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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良辰虚设青灯寂,古卷千言春不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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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红的血如同艳丽的桃花,一朵一朵缓缓绽放,沐言苦笑着,接过三子手里的茶水,和着苦味和血腥味,极为困难地吞咽着,撕裂一样的痛苦从肺部蔓延到全身,他挥了挥手让那孩子下去,又缓缓躺下,蜷缩在厚重的被子里。
“可是......”三子一脸惊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下去......下去,不要告诉任何人。”沐言游丝一样的声音似乎随时都会被剪断一样,让人听得那么不真切。
三子迟疑了一下,悄悄退下,一出帐篷,却迅速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沐言有些失神地看着被风吹起的帘布
“连你......也要骗我了吗?”
曹丕赶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没了气息。
“来人!来人!你们这帮饭桶,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叫你们好好待他,把他当主子看,你们一个个都把我的话当什么了!”
三子和其他几个侍卫哆哆嗦嗦跪在那里,谁也不敢应一声。
将军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即使是世子之为被夺,也并没有如此失态。
“说啊!你给我说!要是......”曹丕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他无法想象,若是没有这个孩子过来通知他,也许......也许沐言他......
帘布再一次被撩起,进来的是几位军医。最年迈的一位在曹丕的授意下进到床前,为沐言把脉。
怎么会这样!素称“妙手回春”的他也并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脉搏。
“怎么样?”曹丕在一旁焦急地询问着。
老军医迟疑里一下,匍匐在曹丕面前,小心翼翼问道:“将军,可否,可否取公子一点精血?”
“你们怎么办是你们的事情,只要把他救活了,若是......你们就提着脑袋来见我吧!”曹丕自觉浑身都在颤抖,他看着沐言已成紫灰色的指甲,兀自害怕起来,如若......如若......
那争这个天下有什么意思?
他温柔地握住沐言冰凉的手,缓缓于掌心摩擦......
言,你若是可以健健康康的,纵然是送你回那人身边......
血从新划开在手臂上的伤口里缓缓流了出来,老军医仔细嗅闻着,却突然间脸色煞白。
“将军,借一步说话。”
曹丕知道事情有异,以目示意其他人退下。
“怎么?”
“将军,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不是原来的王子协?”
曹丕暗暗握了握佩剑,沉声道:“是。”
“可是老朽怀疑,怀疑他不是先皇的后代......”
曹丕皱了皱眉,“何以见得?”
“他的血。”
“他的血有什么与常人不同的吗?”
“他的血里有一种异香,很轻微,但这却不属于中原人.....”
“你是说他......”
“他的父亲应当是西域金鏻一族的人,他的母亲......”
“这是否与他的病有关?”
“是的,血脉不相融合,故此咳血不止,休克如此。”
曹丕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若这老家伙所说属实,那事关重大了......乱皇家血统、私乱宫闱......不知道还有多少罪孽要加在他身上......
“可有法子医治?”
“将军,法子有是有,可是......”
“但说无妨。”
“取幼儿脑干为药引,加以药物熏蒸,每日饮三钱鸡嗉子粉末所熬制的药即可。”
曹丕轻轻抚摸着那人秀美的脸颊,长长地叹息一声,“如此,去办吧......”
老军医告退后,摇晃的灯影下,明明晃晃是男人阴霾无奈的侧脸。
半晌,男人俯下身子,如同蜻蜓摄取荷花上的一点露水一样,点了一下床上那人绛紫色的唇。末了,一步步离开了。
他没有看到的是,一滴泪水,顺着那人一丝一缕的发,滴落在了他掌心曾触碰过的地方。
胸口像火烧一样疼痛,一会儿却又似浸没在冰窖里,沐言昏昏沉沉地挣扎在混沌中,他听见了每一句话,听见了那个男人的叹息,却无法回应。
他不是刘辩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不是吗......
如果,这是阴谋呢?如果,有间谍呢?
幼儿的脑干......
那个像蝴蝶一样轻的不带任何杂念的吻......
你为什么要爱我呢?我无法回应你,即使我清醒着,我也无法回应你......
世子,你看,营帐外的地方,民不聊生,战火遍地,你的世界本不该停留在我这里......你分明知道,我无法与你携手共看江山......
无法.....即使我的心中真的有一个空缺......却也无法容下你......每一想到他,就压抑地连一点缝隙都没有了......
我多么愚蠢啊,烧了他的草船,便以为解脱了,却发现罪孽如同涅槃了一样,越来越旺盛......世子,我看见节儿了,还有我的孩子,咯咯对我笑。
还有.....还有冬雪里的红梅,还有那个人跃然脸庞的微笑......
我该怎么办,篡改了历史,惩罚便是如此么......也许,刘辩本就该死在他14岁那年,一杯鸩酒,便可轻易剪断一切......
不要,不要为我这样,我要离开,离开......混沌......
一道白光,映入眼帘的是棕色的帐篷顶,沐言忍受着胸口的痛楚,只着亵衣,踉踉跄跄离开了帐门,艳色的血粘稠颗颗粒粒的泥土上,连成一条细密的线。
“公子!”
“公子,你要去哪里?”
“滚,你们滚开,再靠近我,我便自弃!”沐言捏紧手中的匕首,压在修长的颈项上。
“公子!”三子不知从哪里扑出来,紧紧抱住沐言的腿,他仰头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让他一生难忘的画卷,甚至他娶了妻之后,有了娃之后,还会想起那时候,公子的模样......
粘着血液的发丝凌乱地批在白色的衣上,幽深的眼如同一汪死去的湖水,嘴角倔强地勾出一抹凄然的笑,血丝顺着颈项上的口子涓涓留下,染红了白色的衣,远看如同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公子,三子求你了......不要折磨自己了!不要再折磨......”
沐言垂下眼眸,看着面前这个纯质的少年。
迅速把刀刃扎入自己的左肩。
平静如水的声音,似乎丝毫没有痛苦一般:“让我走。”
温热的血液滴到少年棕褐色的面庞上,和着冰一样的音......
再抬眸,是曹丕冷俊的面容。
“言,你......”
“世子,请你让我走吧......”
“为什么?沐言,我要你一个理由。我要一个理由,你为什么伤害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你若是想走,便走,我放你离开便是。”
沐言神色微讶,就在这一瞬间,便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曹丕像个孩子一样,呜咽着,就这样,不知道为谁哭泣......
“你走,但是,养好身子,好吗?”
沐言低低笑着:“但我不想吃幼儿脑干......世子,说怎么办呢?”
曹丕语结:“哪里有什么脑干?”
沐言淡淡地应道:“那是沐言错了。”
“我,我请了一个人来,”曹丕小心地撩起那人的乱发,一一把它们别到耳后:“你记得了,你的孩子吗?”
怀里的躯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却并无一言。
“言,你先躺回去,我请军医来......”
沐言点点头,那动作如同一阵烟雾一般,飘渺不可接近,似乎轻轻吹口气,一切便消失了......
接着,曹丕只觉得那柔软的躯体像失了依靠一样,倚在了自己怀里。
又回到了混沌中吗......
是什么,那是什么,丑陋的棕色里的一点绿芽......
还有那个粘糯的声音:“哥哥...哥哥...”
有什么在掰着他的手指数数?
再次清醒,眼前是一个小娃娃,被曹丕抱在怀里,逗着哄着,细细看去,她有沐言的眼,沐言的鼻梁,节儿的笑容......
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娃娃一点也不怕生,离开曹丕的臂弯,用小手划着沐言的唇。
“大...哥哥.....”
“漂亮的......哥哥.....”
沐言微弱地动了动手指,都这么大了,他的孩子......
时光这么快,又这样安静......
难耐地张了张口,沙哑地问:“宝宝,告诉哥哥,你叫什么?”
小孩眼神一亮,凑到沐言面前撒娇,“我叫宝儿,就是,特别特别宝贝的意思!哥哥,哥哥,你这么好看,你叫什么?大宝儿么?”
沐言难得开怀地笑了,“哥哥没有宝宝宝贝,哥哥叫沐言。”
“将军!不好了!丞相不知为何下令要收回您手里的兵权!洛阳的那位似乎在做着南下的准备......而且,东吴刘辩和丞相达成了协议,似乎要求,只有一个......”
信使垂着头,不敢看曹丕的脸色。
其实,若是他抬头,便可以看见自家主子那皈依般的决绝......
还有床上绝世的公子,倾尽全力,紧握住自家主子粗糙的手掌......却不似爱侣,而似尘世中相伴的知己......
不能回报你的爱,你的恩情却已经太过沉重......
言,已无法,独善其身......
正是:身世成谜,血骨相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