似有似无的微笑。“修仪的愿望里,怎么永远都有我的性命?” 原来她在沈庭初眼中依旧是那个具有威胁的存在。
“嗖”
不好。
箭矢破空之声未歇,苏菀青突然揽住沈庭初的腰跃下马背。二人滚入草丛时,一支黑羽箭深深扎在马鞍上。
“吁——” 马儿了受惊,向前横冲直撞。眼前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了。
“嗖嗖”
几支箭镞接连朝发疯的马儿射过去。马儿嘶叫几声,倒地不起。
“殿下,您没事吧,可有受伤?” 玄衣侍卫不知从何处现身,一把拉起地上的苏菀青。
胸腔起起伏伏,她只得靠稍微大口吸气来保持镇定。幸好反应迅速,不然,怕是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了。
“殿下仇家真是不少啊。” 沈庭初抽出马鞍上的那支黑羽箭,捻着黑色箭尾。“箭头被人淬了毒。所以,方才是有人蓄意谋杀。”
“黑羽箭尾处暗纹,是马厩署的标记。” 苏菀青眉头紧锁。往年秋猎从未出过差错,为何偏偏今日有人行刺?她们明明已乔装打扮……难不成是有人刻意留下这匹马?所以……但凡骑射者便会被视为暗杀目标。
适逢秋猎,宫中上好的马都被安置在马厩署。马厩署专管宫中的马匹,而猎场中的马匹,也均为马厩署所供。马厩署的马分三等,上等马,为天子和直系皇嗣所有,中等马,为朝中大臣所有,下等马,乃为朝中运输货物所用。用于前苑猎场中的马匹,只可能是上等马和中等马。
“殿下,往后您可不能再单独行动了,臣担心您的安全。” 韩邵站在一旁,语气阴沉,“陛下让臣好好照顾您,但若是修仪与殿下再有下回这般遭遇,臣不能保证陛下是否会将修仪连同臣一并降罪发落。”
“知道了。” 苏菀青拍拍韩邵,“替我去马厩署查下前苑猎场马匹的来历。”
“是,殿下保重。”
“修仪现在知道,为何我不独自行猎了吧?”
“原来殿下不私自行猎是想把本宫拉着垫背。” 沈庭初轻笑,“本宫料是如此。”
远处观猎台上,贺芷侌将绢布塞进心莲手中。女官手中渗出涔涔细汗,浸透了大半绢布。
“你还好吗?”
“没事,只不过刚才场面太过于刺激,还是第一次见。”
方才那场面,贺芷侌也见到了。心莲喊的那声‘殿下’,她听到了。那个被称作‘殿下’的人,究竟是何人?竟让她如此关心。
猎场上的人员渐渐散去,心莲也从呆滞目光中回过神来。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
……
“来者何人?胆敢骑马擅闯马厩署,还不快下马出示公文?”
韩邵勒缰下马,抱拳行礼,“此次前来有违礼数,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又从袖中掏出禁军令牌,“我要见你们这的署令。” 见来人手持禁军令牌,男人也放下了刚才的凌厉,“原来是韩大人,方才属实是小厮失礼,还望大人见谅,殿下请随小厮进内殿稍等片刻,署令马上过来。”
“韩大人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韩邵审视四周,似有顾虑。
见此,署令随即遣散周围的侍从,“你们几个,先下去吧。”
“是”
“韩大人特意来马厩署找下官,可是有要事需要下官帮忙的?”
“倒是想问问前苑猎场马匹的来历。”
“哦?大人可是想寻一上等马以备来日行猎?下官这里还有一批从北疆那边新进的汗血宝马,韩大人若是有喜欢的,来日下官命人送到大人府上。”
“不必了,我来此处,是为殿下寻一上好马匹。”
“大人,这是马厩署马匹的信息,您过目。哦对了,这些是宫廷御马,剩下这些部分是猎场特供,旁边批注了马匹的品性,还有画像。”
“这北疆进贡的记录怎么看着像是被人涂改过?”他见墨迹沁透三张纸页,不禁好奇问道。“大人,猎场上的有些马,是丞相亲自挑的。”
“这样啊,那……这两本册子我就先拿走了,待回宫与殿下商议好,我会与殿下一并再来马厩署。”
“大人慢走。”
东宫承庆殿
“殿下,这些是所有马匹的信息。”
“知道了。” 她将两本册子放在案上,另一只手握着狼毫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父王可知前苑猎场行刺一事?”
“近日朝中事务繁杂,加上尚武大将军等人回京,陛下日理万机,昨日只是向臣询问您的去向,并未细究。”
“你怎么说?” 苏菀青一只手托腮问道。
“臣说,殿下与三皇子在上林苑比试骑射和剑术。”
“父王当真未说什么?”
“确是,陛下只叮嘱臣要照看好殿下和三皇子。”
“那,父王可有问你沈修仪之事?”
“未曾。”
“那便好。” 韩邵的话让她松了口气。
“殿下日后切勿再私自行动,沈修仪虽为殿下侍读,却并非值得完全信任之人。” 侍卫突然跪地道。
“你起来说话。”
韩邵突然扯开衣领,露出禁军首领时候胸口处留的一道箭疤,“若是那箭再射正一点,臣真不知如何与陛下交代。臣可以死,但您必须活着,哪怕是为了独孤皇后……殿下不答应臣,臣便一直跪在这里。”
皇女长叹一口气,“我先去玉漱台了,她还在那边等着给我授课。”
“殿下。” 他唤住她,试图让苏菀青能够留下。
“我知道了,但若你执意跪在地上,那便一直这样跪着吧。”
东宫玉漱台
“韩侍卫昨日那事情查的怎样了?”
“估摸着还得再过几日,修仪今日不教我了吗?”
“殿下还想学什么?”
“修仪愿意教什么,我便学什么。”
“好啊,那……便教你些歌谣吧”。
轩辕殿
“陛下,王公公求见。”
“准备的都怎么样了?” 苏沅眯起眼,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案上的锦囊,正是先前苏菀青上报给自己的那枚。
“陛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见苏沅狐疑了会,王公公躬身解释道,“丞相与大将军已准备妥当,秋猎过后,便可开始了。”
“明日崇宁殿的宴会,朕就不去了,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朕与臣相和大将军宴饮到很晚。今晚……你再去把他们二人叫过来,朕有要事与他们二人商议。”
“是”
崇宁殿
“今日怎不见父王?”
“殿下,陛下昨晚与丞相和大将军宴饮到很晚,今日怕是不能亲自前来。不过,臣带来了美酒,殿下托臣带来这酒好与殿下和修仪共饮。此酒为五十年陈酿,味道醇厚,回味悠长。” 他命侍从拿来一樽酒,又亲自为二人酌上,“臣敬沈修仪,敬殿下。”
韩邵一饮而尽。
“陛下所赐这酒……甚佳。”
“陛下亲口与臣说,若是修仪喜欢,改日再命人送些去修仪宫内。”
“那便多谢陛下美意了。”
宴会结束后,众人纷纷散去。殿角落处,她看到一熟悉的影子,“好巧,三哥来赴宴怎不提前通知我一声,这位是?”
“近日事务繁忙,只顾赴宴,忘了通知小妹了。” 济桓带着歉意给苏菀青行了个礼,“这位是方相士,是父王请来的医师。”
方相士轻启薄唇,在济桓耳边道:“臣这一药,不知殿下可否愿意……” 袖中瓷瓶刚露出半寸,一旁的济桓突然拔剑抵其咽喉:“三日前你献给父皇的‘静息香’,害得妃嫔流产,现在你还敢献药?!”
“殿下冤枉啊,老身先前分明已向陛下解释清楚这香的忌用之处。”
“你住嘴!”
“三哥,不妨让他说完……我倒想知道,方相士您这宝物是为何物?与我一说,或许能得个好价钱。”
“饶你一回!”
“多谢殿下刀下留情。” 他看着苏菀青,神色狡黠笑道:“殿下真是聪慧,臣此次前来确是有宝物献上,不过,都不及我身上所带这一宝贝。”
“方相士不必与我打哑谜,若是真有,直接奉上便是。”
“这……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那老身也爽快些。殿下,我说的东西就装在这里面了。” 他如是说着,一边把瓷瓶递给苏菀青。“此药名为龟息散,色白,有淡香,研磨成粉末可做香炉熏香,有静心凝神之功效。但若是混入酒中,三日内可使人受锥心之痛,口中鲜血不止。”
“方相士此言可有依凭?”
“哈哈哈哈,老身行医五十载,这把年纪,就想图个钱财罢了,此药依据当朝医书所制,毕竟,欺君之罪,臣可不敢呐。三皇子先前一直不信老身所言,罢了,殿下若是不信,老身便将此物献给陛下了。” 方相士挥挥衣袖,正要跨过门槛。
“方相士留步,三哥不愿意买,我要了。多少钱?”苏菀青问道。
“殿下既然想要,我府上还有几瓶,可一并都交予殿下,至于价钱嘛……”
“东宫那边自然会让人送到先生府上。” 说完,她向韩邵使了使眼神。
“有劳殿下托人跑一趟了。” 方相士说完,仰天大笑。
“苏菀青,那老头可信不得。” 济桓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三哥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那东西,你记得藏好点,别被有心之人发现了。”
“知道啦。”
……
秋猎结束之后,梧桐叶渐渐发黄,片片叶子飘落在地,东宫的庭院中也已积了厚厚枯黄的梧桐叶。入秋过后,离冬日也不远了。每年这个时候,宫中都会给皇嗣们提前发放过冬的锦衣。
一日授课结束后,苏菀青悄悄将青衣留了下来。“青衣,承庆殿中有不少新送来的锦衣,待会我命宫人带你过去,你挑几件自留,剩下的就都送到清心殿吧。”
“奴婢替娘娘谢殿下。”
“秋冬日难熬,还望青衣姑娘好生照料沈修仪。”
“嗯,殿下也要注意身体。”
……
“修仪假死,意在何为?” 皇女扣住案角,手上青筋隐现。
沈庭初仰起脸,泪水在眼眶中摇摇欲坠:“我从未在殿下面前装痴弄傻……” 她眼中噙着泪水,忽然笑了,“原来殿下从未信过我。”
“你我二人,可有信字可言?” 皇女走上前,目光骤然收紧,眼中寒光一闪,随即一脚踹向对方腰际,居高临下地冷笑,“修仪入大祈也有些时日了,不会不懂这宫中规矩。独孤皇后虽逝,立下的规矩却是不可变的。”
“殿下是何意?我沈庭初对天发誓,若是本宫有做任何对先皇后僭越之事,万劫不复。”
皇女猫下腰,肢节轻抵她的下颌,略微施力,迫使她抬起脸庞,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沈庭初,即日起,在我面前不准以本宫自称。你不是羯族的公主,不是父皇的妃子,也不是我的侍读,你现在就是一阶下囚。你的命在我手上,我想让你死,很简单。”
“啪!” 冰凉的巴掌不轻不重地落在皇女的脸颊上,脆生生地击碎了她的自尊心。
“你敢打我?!” 皇女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咽了口唾液,攥住发麻的掌心,突然诡异的笑了,“是啊,殿下,我敢打你。” 泪水从她发红的眼中渗出,流到脸颊……下巴……继而滴落在锁骨上。
……
“原来都是梦。” 她被浑身冷汗惊醒时,发现掌心赫然一道指甲掐痕。她怔怔地望向殿中那叠新衣,恍惚间分不清虚实。
“青衣,这些是……陛下赏的?”
“是殿下命奴婢带给您的,邺城秋冬日难熬,殿下担心您没有多的锦衣可以穿,便让奴婢把承庆殿中送来的锦衣一并给您送来了。”
“你换新衣了?” 她注意到,青衣今日的衣裳比往日好看多了。
“是啊,托娘娘的福,殿下让奴婢也去挑了几件。这衣,是今年上好的蚕丝做的,穿着既服帖又暖和。”
没想到,她这么有心。梦里的那些,多半是信不得的……
“奴婢先前注意到,娘娘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待会奴婢服侍您梳妆打扮好,今日便可换上新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